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升》陈年去旧

2、第 2 章

　　阿厄尔非躺在床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彷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拉进沼泽。捂住口鼻，无法呼吸；束缚四肢，动弹不得。
　　百骸脏器被挤压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梦里光怪陆离，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说，快离开这里，快醒来。
　　等他挣扎着醒来时，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落。
　　这一觉睡得很长，但是不美妙。
　　阿厄尔非捂住脸，深呼吸，下床后进入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收拾完出来后又喝了一大杯咖啡。
　　将手机调成静音，换了个房间继续睡。
　　因为阿厄尔非咖啡过敏，所以喝完一大杯之后直接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过九点了。
　　手机里只有克尔发来的一条消息。
　　【早餐在保温盒里，午餐在十一点半准时送达，祝您生活愉快。】
　　阿厄尔非走到厨房，将早餐摆开慢慢吃了起来。
　　手还在微微颤抖。
　　等吃完早饭，他通知克尔不用送午饭过来，然后拿着钥匙出门。路上，他联系了第三医院的朋友。
　　“徐枫，今天是你坐诊吗？”
　　“是啊，怎么了？”
　　“去给你探班。”
　　徐枫推了推眼镜，说：“我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知道，精神病院。”
　　徐枫转了转手里的钢笔，问：“精神有问题了？”
　　“见面再说。”
　　“行。”
　　电话挂断。
　　阿厄尔非看准绿灯准备转弯，对面疾驰而来一辆货车。
　　电光火石之间，阿厄尔非猛打方向盘，可那辆货车却直直朝着车头撞来。
　　“嘭——”
　　车头撞向一旁的灯杆，那辆货车将车身撞扁。眼前一片血色朦胧，剧痛之间，阿厄尔非隐约看见街道对面有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随后意识陷入黑暗。
　　林之涣接到电话时正在星舰中转站接到黛雅娜。
　　小姑娘双九年华，继承了两位父亲的优良基因，长得漂亮得很，五官立体明艳，但是身上有一种和样貌绝然不同的清冷孤傲的气质，吸引了不少目光。
　　接到黛雅娜之后，三人一起走到停车场。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林之涣拿起电话，是第一人民医院打来的。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方第一句就是说：“请问是阿厄尔非先生的伴侣林之涣先生吗？”
　　“是的。”
　　“是这样的，阿厄尔非先生在今天上午九点五十三分遭遇车祸，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抢救，请您尽快来我们医院进行缴费签字。”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林之涣拉住伯瑞德的手说：“去…去一院，你父亲…出事了。”
　　伯瑞德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被黛雅娜拍了一下才回过神，载着两人一起去了一院。
　　手术室门口。
　　林之涣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直亮着的红灯，双目微红。
　　已经三个小时了。
　　伯瑞德拿着午饭赶到的时候，徐枫紧随其后，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看着那红灯，心里咯噔一下。
　　徐枫上前对着林之涣说：“桑特他……”
　　“还在里面。”
　　徐枫没和正常人打过什么交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术室的灯又亮了三个小时。
　　医生从里面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上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至此几人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徐枫站在病床前看着被包成木乃伊的阿厄尔非，看着他脸上戴着的呼吸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是不正常的，阿厄尔非是自私自利的，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似乎很没道理，又像是一种缘分。
　　他还在上班，不能久留。于是他起身说：“林先生，您好好照顾他，我就先走了。”
　　“伯瑞德，送送徐医生。”
　　“留步。”
　　徐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林之涣让两个孩子先回去，自己则待在病房里，看着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阿厄尔非，那苍白的面容，瘦弱的脖颈，此刻脆弱的模样，真的是很乖。
　　他伸出手指，细细描摹他的轮廓。
　　“你如果一直像这样，我们也就不用离婚了。”
　　他嗓音轻轻，混杂在风中，没留下半分痕迹。
　　阿厄尔非昏迷了半个月，期间，克尔来看过几次，守过五次夜，徐枫也来看过几次。
　　其余时间都是林之涣还有两个孩子一直守着。
　　在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
　　林之涣出去打水，就在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的阿厄尔非慢慢睁开了双眼。
　　银灰色的眼眸里冰凉一片，也是十分迷茫，他轻轻动了一下，眉头皱起。
　　听见推门声，他眼眸转动，看着进来的面容隽秀的omega，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林之涣和他对视上，很惊喜，“你终于醒了，阿厄尔非。”
　　床上的人听见这个名字后微微一愣。
　　他看着那位omega向他走来伸出手时，他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
　　林之涣的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最后只能若无其事的收回。
　　“想吃点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这是哪里？”
　　“第一人民医院。”
　　他一愣，“赫利厄尔首都星的第一人民医院？”
　　林之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是用着以前的称呼，他纠正道：“是北境一号星的第一人民医院。”他看见阿厄尔非眼中充满了疑惑。
　　然后他听见阿厄尔非问：“今年是多少年？”
　　“你怎么了？”林之涣伸手按了一下呼叫铃，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还是坚持着问：“今年是多少年？”
　　他眼中的执拗让林之涣下意识说：“新星历2406年。”
　　他愕然，重复：“新星历2406？”
　　“是啊。”
　　医生进来了，多余的话他没问。
　　医生给阿厄尔非检查了一会儿说：“桑特先生恢复的很好，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他好像记忆有些混乱，刚刚还问我今年多少年。”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脑震荡后的正常表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之涣不放心的问：“是吗？”
　　“当然。”
　　“那好，谢谢医生。”
　　“客气了。”
　　从始至终，病床上的人没有说一句话。
　　他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桑特……”
　　“你回去吧。”
　　林之涣怔愣一瞬，然后反应过来说：“行，你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
　　关门的瞬间，林之涣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总觉得现在的阿厄尔非身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悲伤与孤寂。
　　彷佛是在无尽黑暗里游荡数十年的幽魂，一朝重返人间的迷茫无措。
　　林之涣被自己这样的形容逗笑了。
　　门关上后，床上的人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
　　他看着玻璃上的倒影。
　　是陌生的面容，还有陌生的名字和人。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迷茫无助的思考着。
　　赫利厄尔最高安全指挥中心。
　　顾一白拿着一份报告跌跌撞撞的走向会议室，在门口被卫兵拦下。
　　他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头发像鸡窝，下巴上的胡子好像很久没打理了，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
　　他奋力推搡着卫兵说：“我有重要情报要呈交，你们让开 ！”
　　“元帅正在和指挥使商议要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
　　“你们！”顾一白紧紧攥着手里的报告，大声朝着里面喊道：“元帅，我有重要情报要呈交！元帅，我有重要情报要呈交！”
　　顾一白在门外的叫喊声，终于吸引了门内的两位的注意。
　　莫威海打开门后看见了顾一白，眉头皱起，呵斥道：“吵吵什么？”
　　顾一白举起手里的报告纸，咽了咽口水说：“指挥使，有重要情报。”
　　顾一白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沉稳安静，像这样失态还真没有几次。
　　莫威海皱眉，让卫兵放开他，带着进去。
　　主位上，是赫利厄尔的军部元帅艾程远。
　　身处高位许久的alpha只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畏惧，他问：“什么重要情报。”
　　顾一白推上眼镜，微微挡住眼底的灼热，他语气颤抖，说：“启明星，启明星回来了！”
　　闻言，莫威海直接上前握住顾一白的肩膀问：“你确定？！”
　　顾一白忍痛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他，说：“我确定，我很确定，启明星被重新点亮，他，他回来了，他没死，他回来了！”
　　莫威海一目十行的读过报告，在最后一页看见了那行——启明星在新星历2406年十月八号，晚五点四十八分三十一秒，重新点亮。
　　莫威海将报告纸递给艾程远说：“年安，祁年安回来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位高权重，又不苟言笑的艾元帅在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通知下去，将祁年安的所有权限打开。”莫威海深吸一口气，说：“在不久的将来，让我们欢迎英雄归来。”
　　“是！”然后顾一白不解的回头问：“为什么是在将来？”
　　“因为他需要时间找到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