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睡前故事》张迷经

10、第十杯

　　气氛瞬间就变得奇怪了。
　　镜子的周围原来是有灯带的。
　　洗手台上的香薰，散发出化学合成的幽香。
　　迟钝的两人缓缓对上眼神，似乎都从彼此的醉眼里看出些不得了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不是当事人，不好说。
　　毕竟男人的心思是很难猜的。
　　反正不管那是一层什么样的窗户纸，就别捅破了吧。

　　男朋友自以为是的顾全体面，转身要去开门。
　　S却无法放任这不清不楚，急火攻心的去阻拦。
　　于是，S的大手抓住了男朋友的胳膊！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实实在在的感觉，让头脑发热的两人瞬间冷却，冻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谢天谢地，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拽开。
　　一个急吼吼的陌生人冲进来，瞬间就打通了洗手间内外的平行空间。
　　S和男朋友回到了热闹的饭店大堂。
　　至于刚刚那电光火石之间驴唇不对马嘴的交互感应，就永远的留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吧。

　　两人正正经经的坐回位置，假模假样的品尝清茶。
　　酒桌此前的热络气氛，渐渐变成了灯火阑珊。
　　田姑娘适时提醒，时间不早了，该让客人回酒店休息了。
　　而客人却有点儿意犹未尽，按他老家的时间来算，现在还早着呢。

　　客人想让酒肉朋友再升华一下，借着酒意敞开一下心扉。
　　男朋友想把他的心扉关上，但一个醉鬼显然拦不住另一个醉鬼。
　　客人柔情似水的对S说：“我很喜欢你，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想，以后互相了解的机会还多着呢，你说是不是？”

　　男朋友紧张的看向S。
　　S在位置上晃了晃，看起来正在酝酿着他自以为潇洒的摇头杀。
　　客人还没意识到危险，又作死的把手搭在了S的肩上，触发了S的摇头开关之际，刚好说出了今晚最重要的一句话：“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这句话和S的摇头，声画同步了。
　　只是，说话的人对摇头感到意外。
　　而摇头的人，又对听到的话大惑不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在客人战术性的去了洗手间之后，田姑娘给S解释了一下。
　　原来，男朋友和田姑娘一直在筹划着，想到东南亚进行电商创业，而客人就是关键的投资人，现在想拉S入伙。

　　也就是说，在S想着挖田姑娘墙角的时候，田姑娘也在想着挖他。
　　这算是一种事业上的双向奔赴么？
　　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丑竟是我自己呢？
　　就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主观感受了。

　　不过，对S有利的一点是，现在田姑娘先亮明了底牌，他可以假装是个受害者，付出真心却换来了没有感情的offer。
　　对S不利的一点是，他在洗手间里向男朋友亮了另一副牌。
　　看来不论是职场或情场，都是比谁沉得住气啊。

　　田姑娘懊丧的说：“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当场拒绝。”
　　S能说什么呢？他想他最好此刻啥也别说了。
　　男朋友帮忙解围：“醉了，他醉了。”

　　客人从洗手间回来，人也清醒了一点儿，自己找个台阶下：“都怪我，太突然了，说好今晚不谈正事的。”
　　男朋友打圆场：“大家喝得太开心，都喝多了，等醒酒了再考虑也不迟。”明显是要给S一些回旋的余地。
　　怎知S不领好意，客客气气的再次拒绝：“我从小在这生活惯了，家人朋友都在这，不想出国折腾，你们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话已至此，茶也喝完。
　　未能尽兴，也只能不欢而散。
　　S叫了代驾，目送其他人坐进了同一辆出租车离去。
　　独自等在停车场，回想这一天，像天蓬元帅去广寒宫一样的开始，一不留神就被贬成了猪八戒，接着又被邀请去东南亚取经，现在只身留在高老庄，看着那三人先行远去。

　　那三人会不会再回高老庄呢？
　　度过这天上地下的一天，此时的S颇有些铁石心肠。
　　既然终归是要谈生意，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管他是哪里来的投资人，骨子里本性都一样——越是被拒绝，就越是心痒痒。

　　刚到家，S就收到了田姑娘的信息，问他是否顺利到家。
　　S只回了一个OK的表情。
　　田姑娘又发过来一大段字，看得出来她有点儿紧张不安，既想说明今晚的饭局是仓促间的决定，抱歉让S处于信息不对等的被动境地，同时又劝S再认真考虑一下。
　　S躺在沙发上，仿佛能看得到田姑娘在手机前字斟句酌的样子，女人啊，总是容易自感惭愧。

　　要不要安慰一下她呢？
　　否则，她恐怕要难以入眠。
　　然而，都说了此时的S有些铁石心肠，酒精又能溶解大部分的道德感，他自认为已经为爱忍耐了那么多天，此时既已掌握了心上人的情绪，为何不享受片刻呢？如果总是一味付出做好人，怕是要憋坏的。

　　于是，转天快到中午，田姑娘才苦苦等到S的回复。
　　回复里，S对offer决口不提，只说他昨天喝得太多了，睡醒之后头疼得厉害。
　　田姑娘赶紧发过来一个醒酒汤的配方，说她刚熬了一碗给男朋友。
　　S却说配方太复杂了，他家里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田姑娘恨不得能亲自给他送一碗上门，完全忘记了昨晚是S自己点的高度白酒，他才是让所有人宿醉的罪魁祸首！

　　总之，S是赚足了田姑娘的关心。
　　他有点儿头痛不假，但他对宿醉可并不陌生。
　　他也有自以为的解酒偏方，那就是再喝点儿小酒透一透。
　　去哪喝点儿呢？
　　记得昨晚客人有问起过自家的酒吧。

　　现在还为时尚早，S冲了个澡，清醒一下头脑，打开AI，聊聊东南亚的话题。
　　他之前也想过这条路，毕竟，出海的时代已然到来。
　　但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赚再多的钱还不是为了日子过得舒坦？
　　只是，不外卷就得内卷，自己的几家店已经被卷得不容乐观。

　　想一想东南亚，似乎是个五光十色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AI悄悄把S的思维引到了另一条路上。
　　如果gay到了那里，很难不原形毕露吧？
　　说不定田姑娘和男朋友的感情，会经受不住热带的阳光。

　　像海绵吸收洗碗水一样，S吸收了大量的网络信息。
　　已经分不清是原本有意，还是AI循循善诱，他已经对东南亚产生了兴趣。
　　好在仅限于兴趣，还不至于头脑发热。
　　他提醒自己，如果偶遇客人，保持开放的心态，给他一个画饼的机会，而自己始终拥有神圣的拒绝权利。

　　夜幕降临，S信心满满的前往酒吧。
　　半路收到酒保的信息：“有两个帅哥跟我打听你。”
　　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推开酒吧的木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S靠在吧台上，散漫的扫视一周，发现男朋友和客人正待在一处昏暗的角落。
　　酒保凑近S，请求帮个小忙，说是洗手间里有情况，让他去赶人。
　　S一脸嫌弃：“你怎么自己不去？”
　　酒保讨好的说：“我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啦，求你帮帮忙，再晚就来不及了，被发现的话酒吧要停业的。”

　　S喝掉一杯酒，来到洗手间的门口。
　　一想到可能会撞见两个男人的画面，不禁打个寒颤。
　　于是，先鸡贼的按下洗手间的电灯开关，在黑暗中用力咳了一声，成功引起几声抱怨。
　　等人出去了，S再打开灯，看到墙上新贴了几张同志拥吻的海报，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酒保，既然不想洗手间里出事，贴这些东西干嘛？

　　S一边不屑的看着海报，一边对着镜子抓抓头发。
　　这时门开了，是男朋友走了进来。
　　S一点儿也不感觉意外。
　　男朋友说：“我带客人过来玩，还想着会不会遇见你呢。”
　　S说：“祝你们玩得开心。”声音不咸不淡，听着挺欠揍的，说完就要出去，男朋友却挡在了门口。

　　看来有人先沉不住气了。
　　S欠揍的盯着男朋友看。
　　男朋友尴尬的挤出话：“东南亚的机会很难得，你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拒绝的？”
　　S装糊涂的说：“怎么会？你在想些什么？”

　　既然话已经挑明了，男朋友接着昨晚的问题，结合酒吧的属性，再次认定S是gay。
　　S说：“你真误会了，我来这里，跟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同。”
　　男朋友说：“能有什么不同？”
　　S说：“这里有我的股份。”

　　如S所料，这句话让男朋友有一点点破防，但也只是一点点。
　　男朋友又搬出其他的佐证，比如KTV的对唱。
　　S说：“那天本意不是那样，我只是看到你和女员工对唱不爽，因为你冷落了田姑娘。”
　　至于，昨天为什么跑到男朋友家里化妆到天黑？
　　S解释说：“我只是研究一下美妆产品，跟我投资gay吧一样，不代表我要做一个女人或者gay，更不是为了接近你。”

　　接二连三的漂亮否决，让S有点儿得意，自以为占了上风，忍不住转守为攻：“你之所以纠结我是不是gay，因为你自己才是。”
　　男朋友没有立即否认。
　　S继续攻击：“你的脑子里只有男人和男人那档子事。如果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应该担心的是，我也许是为了接近田姑娘。”

　　这在作死边缘的挑衅，成功触犯了男朋友的尊严：“在说我们俩的事，你提她干什么？”
　　可S偏要提：“你就是把田姑娘当成了一个幌子，你根本就不在乎她！”
　　“我当然在乎，你别把她牵扯进来！”
　　“呵，你现在装什么好男人？”
　　“究竟是谁TM在装？”
　　“MD当然是你——”

　　几乎到了要动手的瞬间，S的嘴却突然被堵上！
　　这愤怒的一吻，为何带着茉莉的清香？
　　这分明就是恼羞成怒的犯规偷袭！
　　S才刚反应过来，洗手间的门就发出声响，有人要进来！
　　男朋友一下子把门靠上。
　　只是喘口气的功夫，外面的人又要推门而入，S本能的伸出大手，抵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