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途与共》祈桑怜

2、属螃蟹，属蚊子

　　九月一日，淅川中学迎来了开学日，高一新生们满怀着憧憬与好奇，背着书包踏入这所市重点高中的校门。
　　学校门口，一幅红底白字的横联格外醒目：“欢迎高一新生加入淅川中学的大家庭！”
　　季望拖着行李箱，独自走进校园。
　　他的母亲和姐姐都是人民教师，工作繁忙。特别是这开学季，根本无暇送他入学，平常也难以照顾他，因此季望选择了住校。
　　校园内，一条宽阔的大道从校门口向内延伸，两侧绿植繁茂，其间还有几条小径交错相连。
　　道路两旁，高二的学长学姐们身着志愿服，在一个个棚子里忙碌着，他们手持报名表，热情地接待新生报名。
　　“哎哎哎，小弟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一位男生看着来填写报名表，但是没有拿出录取通知书的季望，满脸疑惑的问道。
　　“没有，我是来报名的新生。”季望回答道。
　　“录取通知书呢？拿出来我看看。”男生说道。
　　季望顿时语塞。
　　他是初二时凭借竞赛成绩跳级上来的，并没有所谓的录取通知书。
　　见季望沉默不语，男生越发认定他是来捣乱的，于是提高了声调阻拦道：“你这小孩，别在这儿捣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可是重点高中，不是你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小屁孩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说罢便推着季望的肩膀，想把人往外推。
　　男生的音量不低，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着。
　　季望心中满是无语，避开对方的推搡后，又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是新生，只是因为跳级才没有录取通知书，你可以去查。”
　　那男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跳级？你以为跳级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颇为风度的学长走了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季望，问道：“怎么回事？”
　　拦住季望的男生急忙说道：“李会长，这个小孩说他是新生要报名，可又拿不出录取通知书，还说自己是跳级上来的，这很明显就是在撒谎。”
　　这个被喊李会长的人沉思片刻，随后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你就是季望同学吧？我之前收到学校通知，说是今天会有一位通过跳级入学的新同学前来报名，看这情形，想必就是你了吧？”
　　前一秒还在苦思冥想如何证实自己跳级身份的季望，听闻此言，赶忙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我，是我。”
　　“原来如此，那便清楚了。”李会长笑容依旧温柔，转头对汪存阳说道，“汪存阳，快领着季望同学填好信息吧。”
　　此刻的汪存阳尚沉浸在震惊之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自己误认成捣乱分子的小孩，竟然真的是跳级生。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带着季望完成表格填写。
　　直到一切手续办妥，他才彻底清醒。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鲁莽行径，懊悔不已，脸上泛起一阵尴尬的红晕，偷偷瞥向季望，欲言又止。
　　而季望自然将汪存阳那懊悔不迭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他也并未过多地计较。
　　毕竟初来乍到，他不想在这些琐事上浪费精力。
　　填完表后，正准备离开的季望被李会长叫住了。
　　“学长，还有什么事吗？”季望疑惑地问道。
　　“你叫我李泽奚就行。”
　　李泽奚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好友二维码，在季望面前轻轻晃了晃，“季望同学，方便加个好友吗？”
　　似乎是怕季望拒绝，李泽奚赶忙补充道，“是这样，之前我接到通知，需要带你去校长办公室一趟。我本来是想亲自带你去的，只是你瞧……”
　　季望顺着李泽奚的目光望去。
　　只见四周人山人海，喧嚣声此起彼伏，仿若置身于热闹非凡的菜市场。
　　志愿者们个个忙得不可开交，脚不点地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我实在难以脱身，所以我打算把相关信息发给你，稍后就只能麻烦你独自前往了。”李泽奚满脸歉意地说道。
　　“好的，谢谢学长。”
　　季望毫不犹豫地扫描了好友二维码，添加成功后与李泽奚道别，便转身向着校园深处走去。
　　李泽奚站在原地，凝视着季望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中隐隐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似是好奇，又似是期待，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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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寝 603 。
　　寝室里四张上床下桌的床铺摆放整齐。
　　季望抵达时，其他室友均已到齐。众人已相互做完自我介绍，此刻正一边整理各自的行李，一边热烈地交谈着。
　　见季望走进寝室，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你就是季望吧？”
　　靠近门口右侧那位高高瘦瘦、留着寸头、方脸且皮肤略黑的男生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热情，“我叫刘兵，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他又指向屋内另外两个男生介绍道：“那两位，一个是陈羽凡，另一个是张惇虎。”
　　被提及的两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个还戴着一副眼镜，透着股斯斯文文的气息。
　　“你们好，我叫季望。”
　　季望简短地回应后，便转身着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的到来并未让寝室里欢快的氛围冷却下来。大家依旧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晚饭的去处。
　　季望心里一直记挂着要去校长办公室报到之事，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季望，你这是……有急事？”刘兵敏锐地察觉到了季望的动作，开口问道。
　　“嗯，有点事。”季望随口应道。
　　“那你待会儿还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了，你们去吧，谢谢。”
　　刘兵望着收拾完毕后匆匆出门的季望，默默无言。
　　其实，早在暑假时，季望这个名字就已传入他耳中。
　　那时刚拿到通知书，他便迫不及待地加入班级群以及高一年级新生群，期望能从中获取学校和班级的相关信息，而季望的名字正是在群里频繁被提及。
　　据说他初中尚未读完便跳级上来，是个当之无愧的学霸。
　　当时刘兵只觉得季望应该是个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脸上或许还点缀着几颗痘痘的痴学入迷者。可如今亲眼所见，才发觉现实与想象截然不同。
　　果真是眼见为实。
　　季望无暇顾及他人的种种臆想，他依照李泽奚提供的地址，顺利寻至校长办公室。

　　正欲抬手敲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季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为里面的人让出通道。
　　由于季望身形较为矮小，又因心中揣测着出来之人可能是老师或领导，他一直微微低着头。
　　待对面之人走出来时，他的视线里唯有一双限量版运动鞋在眼前停住。
　　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带着疑惑的呼唤：“季……季望？”
　　季望闻声抬头，微微一愣，待看清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独属于淅川中学的深蓝白校服、手里拿着黄色文件袋的人并非老师或领导后，心中不禁对其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感到诧异。
　　“你……”
　　“谁在外面？”校长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季望瞬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打算绕过面前之人进入办公室。
　　而对方也很识趣地往旁边让了让，随后转身离开。
　　“校长……您找我？”季望站在校长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季望同学，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校长满脸笑容，看着季望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我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就是想告诉你，在这里要是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都可以跟老师说，有什么需求也尽管提……”
　　季望静静地聆听着校长滔滔不绝的关切与勉励之辞，不时地微笑和点头予以回应。
　　“要说的大概就这些了。来，这是咱们学校今年下半年分配给高二的竞赛名额，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个，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言罢，校长从抽屉里取出两张纸，一张是竞赛的相关介绍，另一张则是报名表。
　　季望接过纸张，仔细浏览了竞赛须知后，轻轻摇了摇头：“校长，很抱歉，我不能参加这次竞赛。”他稍作停顿，继而补充道，“我刚到学校，对很多地方都还不熟悉。而且我才高一，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参与这个竞赛。”
　　实际上，季望内心更多的是渴望能在高中三年里过得轻松自在、充实愉快，并不想让自己过于劳累。
　　他原本的规划是提前学完初中知识后，成功考入重点高中，然后在高中三年里稳步前行，最后考入警校。
　　可惜此刻的季望不知道的是，他期盼已久的想法，却在几分钟后被彻底打破。
　　校长并未对他加以为难，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准许他离开。
　　季望走出办公室，行至楼梯口时，又瞧见了先前在办公室门口遇到的那个人。
　　他心中隐隐觉得对方十分眼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对方见他出来，原本坐在上层楼梯台阶上，此时起身向下走了两步，径直来到季望面前。
　　而后，季望听到了一个令他几个月前头疼不已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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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封南全然不顾周遭那难以言喻的氛围，只是饶有兴致地凝视着眼前这位男孩，看着他脸上从懵懂茫然迅速切换至震惊不已的神情变化，笑嘻嘻的开口问道：“想起我来了？”
　　季望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确认眼前所见是否属实。
　　紧接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又带着满心的狐疑，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封南，内心不住地思忖：这难道是在做梦？
　　他抬手想要掐自己一把用疼痛来验明事情真假，然而那只手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地拐了个弯，径直在封南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嘶……”封南吃痛，眉头紧皱，“你是属螃蟹的吗？，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是属蚊子的吗？怎么老是在我面前晃晃悠悠?”
　　季望下意识怼回去，可是心却猛地一沉，暗自哀叹：完了，计划泡汤了……
　　此时此刻，季望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真希望自己此刻要么眼瞎，要么耳聋，这样便能不必直面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然而，记忆却不断从脑海里涌现出来。
　　面前这个人，长着一张欠揍的嘴，几个月前在那场奥数竞赛上一直对着自己叽叽喳喳唠叨个不停
　　一个彻彻底底的烦人精。
　　他满心狐疑与懊恼。
　　谁能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在这所学校里竟会冤家路窄地碰到这个令他几近抓狂的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