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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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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院内围了挡风,明晃晃的月光带着烛火,映着梧桐树的枝叶,延伸在地上。
晋阳被他的话惊了一跳,“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还回不回的去,只怕你再也等不回这具身体了。”宋明正色,“和你说实话,我不能人事。”
晋阳的眼珠快瞪开,绞尽脑汁想出一句粗鄙骂人的话。
“放屁!”
宋明合十双手,一脸虔诚,“朕早已无心红尘,所以才戒欲,你想到哪里去了。”
晋阳大眼睛扑闪两下,慌乱说:“我怎么知道。”
“你到底还想不想当皇帝,我看你日记本里面不是写挺好的吗,现在太后那边我也替你搞定,朝野上下对我的呼声可是一日比一日高啊。”
宋明狡黠地勾起嘴角,“还是说,你怕等你登基后,功绩不如我?我可不是生下来就是当皇帝的命啊,非科班出生,能干成这样已经十分满足。”
他翘起二郎腿,一只脚轻轻点地,将摇椅推起来。
晋阳垂下眼帘,“怕,怎么不怕。”
“我又不是没有登基过,怎么会不知道若我登基,朝野上下会如何。”她艰难爬上石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持不住的朝堂,掌不好的权,任人摆布的旨意,听不完的训。”
宋明幽幽转过头,“你刚刚是在唱歌吗?”
“没有!”
“我看你就是太内向,控不好场子难道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开口吗?”宋明用认真的但是极其讨打的语气问。
晋阳沉默了,半晌,认命的开口,“可我现在是公主的身份,如何继承大统?”
“这些不用担心,爹会为你安排,你只要好好学习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吆喝就行。”宋明伸手摸摸晋阳的头,果不其然等来晋阳的炸毛。
“什么爹!别碰我!”
闹过之后,她还是不放心,咬牙问,“可是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宋明不在意地耸肩,“那又怎样,说明你比别人幸运,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啊,所以一定要把握好。”
秋天到了,落叶沙沙落地,发出一阵阵的轻细的声响。
“好。”
宋明看着晋阳,心里也暗叹,这场病来得太突然,不晓得是不是回去的预告,若是他现在回去,大都怕是少不了一阵骚乱。
且不说没查出来的胡人,后继之位也是一大重患。
果不其然,在宋明稍稍缓过来,上早朝时,就有人提出皇嗣一事。
“陛下,立储一事现下耽误不得了,储君乃国之根,若无储君,恐怕大都只会是空心树,无法永存啊。”
一位老臣走上来,说完之后,朝堂上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认可之意无一不显露出来。
姜华也上前:“望陛下早日立储,皇嗣为大。”
这一次宋明生病,着实给下面的人上了一课,往常太后执政,宋明虽说坐在皇位上,实际与储君太子并无两样,都是还没有得权的人罢了。他们也可以拿宋明当作太子来看。
可如今不一样了,宋明掌权,太后放权,宋明已经是名义和实际意义上的皇帝,那么下一位皇帝就得提上议程。
若哪天宋明身遇不测,大都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立储一事,朕自有定夺。”宋明说完,忍不住喉间细痒,轻轻咳了两声。
张环玉看见陛下龙体如此,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陛下,大都现今还未有皇子,此事还望陛下重视!”
宋明这两日气色不佳,脸上没有血色,但听见下面的人催生,脸也不禁热起来。
这是可以明面上说的吗,没有皇子那不是还有公主吗,真是现在这么多人催什么呀!
“哎呀朕知道了,朕会努力的。”宋明无力感涌上心头,不是他不想努力,他怎么努力,他壳子里是个现代女性,咋努力,往哪里努力!
他也想进步,可是这身子他就是不,不行啊!
“好了好了,今日还有什么事,先说其他的事情。”
“禀陛下,格黄虽被击退,可据暗报,隐约有反扑之势。”
乔朗伤好了,又重新上朝,他开口上前,“陛下,格黄此刻内部有三股势力相争,一是大皇子,二是五皇子,第三股势力,是从大都过去的。”
此言一出,朝堂又热闹起来。
“大将军的意思是,大都出了内奸?”
乔朗点头,“不免有这样的怀疑。第三股势力的兵尤善暗杀,大皇子与五皇子争斗良久,原先臣也以为是两方相斗,各自派兵,可前日前线来报,抓住了一个刺客,是是大都人。”
“现在人在哪里?”
“回陛下,是个死士,尸体已经在运回大都的路上了。”
张环玉凝眉,“大将军可有什么眉目?”
乔朗勾唇一笑,“有是有,只是都是一些闲文趣谈罢了。”
“相传格黄的大汗有九个孩子,且九个孩子都是男孩。”
朝下众人咂舌,齐刷刷抬头看龙椅上的宋明,宋明连忙抬手,“说重点说重点。”
“但其实不然,闲文传格黄大汗的孩子并非只有男孩,只是女孩一出生,就被处理了,只留下了男孩。闲文传,这死去的女孩,没有□□也有五六。”
底下有人叹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格黄的大汗如此,必遭报应啊。”
乔朗哼笑一声,“说得没错,这位大汗很快就死了,是被后宫里的嫔妃们合力杀死,听说大皇子找到大汗尸首时,只完整的拿到一只手。”
“呼!”
殿上的凉气全被吸走了。
“但凶手是众皇子的母亲们,皇子们力排众议,居然罕见地达成一致,保下母亲,厚葬了大汗。”
“这闲文快比上长新阁说书的了哈哈哈。”下面一个大臣笑谈,另一个轻戳他后背,“小心让陛下知道你去那种闲地。”
宋明:什么闲地?明明就是个酒楼而已,朕有那么封建吗?
乔朗继续道:“这时候,宫里有传言,其实当年有一个女孩活下来了,这个女孩身世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婢女的孩子,有的说是大汗死后才生下来的,还有一个传言,她与五皇子乃是双生。”
宋明忍不住打断:“大汗死后,五皇子的母亲可以将孩子接回去了啊。”
乔朗摇头:“五皇子的母亲阿纳氏在生下五皇子后,很快就去世了,五皇子是寄养在皇后膝下的,说起来,与大皇子还是算较为亲近的手足了。”
“此前兄弟二人联手,被我军击溃,两人就闹崩了,现在大皇子占十城,五皇子占了七城,想来五皇子还是敌不过他兄长了。”
宋明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发现,“第三股势力没有占领城池吗?”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乔朗正色,“他们虽没有城池,但手段非常,两方中许多长老都被他们暗杀,这也是这几日两边闹开来的原因。所有人都觉得是对方派人来杀的。”
“没有领地,光杀人,是打算怎么办,怕不是单纯泄愤?”姜华说。
“不算泄愤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想将格黄从上到下,重新换一遍血?”宋明一思考,脑子就钝钝的疼,“说不定已经有很多官员被他们找上门过了,降了的就可以活,不降就死。”
张环玉点头,“极有可能。”
“那么此时格黄最大的一股力,其实也分不出来到底是谁了。”
“不过最小的肯定是五皇子吧。”底下一个文官耸肩,调笑道。
宋明笑着摇摇头。
下朝后,乔朗单独找到宋明,脸色不像在朝堂之上那样轻松。
“你今日在朝堂至上说的这些话,应该不是闲文吧。”宋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早不见当初喝药时的痛苦,豪饮完后,迅速往嘴里塞了一块果脯,用力嚼嚼。
乔朗顺势捡起盘里的一块果脯也放进嘴里,“陛下好眼力。”
“朕就说,”宋明嚼嚼,咽下去,“你在格黄打了那么久的仗,若是连传闻和实情都分不清,那不是闭眼瞎玩了吗。”
乔朗:“今日我说这事,其实是军中出事了。”
宋明心里一顿,“谁死了?”
乔朗眼睛一亮,就知道没看错人,“禁军中尉,被人发现在家中自缢了,不过我将消息封锁起来了,除了经手这件事的几人,没有泄露消息。”
宋明轻轻吸一口气,“其实朕也有事要告诉你,秋月阁背后的人,是胡人。”
“秋月阁?那家书肆?”
“是,前几日朕与秋月阁的画手见面了,是胡汗混血,父亲是格黄人,母亲是大都人。”宋明没注意乔朗眼神一暗,继续说下去,“朕看她不是大都人,就派人去查了,她就是秋月阁的掌事,只是钱财来路,有好几股。”
“你猜其中有谁的股?”
宋明转头正想让乔朗去调查一下吉韵流和冯炳春之间联系的证据,却看见乔朗明光闪烁的眼眸。
“陛下,阿纳氏,也是混血。”
不必多说,但凡宋明少看一部古装剧,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好在她上学时牢牢钻研过,瞬间想通。
“她就是那个双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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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昏黄,屋内的烛火都燃尽十只,还剩九只苦苦支撑,余一只已经烧尽。
吉韵流头已经很疼了,但手中笔仍然不敢停下。
还差两个格子,虽然宋明那个狗东西管这叫分镜,但她可没有那个雅兴,就是格子!
“大汗,这是今日收到的匣子。”屋外下人来传。
忍无可忍,上三日的画还没画完,就来传下三日的场景,这不是拿她当骡子使唤吗!她狠狠把笔甩在一旁,带起一片墨水,又胆颤地上前,小心检查画布是否染污。
还好还是干净的,否则宋明那个狗东西又要在信里拐着弯说她画的不好了。
怎么可能不好!她可是师传她母亲,她母亲是格黄最好的画师,没有人见了她的画不拍手称赞。所以她不允许有任何人诋毁她的画,不论怎样,她都要画到最好。
下人惊心地推开门,被迎头一只墨块击中额头。
“孤说可以进了吗!”
下人连忙跪下来,“大汗恕罪!大汗恕罪!只是东西实在紧急,楼下的小厮说了七八遍一定尽快交到您手里。”
“他是你主子还是孤是!你竟为了旁的主子忤逆孤,不怕孤割了你的脑袋!”吉韵流本就为画不完的稿子烦心,现在正巧有人撞上刀口,火气自然是顺势而发。
下人止不住磕头,吉韵流深呼吸两口气,仇人不是眼前这个人,是宋明。
一息间,她平复自己的情绪,“拿过来,孤看看。”
下人才忙不迭起身,恭敬地端上来。
吉韵流伸出右手,上面还沾了墨迹。
这次端上来的是两个盒子,一个大盒子垫在下面,上面是常用的传信的小匣子。
她原先伸手停在小匣子上的手顿了顿,想道,这个匣子里一般不会有什么好消息,还是先开了那个大盒子。
一打开,屋内昏暗的光线瞬间明亮起来。
“哇!”一旁的下人惊呼,怪不得他方才拿的时候那么累手,看清是这样东西,也不觉得奇怪了。
箱子里平平的码了数十块金锭子,将整个箱子填满,饶是吉韵流也没见过这样大的金块。
她屏住呼吸,伸手拿起一块,才发现下面还有东西。
拿出十块金锭,下面的东西才显露出来,是银票,一沓一沓的,凭白做了金锭的稻草,软软的驮着金子呢。
吉韵流压不住笑意,方才乌黑的脸也浮现红润的气息,“去,把那只笔捡回来,再点几只蜡烛,今夜孤怕是要赶一会儿画稿了。”
吉韵流将金锭放回箱子里,收好,“将这些拿回府里,交给小春,让她打理。”
下人应下,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吉韵流才打开刚才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匣子。
里面还是老样子,一封薄薄的淡黄色信纸,上面还撒了一些金粉,每次她看都忍不住感叹大都实在是富庶。
只是这次的信上却不一样,上面还染了淡淡的红色,吉韵流纳闷,大都难道还产出红色的金粉?
展开信件,开头还是腻乎乎的“亲爱的饭,早晚安好”,随后就是
“这次的稿子先不用交啦,因为米受潮了,无法煮饭,简而言之就是生病了,不过不严重,估计再有十日便可完全康复。”
“这次无法交稿,不知饭是否为巧妇,可为无米之炊。”
落款下,是一片红色,吉韵流不用凑近闻都知道,那是血。
大都的皇帝竟病重至此吗?
她与宋明之间算得上亲密吧,来来往往书信之间,字里行间都是美称与赞誉,她虽为胡人,但在宋明眼里却不见半点瞧不起的意思。
也是,格黄大败,作为一国之君要是对一个小小的胡人妇女心存戒心,不论谁知道都会觉得大都帝王太软弱无能了些。
不过这次他们想错了,小瞧妇人将会是他们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
大都这面墙,她会啃下来。
吉韵流坐回书案前,提笔:
“米,不用担心,病痛很快就会过去,望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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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看着吉韵流飞扬的字,实在觉得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心思深重,这张纸上最后没有画一个笑脸都是对他最后的尊重。
信封最后还附上一张图,是前两天他想出来的恋爱进行中,两个小人打破僵局,终于要照房间提示开始酱酱酿酿。
宋明翻来覆去,怎么就卡在这里了!
不能体恤病人一夜间爆更一百张吗!
宋明扶额,“小福子,去找丁寄柔来。”
片刻后,带着凉意的丁寄柔出现在大殿里。
“末将见过陛下。”
“起来吧,赐座。”宋明坐在金丝书案后,飞速地写着什么,“兵都整齐了吗?”
“回陛下,都钦点完了,等陛下号令。”
宋明放下笔,“近日城中可能有些骚动,你一定看好宫门,尤其是后宫,朕与皇后说过了,宫中的人你随意调配。”
“到时候前朝受敌,不能叫人把后背也捅了去,那不成串了。”
“是。”
“一定一定,保住大家,丁将军,朕的身后,就拜托你了。”
“谨遵圣旨,定不辱陛下使命!”
交代好身后事,丁寄柔就匆匆离去了,不消片刻,孟长风到了。
“臣孟长风,见过陛下。”
孟长风还是老样子,端得很,一举一动一板一眼,只是宋明眼尖,注意到他腰上的腰封换上了祥云纹饰,边上还坠了祥云玉佩,看起来还是一对的,镂空云纹,必定还有内部实心的。
“咳咳,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前一阵子宋明就将孟长风调到司天台,去当钦天监去了,暗中叫他留意天象,不论什么都要记下来,如果有特别的天象,一定要趁其他人未报之时先报与他说。
“回陛下,近日太白频闪,是快见昼了。”
宋明咂摸着这几句,“太白见昼,女主昌,这个好,能算准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孟长风答:“往后三到十日,都可见。”
宋明点点头,就这个了,用来给晋阳起号。
“你在钦天监中尽量多散布这些消息,什么女帝将至,天佑大都什么的,就反正说大都下一任皇帝是女帝的话就天降甘霖大地复苏什么的。”
孟长风面上一顿,有点僵硬地应下,宋明再嘱咐了几句,正想着结束对话,休息休息,忽然想起什么来。
“哎,孟大人,你婚配之事还未定,朕与你指一桩何如?”
孟长风脸色变了又变,挣扎片刻,还是开口,“为陛下效力乃是臣分内的事情,不敢奢求嘉奖。”
他心底还是有私心,不愿将朝云的婚事与朝堂上功绩搅和在一起。
宋明看出他死犟着一张嘴,也就随他去了,毕竟孟长风要是真的喜欢朝云,必不会叫朝云久等,与其插手两人之间的进程,不如就随他们去吧。
孟长风说完,也拱手退下了。
殿内又清净下来,宋明吩咐小福子为他披一件衣裳,准备去散散步。
今日花园内人少,走了半天还不见人影,宋明走得脚疼,于是随处找了一个亭子就这样歇息下来。
坐下来之后,宋明有感觉哪哪都不舒服,想起来晋阳给了他一本武学秘籍,于是取来翻看。
宋明在现代,只学过八段锦,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武学,但是他知道这书上的,包是武功的。就看这天鹤掌,什么样的柔韧性才能把手和脚分得那样开啊。
宋明努力将脚立起,结果协调不急,反倒边上传来一声轻笑。
“小福子!你敢笑话朕!”宋明气急败坏,“你来!朕看看你行不行!”
小福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陛下奴才的手没劲。”
“是笑没力气了吧!”
“哈哈哈哈,陛下别挠我痒痒,冬儿可以,冬儿习武!”
对哦,书面看不明白,这不是还有一个武学高手吗。
“厉冬儿,快来!”
小小身影翻身下来,接过那本书,三下两除二就将本子上的动作比划出来。
宋明和小福子照葫芦画瓢学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正型,不过好在厉冬儿也耐心,一次次教着。
这下午出了一身汗,宋明一身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