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青梅》琥珀鱼尾葵

20、第 20 章

　　本来盛乐晚上有个饭局，饭局刚开始的时候，盛乐一边与人推杯换盏，一边抽空给叶真发了条微信。

　　早一些的时候，叶真跟他说晚上有事，他有个不得不去的局。他没具体说，他也就没具体问。他问几点去接他，叶真那边回了个不用，他让叶真发个定位过来，结果叶真那边就没信了。

　　他料想到叶真肯定会偷懒不想交际，再过一会儿就得去某个旮旯角里躲酒，应该就有时间给他回微信了。

　　等到他应付完自己这边，发现叶真还是没有回复他。

　　盛乐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席给叶真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人接，盛乐皱了皱眉。虽然他也觉得一下子逼得太紧有控制欲太强的嫌疑，但他和叶真之间还没发生过这种联系不到的情况。

　　他刚从通讯录里调出叶奕的电话，微信那边响了一声，显示是黎玉。

　　盛乐一直盯着温德明，黎玉曾半开玩笑地说他要另辟蹊径。盛乐听唐宁的意思，最近黎玉跟温亮走得挺近。

　　盛乐漫不经心地打开微信界面，心想我看看你想干嘛。

　　看到照片小图时他还有点莫名其妙，没点开原图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黎玉在下面发了一条微信：“猜猜这是谁跟谁？”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盛乐气炸了，立刻拨电话过去，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黎玉的声音颇为优哉游哉：“盛乐哥。”

　　盛乐咬牙切齿：“地址。”

　　盛乐一路把车当飞机开，还好两个地方离得不算远，没有路口，不然他今天闯的红灯就能完成十年的交通违章kpi了。

　　黎玉在电话里不紧不慢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还不忘故作惊讶地补了一句：“盛乐哥，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等盛乐回话，他啪啦啪啦说了下去，“叶真什么都没告诉你呀，他可是全都跟我姐说了呢。盛乐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看他们没去包间，是去了后门那边，那荒郊野岭的地儿，也做不成什么，温大少爷身骄肉贵的，总不能搞野战play吧。我觉得叶真心里有数得很，他今天表现得可好呢，我都要佩服他了，估计吃亏的是温亮，你不用着急。”

　　不用着急个大头鬼，盛乐心里问候了一下温家不少人。直接开车绕去了酒吧后门的位置。

　　酒吧后门走出去一点就是树林，还有一片湖，人烟稀少不说，黑灯瞎火看起来还很容易迷路。刚出灯光能照到的区域，就被他撞破了好几对喝多了的小情侣躲在树丛里亲热，看来喝高了偷跑密会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他觉得叶真应该不会在其中，还是挨个走近去确认了每个人的面孔。

　　坏了人家好事，一路盛乐收获了不少白眼和嘟囔着的脏话。

　　树林里越来越暗，盛乐脸越来越黑，心情也越来越差。

　　转眼到了湖边，这里开阔一些，月光下眼睛可以视物。蓦地看到靠在湖边最大的那颗树边熟悉的身影，盛乐的神经一瞬间就炸了。

　　接着，他就看到另一个人影靠了上去，开始在叶真的衣服上摸索着什么，叶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昏过去了。

　　看架势，那人像是想解开叶真领口的衣服——

　　盛乐随手抄起地上一截粗木枝，冲了上去，照着那人后脑勺“当”的一声敲了下去。

　　那人应声而倒，盛乐在他扑倒在叶真身上之前揪住他的后衣领往旁边一甩。

　　那人脸朝下摔在地上，没声息了。

　　盛乐喘着粗气，心里的火还没下去，俯下身准备看一下叶真的情况。

　　他的脸刚靠近叶真，就见他猛地睁大眼睛，一双瞳孔在月光中黑亮黑亮的：“该死的！你怎么把他打晕了！”

　　盛乐吓得魂都没了，好险忍住了没接着一棍子敲下去。

　　叶真看到是盛乐时愣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你没受伤吧？”

　　在盛乐犹豫着问出来的时候，叶真动作灵活地跳了起来，去查看趴着的那个人。何止没受伤，估计连晕都是装的。

　　“你喝醉了？”盛乐皱眉，刚才靠得近，他在叶真身上闻到了清晰的酒气。

　　“天，真晕了。”叶真咕哝道，“盛乐，你给我惹麻烦了！你敲那么狠干什么！”

　　盛乐觉得心口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变了脸色：“你真喝醉了？”

　　叶真微微一怔，稍一犹豫后回答：“没有。我只是容易上脸，不至于醉到昏睡不醒。”他俯身查看着温亮的情况，“你打晕的人，过来帮忙抬人。”

　　盛乐抱住双臂站着不动。

　　叶真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反应，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盛乐臭着脸不说话。

　　“怎么？”

　　“你刚刚是清醒的？”盛乐问。

　　“是啊，你怎么了？快来帮忙。”叶真的注意力还在昏倒的人身上，发现对方呼吸正常，除了脑袋上有个大包之外也没见血，他稍稍松了口气。

　　盛乐更不爽了：“你知道他刚刚想对你做什么吗？”

　　“知道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叶真的注意力终于回到盛乐身上，“是你打的人，不想被报复就帮我一起把人送回去。温亮我可得罪不起。他最后看到的可是我的脸，万一他以为是我要反抗才把他打晕的……你害死我了。”

　　趴着的人被叶真翻了过来，盛乐这才看清对方的脸，果然是温亮。他心里窝火，紧紧咬住后牙槽，忍了半天才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出口：“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装醉好方便温亮对你动手动脚？”

　　叶真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盛乐等着，但他什么也没说。

　　“为了什么？就为了把叶奕从里面摘干净？你就真没觉得你哪里做错了吗？”他口不择言，“你要是愿意卖，这钱我难道出不起吗？”

　　盛乐要气爆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他全程担心叶真被故意灌醉，担心有人找他麻烦，担心他出席这种场合不适应心里难受，他恨不得杀了温亮泄愤，结果呢，他替他操心的麻烦，分明就是他主动招惹的。

　　“我不能得罪温亮。”叶真说，他的嘴角拉成一条平板的直线，“我哥有一部分投资和高利贷欠条在温亮手上。”

　　“什么破生意，非得是温亮？你要生意往来，我给叶奕。”盛乐还是臭着脸，“何况叶奕他自己没本事，把你们老叶家那点家底都霍霍光了，就得你来为他擦屁股了吗？”

　　叶真一下子站了起来：“盛乐，你混账！”温亮一声闷响又摔了下去，叶真顿了顿，撇开视线，“那不一样，我哥是真把你当朋友的。”

　　盛乐控制不住地提高声音：“不能要我的钱，就能让你来忍受温亮的骚扰了吗？”

　　“嘘——你小声点！”叶真担心地看了一眼昏倒的温亮，怕他被吵醒了。确认温亮“睡”得很安稳后，他不得不转向盛乐——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我承认我有点故意的成分，我以为我灌他够多酒了，他也做不出什么来的，我心里有数。虽然这个解释很苍白……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我本来真的只打算装装样子……”

　　“你就没觉得你这么做很危险吗？”盛乐的声音还是很高，“万一他也是装醉呢？万一……”

　　“嘘——”叶真轻声安抚，“声色场上虚以委蛇，总要多少给对方一点甜头尝尝，这个度我自己可以把握，我不会做出越过界限的事情，你能相信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乐的气稍稍顺了一些，一直抱着的手臂松开了，“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他顿了顿，“我是气你自作主张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气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夜风习习，掀起湖上一片深色的波澜，叶真望着湖面：“盛乐，其实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你以为的一张白纸。你总是因为我当年帮过你一次，就把我想得太纯善了。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好，我有自己的私心和计较，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盛乐望着叶真看向湖面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产生了一种受了委屈似的情绪：“那叶奕的事情呢？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赖吗？”

　　叶真惊讶地转过头看向盛乐——一阵清爽的风从水面拂过，叶真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因为我想和你之间有未来。”月光下的湖面很亮，亮得足够看清彼此的眼神，波光粼粼的湖面也很美，美得像是墨色和银光挥洒编织的一湖梦境，“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堪和软弱的一面，也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单方面的依赖和索取……叶奕是我哥，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他一起承担，但你没必要这样。你帮了一次，下次呢？永远需要你填补亏空和漏洞吗？我想和你平等地在一起，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说完，叶真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他觉得勇气在那一刻耗尽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这样完全放下骄傲，坦诚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墨蓝湖面上的皎皎明月，被搅碎成了一地的银色玻璃渣，稍微一晃动就会全部被深蓝的湖水包裹，彻底失去重新聚集起来的希望。他居然在某一刻觉得，有可能伤害到盛乐，比他在温亮这件事上的成败更让他在意。他陷得太深了……他终于还是把自己柔软的部分坦露给了盛乐。可是除了不确定的恐惧外，他又有一丝冒险的快意，他愿意去放手一搏，把自己的心捧到他手上。

　　叶真觉得那几秒特别静，静得像是天地上下一白，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着。

　　盛乐笑了，他说：“我知道。我也要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叶真，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叶真抬起头，看到盛乐的眼睛，漆亮的瞳孔像是在月光的暗影下燃烧了起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爱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