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梦里，你仿佛回到了那天。
那天一早，你就带着鲜花来到利昂娜的墓前。
她的墓碑上，你只刻了名字，并没有加刻姓氏。
你早就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起于美好的期待。
生命是父母混乱、浑浊、不堪的产物。
而利昂娜，她被父母卖了两次。在爱葛妮丝的引导下，活着被以献唱的名义出卖给伯爵肆意玩弄，□□致死后又被几个落进袋中叮咚作响的金币买断所有不公。
她的声音无人理会，她的痛苦被人反复咀嚼品尝。
所以就别让那污糟的姓氏毁了她的宁静。
你擦去她墓碑上落下的尘土，将鲜花一一摆下。
“我会取下伯爵的人头。为了你，也为了许许多多的利昂娜，所以不要担心。”你看着墓碑前骤然卷起的风，声音低不可闻，“利昂娜，我对这个世界实在有些厌倦。”
如果没有人做贵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就让女巫来吧。
而今夜就是你能找到最好的机会。
爱葛妮丝作为王女不能在外久待，带着护卫队回到了王城，伯爵在最近沉迷于名噪一时、风头无两的斗兽团，并早早立下今天斗兽的赌注。
斗兽前会有热场的歌舞，你将趁机混进去。
你并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贵族身边多请有高阶神甫陪同外出，有时还会在周边布下禁魔阵，禁魔阵内无论是魔法物品还是魔力都会失效。
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无论能不能全身而退，伯爵的命，你要定了。
…
当夜，斗兽场里，人声鼎沸。
鲜血带来的刺激如此直接，所有的感官凝聚在厮杀，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让人双眼通红的欲罢不能。
魔药的作用下改换面貌的你，正悄无声息的端着酒水穿梭在高台之上的包厢。
很快，你就发现了目标所在的隐秘包厢。
伯爵身边常见的几位神甫守在门口，他们被侍卫簇拥着，表情肃穆，完全不受现场氛围的影响，看起来对下方的喧闹没有任何兴趣。
你低头控制着表情，宛若一个普通的奉命送酒水的侍女。
一切在你的预料之中，你将将走到门口，就被侍卫大声呵斥着持枪拦下，直到神甫探查了你身上无任何魔力波动，酒水也没有任何问题，点头示意后才收枪放行。
你身上当然毫无魔力波动，来了之前就饮了魔药封了魔力，你现在不过是身体强壮些的普通人罢了。
你就这么捧着酒水进入了包厢。
一进包厢，你就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由什么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像是某种特殊的香气混着血液的甜腥，在被烘的暖意四起的房间内更显浓郁到让人隐隐作呕。
让你略有些诧异的是，房间内竟然只有伯爵一人，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狂热狰狞的看着下方，看到尽兴的时候，时不时顺着窗户扔些银币出去，反而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昏昏欲睡，只留一个背面对着你。
你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又不想因为自己突然起来的不安就此退去。
于是你上前，蹲跪在伯爵身边，说道。
“大人，您的酒水”
毫无反应……
你决定再试探一次，你重申了一遍，还是毫无反应。
你刚准备起身上前查看，就看到伯爵的身体软绵绵的，“噗通”一声侧着摔在地上。
这时你才清楚的看到，伯爵翻倒在地，露出正面的脸上七窍流血，恐怖狰狞，仿佛在受到极大的痛苦中死去。
伯爵死了，但不是你杀的。
你抱着酒水转身就跑，但就是这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抓住她。”
是爱葛妮丝的声音。
你大意了，正常的侍女见到这一面一定会崩溃大叫，而不是向你这样形迹可疑的转身就逃。
爱葛妮丝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随她一同出现的是屋内门边的西蒙斯，这时你明白过来，她们用了神圣术式遮掩了身形，你此时魔力被封感知不到。
西蒙斯持剑挡住了你的去路，无路可退了。
你转身看着一如既往美丽若天使般的爱葛妮丝，肯定的下了判断：“是你杀了伯爵。”
爱葛妮丝走到你的面前，摘去右手上的洁白蕾丝手套，她右手抚上你的侧脸，仰头望着你，仿佛能从你这幅伪装的面貌下看到你真实的模样，你甚至能在碧绿的眸子间看到你那陌生的面貌。
你听见她语气轻柔的喃喃道：
“我写了那么多封信，维尔莉特你为什么不回。”
你下意识的皱眉，侧脸避开往后站了一步，拉开跟她的距离。
“你想做什么”，你听见你冷淡问道。
“好冷漠的维尔莉特，不可以，怎么能，这么冷漠呢。”她仿佛被伤害到往前扑了一步，扑在你身上，抬着头声音垂泣哀婉的说道。
你心下疲惫，拉开她握住你胸前衣料的手。
“为什么杀了伯爵？伯爵已经对你毫无价值了么？”
爱葛妮丝看向被你扯去的双手，沉默了片刻，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维尔莉特，我们还是那么默契，托你上次要杀了他的福，他这段时间对我很是信任，我已经吞掉他手上不少东西。”
“我杀了他，作为送给你的礼物，好不好？我们和好，维尔莉特，好不好。”
她热切的望向你，那双翠绿色若祖母绿的眸子里是你看不懂的神情，既有孩童般纯真的雀跃，又带着你此前从未发现的晦暗。
你认真的审视着眼前的“朋友”，此刻你终于明白，你可能从未真正的了解她。
利昂娜的事件发生之前，你总是觉得爱葛妮丝是柔弱的，困于宫廷的菟丝花，你总是下意识的想保护她、鼓励她，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需要你的保护和安慰，从你于魔物手中救下她那天起就不需要。
“利昂娜……”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激烈的声音打断。
“不要提这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自她出现以后，你的目光总是在她的身上！明明我们才是最要好的！她不过是个给我们解闷的下贱玩意儿。”
你看着她因为情绪激烈，泛起红晕的雪白脸颊，心里只余，恍然与失望……
“不要这样看着我！维尔莉特，我说错话了，维尔莉特，我为利昂娜报仇了，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跟我回王城，好不好，你知道的，那里太可怕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维尔莉特，我也是你的朋友不是么。”
爱葛妮丝扑到你的身上，急切的说着，她大力的拽着你的衣服，拽的你身形不稳。
你侧过脸，不愿意再看眼前之人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让我走。”
“呵。
维尔莉特，你果真狠心。” 她喃喃道。
“不过没关系，你会改变心意的。” 她放开你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声音极低的说道，低到你几乎听不清。
紧接着，还没待你分辨她话间的含义，许是在这个熏香浓重的房间里待久了，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天旋地转间，你被一直守在门前的西蒙斯一把抱住。
视线混乱模糊，你依稀看见爱葛妮丝慢条斯理的戴起手套，声音冰冷的向着西蒙斯的方向吩咐道：“黑月女巫毒杀伯爵，带回处置。”
这是你意识清醒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能闻到那股让你作呕的特殊香气。
“维尔莉特，你喜欢西蒙斯不是么，那天你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动心了。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所以，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布满精致镂空雕刻的床顶上垂下长长的幔帐，将一切隐于日光之下。
爱葛妮丝从后面拥着你，脸颊与你相贴，你虚弱无力地躺在她的怀里，身体仿佛被什么不可违背的意志篡改，难言的痒与痛一波波的折磨着你，像是要把你带往混沌可怖的深海，于幽暗间永远囚禁。
你一遍遍试图抓破身上的血肉以减轻从身体深处将你灼烧的苦痛，却被爱葛妮丝死死困住双手。
止不住的泪水间，你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寄予了所有对骑士美好的期待，本应俊朗挺拔、沉静克制的那个人，于昏暗的室内向着你们一步步走来。
他摘去手套，扔到一旁，白金色披巾、骑士护甲、腰带一一解开，直至露出劲瘦有力的身躯。
你于痛苦和惊惧间瞪大双眼，泪水含混了你的声音，你崩溃的喊道，“爱葛妮丝，不要！放过我，放过我！”
后面的人只是吻去你的泪水，声音如初见般轻柔，她说：“维尔莉特，不要抗拒，那是无上的欢愉。”
“西蒙斯很干净，不要怕，你会喜欢的，他会让你免受煎熬痛苦，相信我，维尔莉特……”
“杀了我，你不如杀了我”
是谁的声音绝望尖利，是谁的意志被磋磨凋零。
是谁不堪，是谁怨艾。
绣满鸢尾花的幔帐飘落又扬起，模糊了初晨与傍晚，仿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