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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理直气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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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应一字一句对岑霖说:“只有我,能打过他。”
二人面对面,离得极近,宋应滚烫粗重的呼吸喷在岑霖脸上。他又用力过重了,仿佛能掐碎岑霖的下颌。
岑霖的睫毛颤动着,他认真地回视宋应:“你弄疼我了。”
宋应缓缓松手,岑霖又拉住他:“你需要带覆面。”
宋应挑眉摇头:“不。”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斗兽场的主持人大喊:“预热开始!”观众立即爆发出兴奋的尖叫。
宋岑二人有些迷惑。随即,只见水渠中的猩红狗链瞬间爆满,涨得都溢上了底层观众席;加热系统功率暴增,温度骤然升高。
斗兽场如同熔炉地狱,但更可怕的是,雾气中的血红似乎化为实质。这是多么高的浓度,多么令人疯狂的液体啊!
“…”宋应大声地骂了个脏字。
岑霖看向他,直勾勾的,像只小猫:“你必须带覆面。”
二人此时的高低位是岑霖坐着,宋应站着,落差极大。
宋应闻言,俯身咧嘴一笑:“小岑队,我让你带,不要闹了。”
宋应伸手揽住岑霖的后颈,单手几乎可以圈住纤细修长的脖子。他用粗糙指头不断摩挲着瘦削的骨节。这种重复行为是异常的,指向焦虑或者亢奋,或两者皆有。
宋应笑着呼了口气:“看来这儿的密封不太好,我怎么已经吸入不少了。”
他垂下头,便与岑霖更近。远看时,宋应整个躯干充满占有欲地侵入了岑霖的空间,如同野兽圈住配偶。
宋应说:“小岑队,我只能在场上坚持十五分钟,猩红狗链会让我发疯。”
“拜托你好好安排我了。”
岑霖一言不发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把防毒面具拍在宋应脸上:“赛前戴着。”
宋应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被猛地从外推开,化小梅走了进来。
化小梅是系着镣铐进来的。岑霖替她解开时,化小梅阴阳道:“你们俩倒是贵客,过得爽呢!”
岑霖平静地回答:“如果我和他输了,可能会丧命。”
化小梅眼睛一瞪:“谁不是呢?你以为我没被算成和你们一起的?丧命,丧命!”
岑霖迅速松开了化小梅的脚铐,他起身继续道:“我们需要赢。”
敌方已经确认了比赛顺序:械怪猫,义肢主人,施向吉的狗。
三个敌方图像展示在大屏幕上。而在械怪猫的面部,明晃晃地画着一个卡通面具,讥讽而恶毒。
无论输赢,三局比赛都需进行。而前士兵无法佩戴覆面,若作为奴隶对上主人,则有极大可能在猩红狗链的摧残下丧命。
岑霖顿了顿,对化小梅缓缓道:“第一场你上。但你只需……”
化小梅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厉声打断道:“我上?!岑霖,你想都别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呐?让我和械怪猫打?!凭什么?然后你悠哉悠哉地打败狗,分毫不伤?”
岑霖语气平静:“如果我打猫,你打能力者,他很可能会死。”
化小梅表情扭曲地大吼道:“他死关我什么事?”她出其不意地扯着岑霖乌发,“咚”地一下撞到墙上。
宋应脸色瞬间狠戾,但被岑霖打手势制止了。
此时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五分钟。
观众的欢呼与尖叫似乎被狭小的休息室隔绝,朦朦胧胧地震撼着室内众人的耳膜。
化小梅松开手,眼眶逐渐湿润:“我知道那狗是你们要救的人。他有用,他的命值钱,我不一样,我就是条贱命,我就是会被你们牺牲!”
化小梅的话其实有夸张和赌气成分,她对上械怪猫至多重伤。
化小梅说:“我不想救人,我变了,就算狗对你很重要我也不救!我是个自私的家伙!你也一样,岑霖,逼我去第一局的你也是个自私的家伙!”
接下来,岑霖会是失望?还是威逼利诱?还是直接强迫?
眼泪模糊间,化小梅看见岑霖向她走来。
没有谩骂,没有回击,没有指责。
岑霖温柔地抱住化小梅,将她的头搭在肩上,指尖轻软地抚摸她的背:“那就不做了。小梅,受伤以来辛苦了。”
他的姿态很像妈妈,但不是打发幼稚孩童的家长,而是圣母垂泪世间的安慰。
化小梅的眼泪终于开闸:“我去你的,岑霖!我去你的!”
她一把抹干泪水:“我比你大,好歹叫我小梅姐!我特么不是自私的人,我特么也想救人,我特么受伤以来一直好难过好害怕!”
门外有人敲门:“还有三分钟,请选手立即候场。”
化小梅飒气地转身:“特么的!小梅姐要去第一局了!”
岑霖抓住她的手:“小梅姐……”他飞速说完了之前被打断的话:“你只要坚持到能弃权的十分钟就好。”
这话实在是很奇怪,但第一声钟声已经敲响,没时间疑惑了。
化小梅简单活动手脚后,“撕拉”一声,单手撕开裤子,露出两条金属义腿。
她一如当年那个热爱帮忙的爽朗姐姐,坚定而飒气地走向竞技场。
“切,善良的姐姐要去比赛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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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呼…”化小梅背靠在竞技场圆心的钟楼柱子上。
不能用热武器,她上场时带了宋应的砍刀。中型,比整条手臂略短,材料不重,但胜在造型科学,刀刃两侧都锋利伤人。
比赛进行三分钟,她与械怪猫不停交锋。终于在用力劈砍到猫的颈部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此刻,械怪猫虎视眈眈地在距离钟楼十米远处徘徊,化小梅不敢放松警惕,直盯着它形成对峙之姿。
“操!”化小梅骂了句脏话。她流的汗已经浸湿了头发,一颗颗地砸在地上。
化小梅曾经也是军部攻击力上流的士兵,虽为女性,但凭健壮双腿的跑动走位,弥补了力量的缺失。
可现在,明明换成了义肢双腿,明明应该更强,化小梅却疲于躲避,连攻击的机会都很少。
这不是客观的,但她的双腿似乎越来越重,每次跑动都是折磨。化小梅呼出热气,有那么一瞬想什么都不管地砸坏双腿。
“砰”是械怪猫蹬地的声音。
它突然发难,朝化小梅猛地扑了过来!
化小梅侧身一躲,随即用手猛推柱子。反作用力让她避开攻击后,安全地落在了五米开外。
谁知,那械怪猫凭借金属猫体,“嘎吱嘎吱”,硬生生在腰间转向。它如法炮制,后脚在柱子上一蹬,以远超能反应的速度,向化小梅再次扑来!
这一扑是无法安全躲闪的,只能以攻为守!
化小梅抡起砍刀,一手握柄,一手扶刀面,又攻又守,宽刀面护着头部,单侧刀刃斜向外威胁着敌人。
这是很好的战斗姿态,就算械怪猫已经扑到化小梅不到一米外的半空,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直到……化小梅的余光定位到了观众席中的施向吉。
操,她一定无比痛恨自己卓越的视力,一定无比痛恨不错的记忆力。
什么时候来着?只是三年前普通的一天吧。
化小梅那次任务的队长是施向吉。
她发现不对了,刚踏进指定范围就是远多于地图数据的械怪。但没关系,她有武器,她有引以为傲的灵活双腿,她可以杀出安全路的自信。
她做得很好,杀死了大半的械怪,只剩一只低危险略中的猫。她喘了口气,拿枪瞄准了猫,笑着思考任务结束后向岑霖的吐槽。
“砰”,一颗子弹飞来。她诧异地看着被打飞的枪,施向吉在一栋建筑上,握着相机对她笑。
“哎呦真不好意思呐,失误了。”
没关系,她还有刀,幸好还是一把大砍刀。她架好战斗姿势。
“砰”,又一颗子弹飞来。子弹太强,刀断了。她空洞地看着械怪猫向她扑来,那双健壮的,令她骄傲地腿被从胯骨处咬断……
真像呐,化小梅心想,这次他会怎么毁掉我的武器呢?
化小梅绝望一笑:施向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次是我自己丢掉了武器,你害不到我!
时间似乎被冻结,械怪猫呆呆地停顿在半空,化小梅的手缓缓泄力。
“小梅!你没有错!”
岑霖清冷的声线刺破时空,“不要放弃!”
错?什么错不错的?化小梅疑惑地想道,我错了吗?
在外界刺激下,她的本能瞬间恢复,砍刀又被牢牢地掌控为战斗姿态。
“铛”的一声,清脆至极!扑来的械怪猫被锋利刀刃弹开!
化小梅真心地笑了。
原来,我一直以为是我错了。我没有规避风险,我没有战胜械怪,我害自己丢了双腿…所以刚才,我想惩罚我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责怪我自己……
她深刻地愤怒了,可能还有猩红狗链的加持,她愤怒地理直气壮!
“我去你的!”化小梅流下了跨越三年的泪水,“操,凭什么施向吉那个煞笔的错要我承担!凭什么我一辈子活在恐惧与后悔之中!老娘就要活得好好的,给,你,看!!!”
那瞬间化小梅仿佛重获新生,那双金属义肢仿佛第一次与她融为一体!她勇敢地迎战械怪猫,她要赢!
比赛进行八分钟。
虽然化小梅从过往的彷徨中脱离,但毕竟她从未训练过义肢,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她还是落入下风。
“我要赢!”她一边大吼一边坚持。
她的腿始终不如从前那般矫健。终于,在她体力不支,不甚露出破绽时,械怪猫张开大嘴咬向她。
“铛”一颗子弹飞速射出,械怪猫应声击退。
化小梅转头望去,只见岑霖端着枪:“十分钟到了,我方主人弃权。”
“嘘!”斗兽场的裁判复古又荒谬地,吹响二十一世纪体育比赛的口哨,“对方加0.5分!第二局比赛将在一分钟后开始!请选手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