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文争争

13、逃避

　　“孟延卓同学，夏令营马上要进入第一轮测验，你确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

　　南城一中跟着启航夏令营一起来的老师，此时看着站在眼前的学生，眉头紧皱，苦口婆心的劝说。

　　“虽然只是第一轮，但是这在最后的综评里占比三成，综评又会直接影响到你能不能被推荐到招办，在南大的强基计划中能不能免于初审。你是基培生，学校对你寄予了厚望，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初测在10号，我9号回来，不会耽误第二天的测验。您放心，李老师。”

　　孟延卓已经想好了，考试内容平时都已经准备好了，之前为了这几天错过的课，他熬了几个大夜提前补了。再说，临时抱佛脚的事他不需要做。

　　看到他这副铁了心要走的样子，李老师也不再说什么，“你各科都是拔尖的，老师的担心也没必要”，她挥挥手，装作要撵人的样子，“行了，路上注意安全。”

　　其实孟延卓不仅是为了给谢嘉杨过生，他也想回家看看孟夏清，一月一次的复检，这半年来的状况并不太好。

　　他坐在回南城的大巴上，想着带着谢嘉杨一起回去。

　　路旁的行道树影影绰绰，是南城特有的街道风貌。

　　下了大巴，烈日当空，与夏日的热风撞了个满怀，他想起谢嘉杨，跟骄阳一样耀眼的他的小朋友。

　　孟延卓决定，先去看看东西做好没有，万一能提前拿到，或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孟延卓有一天路过一家珠宝店，他想到谢嘉杨纤细瘦长的手上空落落的，又快到谢嘉杨生日了，他突发奇想的想给谢嘉杨买一枚戒指，就权当是让他戴着玩。

　　“你好，我来取一下上个月订做的戒指”

　　“您的姓名是？”前台工作人员一副职业的笑容，手在面前的电子屏上点来点去。

　　“孟延卓”

　　“好的，孟先生，这边查到您订做的男士戒指已经制作完成，请稍等一下，我联系下工作人员。”

　　孟延卓站在挑高足有7、8米的大厅，两层楼打通，浮夸的通顶吊灯坠下，绚丽奢靡的灯光、美轮美奂。精致的展柜里陈列着各种价格不菲的首饰，在LED冷光灯照射下光芒四射、璀璨夺目。他脱去了校服外套，里面是再普通不过的白T恤，和有些泛白的牛仔裤，有简单干净的少年气。可是少年气也是财力地位的反义词，再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与周围的浮华煊赫格格不入。

　　就如同别人眼里的他和谢嘉杨，两个性格和身份都天差地别的人。

　　这枚最基础的入门款戒指，不是昂贵的铂金真金卡地亚材质，也没有耀眼的几克拉钻石。只是最普通的材质，是他两个月的打工和以前零零散散的积蓄凑在一起。

　　“先生”，刚刚那位经理从楼上下来。“刚刚我联系了工作人员，您的戒指确实已经制作完成，只是还差最后的雕刻环节。如果您不需要刻字了，现在可以马上安排人给您包装好。”

　　“按原定的来，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明天可以，我到时候联系您。”

　　“嗯，那我明天来取”

　　——
　　同一时间，南城一家娱乐公司摄影棚内。

　　“两位靠近一点，这位先生可以挽着旁边的先生”，摄影师托着单反，比划着动作引导着两位新人。

　　一片特地搭建的纯白商务极简风背景，站着两个堪比明星的新人，一个成熟稳重温和有礼，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小，闷闷的，脸色不好。首席摄影师受邀给这对新人拍照，他给各种艺人大咖都拍过，眼前这家世外貌都珠联璧合的一对，却貌合神离，怎么看都不像是准新人。他自然知道顾谢两家，所以面对眼前这种不配合的情况，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各拍个单人的，后期p在一起不就得了，哪那么多要求？” 谢嘉杨两手环臂交叉，冷着脸，他没想到拍个照还有这么多要求。“还是说，你的技术不够？”

　　这位爷的少爷脾气一上来，摄影师纵是有各种话，也不敢惹，眼神示意，向旁边的周助理求助。

　　一直沉默着站在补光灯后的周助理，向前走了两步，在背景布板前站定，先是微微向顾总颔首，“我们家少爷应该是累了，顾总见谅。”

　　然后才转向谢嘉杨，“这是订婚当天要登上嘉华旗下的各大品牌大屏的合照，也是下一期商业周刊预定的封面版图。谢总吩咐过，需要足够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不需要你提醒”，谢嘉杨横了周助理一眼，真实？他笑了，像他们这样的，有几个是真实的？无关看客不需要，股民也不需要，这个由虚伪和金钱搭建起来的空壳子，他居然口口声声说真实？

　　“小嘉”顾瑾手臂向上微微抬起，露出一截空隙，刚好够一直手搭上来。

　　他侧过身，安抚一样看着谢嘉杨，和煦一笑，“来，不看他们，挽着我。”

　　谢嘉杨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人真是奇怪，自己怎么发难他都无动于衷，像水一样不温不火，顺从着他的无理和挑剔。

　　这么顺从着自己的只有孟哥哥，那一笑像夏日的晚风一样，谢嘉杨突然想到了孟延卓，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手搭上了顾瑾的手臂，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咔嚓——”

　　摄影师精准捕捉，快速按下连拍快门键。

　　拍摄结束后，顾瑾接了一个电话，是订制的对戒好了，助理询问是直接送到明日婚宴现场，还是自己提前去取了送过来。接听的间隙，他环视影棚一圈，只看到摄影师在和周助理在沟通出片细节，谢嘉杨早就不见踪影，顾瑾匆忙交待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往楼下走，刚出电梯口，就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谢嘉杨，正推开玻璃门准备往外走。一身乳白色的卫衣，浅灰色的及膝短裤，大剌剌的裤筒里伸出一双修长又笔直的腿，配上白色的平底板鞋，遮不住的年少稚嫩气息。跟刚刚挽着自己，一席正装的谢嘉杨，判若两人。

　　顾瑾这才想起，他的小朋友还没成年。

　　他三步并作两步，也跟着推开了门，离近了才开口“小嘉”。

　　一道温和低沉的嗓音，谢嘉杨停了下来，仿佛是犹豫了几秒，才转回身。

　　“刚刚助理打电话来，我们的戒指好了，你还没试过，要一起去取吗？正好看看合不合适。”

　　谢嘉杨眯着眼看着他，很突兀又没礼貌地，“不合适能退吗？”

　　不合适又能怎么样呢？这桩婚姻不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合适吗？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 顾瑾依旧是笑着，那么温柔谦逊有礼的一个人，笑起来春风拂面。他很擅长并且乐于包容眼前人的各种要求。

　　“无所谓。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走了。”他对顾瑾没有任何意见，不是顾家，可能还有周家吴家。这是和自己同样没有选择的人，都是这桩交易的牺牲品。但是他受够了表面上做样子，私下里还要应付。

　　“去哪里，我送你。”

　　“不麻烦，我打了车。”

　　“那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不用，助理会安排的。”

　　有几秒钟的安静，然后还是那道沉稳的嗓音，微微笑起来，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自嘲，“小嘉，能别总是拒绝我吗？”

　　谢嘉杨一愣，他并非有意横眉冷对，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时刻提醒着他这桩婚姻交易的本质，以及他该如何面对孟延卓。

　　谢嘉杨现在想的都是孟延卓，他说今天回来，回来了吗？这件事怎么跟孟延卓讲，他本能的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