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新生报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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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会到深夜，开始是关于莉齐入学的相关事宜，再到天堂之城的特殊能力，后面开始介绍追踪弗兰的计划。我从与我无关的那部分开始就犯困，慢慢不记得他们最后说了些什么，但等到真的散会回到房间，我反而睡不着了。
我躺在床上，大脑不受控制地运转，想着入学的事情，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对于杀手来说，记忆力也是能力的一部分，虽说这些东西（比如乘公交的站台和班级位置）跟我以往所做的相比简直小儿科，但我害怕万一。我不想遗漏任何细节。
我翻来覆去，又想到了乔鲁诺。我想着被无数人觊觎着的莉齐·罗曼，感到有些不安：我看似获得了自由，还拥有强大的替身，但其实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看着，也许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操控我——我这么想着，在床垫上缩成一团。
我始终半梦半醒，没有睡很久。第二天一大清早，在太阳才刚刚钻过窗帘缝隙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被从睡梦中推醒。我一睁眼，看见梅洛尼在我眼前因为距离过近而放大到扭曲的脸，换做之前我可能会吓得尖叫或者从床垫上摔下来，但现在的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惊吓。我只是皱眉，问他有完没完，然后比了个中指。
你今天就去上学了，记得吗？——梅洛尼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堆衣服来。他一一递到我面前：快穿上吧，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像个真的第一次上学的孩子一样，怀揣着紧张和期待的心情，坐在床边上穿衣服。由于是转校生，我目前还没有校服，梅洛尼给我准备了一条特别的长裤，我一眼看出这是琳赛格伦的那条囚裤剪短做的，因为接下来的上衣袖口加长就是用的剪掉的那条边。
我做了个无语的表情。梅洛尼则无辜地看着我：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叫我们去哪儿找小孩子的衣服？理解万岁嘛。
裤子很长，上衣也很长，袖子直接盖住我的手指。我能理解这是为什么，毕竟我现在浑身是伤，不把身上包得严实点儿很容易被怀疑遭受家庭暴力。我不想惹麻烦。
我坐着，往伤痕累累的腿上套裤子，梅洛尼则挪到我身后来，开始给我扎头发。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比现在更诡异的事了。梅洛尼的动作一如既往，很耐心很轻柔，即使莉齐的长头发打卷打结也没有扯痛我。等大功告成了，他叫我照镜子——梅洛尼的手艺意外的很好，不过以我对他的认识程度，我不该对此感到惊讶。
我本来就快被拿绷带缠成了木乃伊，现在身上的伤也被衣服盖了个七七八八，基本看不出什么，但脸上的还在。梅洛尼想了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他拿了两块纱布出来，给我做了个简单的眼罩。他笑眯眯地给我戴上，说我们一样啦！我无语，同时还有点毛骨悚然。
我从楼上下来，看见贝西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但看到来人是我后又犹犹豫豫地拿了出来。
“那个，伊莎贝拉姐……”
贝西很快地把那东西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之前我没能帮上忙，但是我也想做点什么……”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当时他那个被遗憾抛弃的那个布挎包，甚至被他拿针线加固了一遍。我差点当场笑出声来，这傻小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幸好你大哥现在不在，要不然肯定一脚踹飞你。
我背上那个小包，其他人商量好似的开始往包里塞东西，当然没一样跟上学有关。几乎组里将近一半的人都在这忙前忙后，就像他们真的在养一个共同的孩子——天，我很难想象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倒霉孩子落到暗杀组里，会被养成什么样。
我在临走之前把包里那堆东西给拿出来扔一边去了，以防还没进学校就被安保当成恐怖分子。里苏特适时地给了我一个小笔记本，还有两支笔，足以让我应付短暂的校园生活。我拿起那个皮质封面的小本子，随手一翻，已经被他写得满满当当。
我仔细一看，居然全都是我可能接触到的人员资料和个人信息，甚至还有简化的学校地图，在重点关注的地方都拿红笔作了标记。好吧，我得承认里苏特是比较传统的那一类人，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打印或邮件的方式而选择花上一晚上给我写一本这个，但现在我必须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好队长年纪轻轻就活得像四五十岁了。
我收拾完毕，在门口站定，却没有一个人跟着我，我跟其他人大眼瞪小眼，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今天没有人会送我，为了避免被追踪到行踪，我得自己走。
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我推开门，不免得又想起上次离开据点后的一系列变故，于是我又转过身子来。里苏特离我最近，从我的角度不能直接看见他的脸，但我猜他一定是困惑的，因为他思考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我有点想笑。霍尔马吉欧接过他的话头，叫我别担心弗兰的事，加丘昨天半夜就赶去了米兰，如果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他今天下午就去跟他汇合。你们两个在一块儿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我叫道。
男人们大笑起来，我很无语地转头要走。里苏特在这个时候跟了上来，我则心领神会，往他的方向退了半步。他嘱咐我隐藏身份的同时注意那位“特殊人物”的动向，观察他究竟是因何发展到我口中的那一步——既然现在是三年前，那么一定有一个关键点能改变未来的发展方向。一切都来得及。
我点点头，表示如果有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但如果出现意外，我会适当权衡，避免牵连组里。
“我对你所谓的‘命运’很感兴趣，”里苏特突然说道，“虽说作为杀手，不该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这几次事件都表明，在你身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我们不得不向前走。”
里苏特的感官一向很敏锐。从来到组里到现在，在我身上几乎发生了太多巧合，我不知道乔鲁诺是否有操纵这个世界事情发展的能力，但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如果人为操控能到这种地步，他完全可以放弃我，直接改变所有人的结局。显然这一切都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因为不属于这里的我闯入了这个世界，导致生锈的齿轮开始加速运转。
一切都来得及吗？前几次死亡早已让我见证了命运真正的恐怖之处，我不敢肯定，但我愿意相信这一次，也愿意给组里的其他人一个相信的机会。
“也许命运的方向是固定的，它永远偏向胜者，但胜者并不永恒不变。我想命运就是新的可能，是整个小队新的可能。”
里苏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冲我点头，表示肯定，也示意我：是时候了。我向前一步，越过门槛，又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关上了门。生锈的门把手很粗糙，在我手心残留下淡淡的锈迹，我拍掉手上的铁锈，向着公交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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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多数人上班上学的时间，站台里的人很多，我费劲地踮起脚尖朝远处张望，好不容易等来了一班公交车，我又差点被人群挤得双脚悬空。
历尽千辛万苦，我总算是挤上了车，可这还不算完，没过一会儿，我就感觉有个不怀好意的身影一直往我旁边靠，并且一只手悄悄地伸向我的挎包。我在心里直翻白眼，起初还以为是骚扰女童的变态，没想到比这还低人一等，究竟是生活不如意成什么样才会去偷一个小孩的包？
车厢里空气闷热，人挤着人，在没人看到的角落，我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人的手指往后一拧，他瞬间惨叫出声。半个车厢的人都回头往我们的方向看，我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保住了随身物品是好事，但我到学校的时候迟到了。尽管如此，我依旧不紧不慢，毕竟我来这一趟又不是真来上学的。我走进教学楼，感到很新奇，这是真心的——我已经很久没回到学校去了。
又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建筑物，很多房间，走廊和楼梯，区别是我不再是被动的那一个，我可以仗着自己的新身份自由自在地行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的这个想法在我撞到那位凶神恶煞的男老师身上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很瘦，头发上发胶的占比几乎和头发对半开。他就像是掐着我要来的点儿似的准时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罗曼同学，你入学第一天就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
我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钻进教室，在公交车上心里酝酿半天的开场白愣是一句也没用上。我坐上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发泄地把书包狠狠一甩。
“——嘿，新来的那个…！”
耳边传来不合时宜的耳语声，我正被一上午的变故弄得心烦意乱，一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眼睛，“你挨训了吧？嘿嘿，我也讨厌他，那是库特老师，我们……”
“——阿普里尔？再交头接耳的话，就给我到走廊站着去。”
叫阿普里尔的丸子头女孩朝我吐了吐舌头，我没搭理她，过了一会，她又朝我桌上扔了个纸条。我拆开，上面写着：我们讨厌他！他总爱骂我们，还喜欢考试。
我回她：我也是，他看上去命很苦。
-哈哈哈！你说话真好玩。你叫什么？我叫阿普里尔。
-莉齐。
-我们能不能把桌子拼在一起？我想离你近点儿。
阿普里尔是个十分自来熟的女孩，但我不介意在新环境多个朋友。只可惜我刚写好纸条，还没来得及扔，就被绕到后面的卡特先生抓了个正着。我们两个挨了一顿训，双双站在教室外边罚站，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们一起笑了出来。
“莉齐，小姑娘，你从哪儿来？我可不喜欢我们学校，这鬼地方哪里吸引你了？”
“呃，我……”
我对学校的记忆得追溯到十几年前了，但我又不好什么也不说，这一点的确是我现有身份之外的，于是我只好再次开始瞎编：“我一直在孤儿院里，这是我第一次来……呃，第一次上学。”
阿普里尔连忙为她的冒犯道歉，并拍拍胸脯表示她愿意罩着我，绝不会让我受欺负。但她的正经劲儿没超过三秒，又嬉皮笑脸地过来，问我想不想知道更多学校的事儿？只需要给她两千里拉。
我白了她一眼，问她要钱干什么？她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这你就不懂了吧？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钱，就没办法在社会上生存，至于赚钱的时机呢，当然是越早越好。
我以为这孩子是家庭贫困才会产生这样的观念，但我同情的想法在她一本正经地给我宣传她的梦想是如何如何找个快死的富豪老头结婚然后继承遗产时就消失了。阿普里尔还在那喋喋不休个没完，我无语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去，靠着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看着墙角蜘蛛网上灰尘在光下闪着的光点，我想阿普里尔说得对，这地方烂透了。
无论如何，学校总比监狱什么的要强上很多。下课铃一响，班级里的孩子们一窝蜂地朝我涌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问题，像是我从哪儿来，多大年龄，诸如此类。十到十二岁的儿童在我心里可以排到烦人排行榜第二名，第一名是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我实在是很长一段时间没面对过这么多孩子了，一时间被吵得脑仁疼。
好在我没遇到曾经设想的排挤或者霸凌问题，每个人都很友善，几乎友善得诡异。我认识了很多新面孔，像是有点邋遢的约翰、高个子的琼珊、书呆子吉姆，当然还有聒噪的阿普里尔。
很多很多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这些都不是我想找的人，我一边应付着这些人的问话，一边时不时地往窗边的那个角落看——那里坐着一个黑色蘑菇头短发的男孩，不同于其他人，他没有来座位上找我。
我想着资料里的照片，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也许我会忘记很多事，但我绝不会忘记那张脸。我赶在约翰把手上的鼻涕蹭到我袖子上之前唰地一下站起来，径直走到那男孩的课桌前。
“那个，乔……”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的我连忙打住，又回忆了一下那份资料里的名字，“……汐华同学，你好，我……呃，我想……认识你一下……”
汐华初流乃，这是个东方特色比较浓的名字，看上去跟乔鲁诺八竿子打不着，但这两个名字的发音的确有些相似。他制服穿得板板正正，头发剪得整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未脱的神色。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很难将面前的小男孩与我认识的那个乔鲁诺乔巴拿联系起来起来。
“……你好？”
我收获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能明显看出来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是个怪人，但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脚下一滑——阿普里尔抓着我的领子，三步并作两步把我拎到了后门边上。
“哎呦，莉齐，我的小姑娘——你去招惹他干什么呀？！”尽管她非常努力地压低声音，我还是能听出她的着急，“你不知道吗？他和那些人有来往的！”
“……哪些人？”我一头雾水。
“就是‘那些’啦！你不懂那不勒斯的规矩？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什么都不知道会死得很惨的！唉，要不是我在这儿，你刚才可就完蛋啦！”
阿普里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仿佛她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让她讲给我听，说具体点儿，她却做了个把嘴用拉链拉上的手势，怎么都不肯说了。
我急了，问她到底怎么样才能告诉我？阿普里尔的回应是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出教室，笑嘻嘻地凑到我脸边上来，搓搓手指，暗示我“你懂的”。
我无语了，摊摊手，表示自己没钱，阿普里尔瞬间变了脸：“没钱怎么行？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唉，算了，我看你穿得这么破烂，一猜也根本拿不出钱。看在我还挺喜欢你的份上，你帮我个小忙，这笔账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我连忙点头，阿普里尔勾住我的肩膀，“——到初中部去，去一楼找三班的汉娜。一年前她在学校收保护费，收到了我头上。如果你能给我把钱要来，不仅今天的钱我不收，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不找你收钱了——噢，但我得告诉你，她不怎么好惹。”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不好惹又能到哪儿去？我连声答应， “没问题，一言为定？但是你现在就得告诉我那孩……那个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普里尔眼睛一亮：“那是当然，但是你真愿意帮？——哼哼，不准反悔哦。”
阿普里尔这孩子属实一言难尽，但对于我来说，她是个好朋友，毕竟只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打听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消息。
“我注意汐华很长时间了——他小的时候总被班里的其他几个孩子欺负，但突然有那么一天，所有欺负他的孩子不仅不再欺负他，还都躲得远远的。学校里的老师对他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有街区的那些人……你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吗，小姑娘?”
阿普里尔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声音，“我给你三秒钟思考——好了，我告诉你吧，他跟管这条街区的□□有点儿关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看都只是个穷小子··…算了，这不重要，总之你得小心点儿！我保护你就够了，你没必要去找他。”
这一切有点远超我的想象了，但阿普里尔信誓旦旦，看上去实在不像说谎。更何况仔细一想，乔鲁诺能年仅15岁就在□□世界混得如鱼得水，除了早早接触也想不到别的理由——难道这小子天赋异禀吗？
阿普里尔还在那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乔鲁诺几年前就和本地的□□有来往，并且受到保护，这对我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情报。至于与他来往的是不是热情成员，还是来自其他组织，这就需要调查了。
可惜以我现在的身份别说调查什么□□成员，就是要自己进游戏厅都困难。我盘算着放学后第一时间就得把这消息告诉组里，让他们抽空调查这件事。我突然开始想如果乔鲁诺知道了我正在调查小时候的他，会是怎样的反应，那表情肯定很有意思，我只希望他别太生气，否则我可能就危险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阿普里尔不满地叉着腰瞪着我，我回过神来，连忙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一顿输出。我还想问点什么，但上课铃不合时宜地打响，只好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去。
我百无聊赖地度过了上午剩下的两节课，大部分时间是在想组里的事。热情很快就会开始寻找莉齐罗曼的踪迹，普罗修特和改名换姓的索尔贝杰拉德远在威尼斯，霍尔马吉欧跟加丘这两个不对付的家伙搭伙去追踪目标，这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足够让人提心吊胆，真希望没再出什么乱子。
中午，我没去吃午餐，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发呆。阿普里尔从食堂回来，见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坐着，自认为心里了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嘿，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嘘，嘘，别说话——拿脚趾头我都能想出是怎么回事儿。”
阿普里尔掏了掏书包，主动把她的三明治掰开，一半递给了我。我愣了一下，意识到她是以为我没钱吃饭，为了维持人设，我还是接了过来，咬了一小口。沙拉酱的味道有点重，我皱了皱眉，但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全吃了。
也许阿普里尔有点贪财，但她心肠不坏。我边嚼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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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趁着自由活动时间，我被阿普里尔领到教学楼后面的铁丝网旁边。翻过这道网，就是初中部的操场，但这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恐怕不那么简单。
——虽然如此，但我并不是普通的十几岁孩子，莉齐罗曼自然也不是。我支走了阿普里尔，放出替身，大概估计好距离后走上几步，重新收回洞口，再回到地面上——我对天堂之城移动位置的用法已经得心应手。
我走进教学楼，学校的结构大都是类似的，纯白的墙面，斑驳的地板砖，除了储物柜多一些，这里和小学部也没什么不同。我转转悠悠，找到阿普里尔口中的三班，却遗憾地发现教室是空的。好吧，不是我不想帮你，看来是老天不想让你拿回这笔钱了——我这么想着，刚想转头就走，却突然一盆水浇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浑身上下瞬间湿了个彻底，大脑一下子宕机，半天没缓过神来。我转过头，看见一个黑皮肤的卷发女孩，个子很高，校服衬衫的袖子挽着，上衣的一半掖进裙子里。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嘲笑。
“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这家伙还真敢回到学校来啊，”她嗤笑一声，“你以为对我使那点儿小伎俩有用吗？被退学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几句话连珠炮似的直接把我打懵在了原地。我定定地看着她，半天才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理清，试探着开口，“……汉娜？”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忘了呢——哈，不过看来是给你造成的伤害太大，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吧？”
水浸在衣服里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上的布料全都黏腻地贴着皮肤，头发也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明明是炎炎夏日，我却打了个寒战，汉娜注意到我的反应，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我，不由得笑了出来，“看来你过得不是很好啊，都沦落到只能穿这些垃圾的地步了，更何况——”
汉娜走过来，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咄咄逼人地靠近我，一只手按上我头顶，“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长得还跟小孩子一样，连身高都没变，哈，本来还想给你点教训的，但现在看来，恐怕轻轻推你两下你就要哭着回去找妈妈了吧？”
我现在的确无辜的要死，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也许是莉齐曾经被这女孩欺负过，还是说她欺负过这女孩？我还没捋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看见她身后从杂物间里又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端着水盆，很明显就是刚才泼我水的罪魁祸首。
那是两个金发女孩，同样穿着制服，模样却大不相同，一个留着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正毫不掩饰地笑着向我散发着恶意；而另一个发色更浅些，规规矩矩地扣着每一颗扣子，看上去跟另外两个人格格不入，但看到那张脸时，我吃惊了一下，一段记忆迅速回笼——
“艾米莉？”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那浅金色长头发的女孩就是曾经生出我的“母亲”（这说法实在太奇怪了），而另外两个则是和她一起在厕所隔间里忙活的那两位女孩。好吧，虽然难以置信，但我们居然早就有过一面之缘。
艾米莉抖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马上被认出来，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恢复了高傲的神色。那长刘海则主动靠近我，半蹲着身子很用力地捏上我的脸，“哎呦，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是怎么混进来的？怕是没有别的学校肯收留你了吧！”
三个女孩哄笑起来，长刘海掐我的力道越来越重，我疼得皱起眉来，叫着让她放开我，换来的是更大声的嘲笑。她玩够了，就松开手，用力地把我推开，这一下我毫无防备，直接仰面摔倒在地上。汉娜蹲下来，用力扯着我的头发，笑容几乎狰狞，“你不是很喜欢这么玩吗？轮到你自己的滋味怎么样？”
我一边挣扎，一边尽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话中的线索串联起来：从莉齐的过去经历来看，她一定来过这所学校，很有可能不止一次，而每次都是以新生的身份。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小团体很有可能曾经与莉齐是同班同学，因为某种原因遭到了欺凌，而为首的汉娜用了某些手段让她遭到退学。
现在我重新来到这里，虽然本意并不是如此，但很显然被她们当做了挑衅。我清楚这下不仅能不能要到钱不好说，恐怕自己也要被卷进去了。孩子间的纷争比□□间的更棘手，因为走廊里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用替身，也没办法用武器解决。
肉搏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我也得掌握好分寸，若是真出了人命，有麻烦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我这么想着，抓住汉娜扯我头发的手，猛地向右发力，扭断了她的手腕。汉娜惨叫了一声，扬起手就要打我，我借着这个空隙迅速爬起来，往走廊的左侧跑去。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走廊里人潮涌动，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看热闹，我利用身高和体形的优势迅速地穿过人群，钻进尽头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反锁上门。我听见远处的叫喊声，心里盘算着距离她们跑过来还需要几十秒钟。
的确，我可以现在放出天堂之城，轻松解决这三个人，但这是计划外的，学校里突然神秘失踪三个人很有可能当晚就登上社会新闻，更何况很有可能被其他人撞见。从先前的教训来看，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和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是最好的□□生存法则。
我靠在瓷砖墙上，冰冷的温度传进我的皮肤，穿着湿衣服的感觉很不舒服。我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果不其然，我胳膊上的绷带也全湿了，恐怕身上的也在所难免。我只能默默祈祷伤口别再感染。
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汉娜开始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砸门，大声叫着我是只会躲起来的胆小鬼。我看着脚边的拖把和水桶，心生一计。我提起水桶，听着外面的声音判断她们大概的方向，在我所在隔间的门被砸第一下时拧开了门锁。
女孩们闯进来，果不其然扑了个空——我早就在开锁的瞬间发动了替身，估算好距离后，成功转移到了另一侧的隔间里。在她们疑惑我去了哪里时，我从对面的隔间破门而出，同时扬起水桶，一瞬间伴随着尖叫声水花四溅。
这下大仇得报了，我正要打开侧边的窗户逃跑，却突然挨了一闷棍。我险些摔倒，一回头，又险些挨第二下，才发现那长刘海女孩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根棒球棍，正恶狠狠地笑着站在我身后。此时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更是把眼睛挡了个严严实实，活像只我曾经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某种狗。
比起近战，我更擅长操纵替身的远程战斗，再不济也是用枪，赤手空拳对我来说基本还是第一次。但就算再怎么不擅长，对付几个孩子也是足够了——我趁她抬手的空档从她胳膊底下钻过去，反手给了她一拳。
“朱莉，你个白痴，快打她！”
我听见汉娜在另一边叫喊，她正咬牙切齿地拧着校服衬衫，挤出布料里的脏水。感谢她让我知道那长刘海的名字叫朱莉。不知道是不是那发型的原因，朱莉的反应不如汉娜那么快，我就趁她反应的那半秒钟夺过那根棒球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重击她的脑袋。
也许我是下手有点重了，朱莉的脑袋立刻肿起了一大块，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艾米莉从另一头冲过来，拽着我的头发往后扯，我用力扳她的手指，反倒起了反效果，她手越来越向下，开始遮我的眼睛，汉娜就在这个时候迎了上来，趁我不备抬腿就给了我一脚。
我在这两位的夹击下向后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塑料桶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我顾不得头疼，撑起身子拿起那个桶，在汉娜的下一脚上来之前扣在她的脑袋上，随后捡起刚才被我扔到一边的球棍，照着那个大桶用力挥去。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汉娜的痛呼和叫骂声隔着一层塑料传出来，倒显得有些滑稽。她半天没站稳，加上地上全是水，竟然脚下一滑直接栽倒在了门边的台阶上。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但这可就不怪我了。
艾米莉想过来抢我的棍子，她是三人中最瘦小的一个，我两下就挣脱了她的控制。不能再跟这些人有更多纠缠了，必须得在事态进一步严重之前离开这里，这么想着，我瞄准窗户挥动棒球棍，只一下就砸碎了玻璃。万幸这里是一楼，我爬上窗台，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水泥地面上，随后把作案工具往地下一扔，开始拼命往小学部的方向跑。
朱莉第一个追了上来，她边跑边放狠话叫着要我好看，随后我听见汉娜在后边骂她关键时刻掉链子。好吧，逃跑是我的第一要务，但没人说过不能在逃跑的同时嘲笑一下你的对手，这三个小姑娘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乐子。
眼看马上就要抵达教学楼的分隔处，我却突然在远处看到了一个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身影，我脚步一个急刹车，差点摔倒——乔鲁诺乔巴拿，或者说，汐华初流乃，此刻正不知所措地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隔着一层铁网与我对视，他看着我，一脸惊愕。
“罗曼同学，你……”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我摸向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跟那几位争执的过程中我脸上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更别说现在我还是头发乱七八糟，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的状态。
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莉齐就是那个最不可控的因素，因为她走到哪儿，她的那些过去就追到哪儿，现在还多了个缩小版的乔鲁诺。我一下子有些慌了，正想开口解释，伪装成自己是被欺负的那一方，就看见满脸血的汉娜追了上来，“操，你这家伙打完我的人还敢跑？今天我必须好好给你个教训，不然我——”
她的声音跟我一样戛然而止，我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维持着一种每个人都尴尬的局面——我在心里哀叹：这下麻烦大了。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新生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