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呗》九遥八

14、第14章：要不试试

　　小金疑惑又震惊，撑着身子没有动。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阿发迅速跳下车，慌不择路地冲进了灌木丛里面。路灯朦胧中，小金只能看到他低垂着头微微发抖的背影。
　　......这幅模样。小金百分百确定，他happy了。
　　在他身后，happy了！！
　　理清状况，小金也无端地尴尬起来，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支起车撑，背过身看向波涛汹涌的海平面。
　　......为什么会......？
　　年轻人的自然反应？喜欢飙车？风越大他越浪？还是因为他喜欢......
　　夜深了，海风也变得冷酷，小金被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试图用放空阻止脑洞继续发散。
　　只是心里起了千层浪，所有过去被忽视的细节都在脑子里打乱重组，试图拼凑出一个真相。
　　他也不敢往后看是什么情况，只能迎着风硬等。
　　手机突然响了，是阿发打来的。
　　对面的声音非常冷静，但又隐隐透出一丝紧涩：“我，叫了个车。就在你身后。打着双闪。你先回酒店吧，我待会去还车。”
　　小金回头，身后果然停了辆滴滴。他嗯了一声，忍不住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发打断了：“晚点再聊吧。走吧。”
　　汽车掉头的时候，小金忍不住隔着车窗看向阿发。
　　他还站在灌木丛中，低着头一动不动，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个离家出走无处可去的影子一样失落怔忪。
　　就在阿发即将落在视野之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
　　只对视一眼，小金就看到他压抑又眷恋的眉眼。这仿佛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心脏，千万颗火苗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炸得小金胸闷气短、忍不住颤抖起来。

　　梦游般回到旅馆，陷进柔软大床之后好久，小金才感觉回了魂，神智清明起来。
　　事情的走向有些脱靶了。前一天还拿自己当兄弟的人，今天才发现他把自己当爱人？
　　好奇妙，好荒诞。
　　他从没想过会是这个走向，有些猝不及防。他想给阿发打电话问个清楚，但又无端升起了一股畏惧，不敢面对可能的真相。
　　在怕什么呢？
　　小金忍不住翻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继续强迫自己不要回避。
　　是怕失去一个好朋友吗？应该不是，已经走散过很多了。
　　是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吗？扯淡，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过？
　　......
　　他扯掉枕头，翻个身换了个思路：之前什么时候，这么恐慌过？
　　好像有过一次。在海外工作时被男同事表白。
　　他努力回想之前被告白的场景和心情。
　　好像，惊讶又慌乱，那是他第一次具象地接触同性恋，还处于尊重理解但不能接受自己是的阶段。
　　那个时候好像也这样思考过，为什么会慌乱。
　　再往前溯源，被女生告白的时候，是开心和激动，也会憧憬。未来的生活虽然不知详细，但隐约都有大致的路径：恋爱，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即使跑偏了也问题不大，身边都有现成的案例可以参考。
　　但同性之间的感情生活，他一向只有耳闻，却了解不多，更别提什么亲身经历。
　　他向来有主见，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面对未知的空白，比如被同性告白，还是会忍不住恐慌失措，只怎么面对才好。
　　如果按照传统的恋爱公式，一个欣赏又合得来的人跟他表白，他肯定会给一个机会。但现在唯一的变量——性别出现了错倒，他的公式就卡了壳，再也推导不出答案。
　　同样的困境，同样的答案，同样的给不出解决方案。
　　小金扣着手指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心里仍是一片茫然。

　　不知过了过久，他听见大门传来输密码的按键滴声。然后脚步声逐渐走近，最后在门口停下了。
　　他支棱起耳朵专心地等待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会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传来阿发小声说话的声音：“你睡了吗？”
　　小金下意识想坐起来，却被套巨大的摩擦声吓了他一跳，他赶紧伸手压住了被角，却无意中制造了更大的摩擦声。
　　他不知道门外有没有捕捉到屋里的动静，只能稍微提着声音回复：“还没睡，你等下，马上开门。”
　　话音刚落，就听到阿发回复：“不用了。别开门。你听我说。”他停顿的瞬间，小金也紧张地绞起了手指，指头下的肉被压的泛出苍白。
　　阿发说得也很艰难，断断续续地换着气：“你应该已经猜出来吧，我，喜欢你。你一定觉得很震惊，甚至可能觉得很......我喜欢男人，一直都是。但我跟你接触的这段时间，绝对没有对你做任何不轨的事情，你可以放心。我也想，好好追你的，本想过段时间再告白。但今天......太突然了，冒犯你了，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他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者不想再见到我，也可以直说。我现在就走，也可以搬家，再也不会打扰你。你不要，讨厌我。”
　　每一个字，他都觉得是蘸着心头血写成的，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虽然他还站着，但已经命悬一线，只有微弱的呼吸勉强维持着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心口剜开的大洞里，血已经流干了，热气也快散尽了，无穷无尽的黑暗簇拥着他，拉扯着他，不要再自取其辱。
　　正当他绝望地想要离开时，门开了。
　　突然又明亮的灯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使他看不清小金的表情。他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听见小金压抑又颤抖的声音：“过来。”
　　他不明所以，但随着直觉向前一步。
　　他低下头，看到了小金浅浅的发旋和湿润的眼睛，又看到小金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抱得死死的，像是怕他飞走了一样。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所有的生机又回到了身体里。他又想哭又想笑，嘴巴哆嗦着发出了模棱两可的腔音。他比小金抱得更紧，恨不得把小金塞到心房里跟他密不可分。他用下巴不停地蹭着小金的头顶，麻麻酥酥的奇妙感觉，却让心脏饱满又幸福。
　　不知抱了多久，小金先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了一步。
　　怀里温暖的柔软离开了，阿发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想抓点什么作为支撑，他抓住了最后离开胸膛的小金胳膊，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
　　小金看了一眼他僵直的胳膊，没抬头，突然说了一句：“哪有人表白，把自己说得得那么惨的？”
　　“......”，阿发瞬间紧张起来：“我没有，不——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小金的胳膊，连皮肤都被掌心挤出凸起的形状。小金吃痛，转过头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说道：“我知道了，我没怪你。”
　　顺着手掌看去，阿发才发现把小金抓疼了，掌心后撤但仍没有完全放手，依旧松松垮垮地贴在胳膊上。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刚刚那个拥抱，但仍不确定似得，弯下腰去看小金的眼：“所以，你同意啦？”
　　小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般一直不肯抬头，只露出通红的耳尖，费力又缓慢地说：“嗯，我们可以试试。”他看了一眼再次捏紧的手掌，“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男生谈恋爱......”
　　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搂进了怀里。他听见阿发压抑地哽了一声，然后把脸埋进他脖子里克制地闻来闻去：“没关系，你不用会，我们一起学。我好喜欢你啊——”
　　潮湿的热气打在脖子里，小金忍不住想躲，却又被有力的胳膊夹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左右扭动对抗着无意的撩拨。
　　这种旖旎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才被一阵闹铃声打断。阿发仍然紧紧地抱住小金，抽出一只手拿出手机，侧着脑袋看了一下，才慢慢分开了一点距离，对着怀里仍然害羞不抬头的小金说：“马上要跨年了，我们去海边吧。”
　　“嗯。”小金低着头转身去拿手机，还没转过去，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贴上来，阿发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说：“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分开，怎么办啊。”
　　他又去闻小金的脖子了，那体香让他上瘾，让他着迷，只有闻到那味道，他才能缓解心头的燥热，灵魂才能安定。
　　小金还不习惯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的压迫感，他勉强保持着平衡换好鞋，又轻轻推了下阿发的胳膊，推不动，只好决定忽视他，浑身僵硬地拖着人往外走，随口问道：“那你之前怎么忍得了？”
　　阿发声音委屈地快要冒出泪来：“强忍着啊，可难受了，你心疼心疼我嘛。”
　　这撒娇语气......小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不了身，只好扭头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撒娇呐？”
　　阿发立刻站直了，有些紧张地问：“你不喜欢吗？我也可以很硬汉的。”
　　“那倒不用，就是觉得新鲜。”小金按下了电梯，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看起来差不多神情自若了，只有心脏还强势快速地跳动着。
　　“还有很多新鲜的，你多发掘发掘。”一听小金不介意，阿发立刻像个背包一样再次挂在了小金身上。
　　一直到了停车场，买的烟花都在后备箱里，阿发才不得不放开小金，抱起了纸箱。他感叹：“抱起了烟花，就抱不了你，真遗憾。”
　　“别遗憾了，你老沉了知道吗？”小金活动着好不容易解放的双肩，感叹体力的差距。
　　“我没有，你别瞎说。”阿发嘴硬着跟着小金往海边走，三两步就挤到他身旁，手臂蹭着手臂亲密地并排走。
　　海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占位置了，俩人找了个相对靠边的沙滩布置烟花。这是小金第一次在海边跨年，他好奇地蹲在柔软的白沙里，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大海不知疲倦地来回奔涌，把洁白的海浪一次次推到沙滩上。哗啦啦的水声，配上远处的爆竹声和欢乐的惊叫声，虽然有些喧嚣，但却特别让人幸福，小金出神地盯着翻腾的浪花，感受来之不易的平和。
　　“干嘛呐？”阿发走过来，站在一边小幅度地搂住了他。
　　这个动作跟刚刚的紧贴简直天差地别。小金敏锐地察觉，原来在人多的地方，小黏人就会逐渐收敛，虽然亲密的小动作不断 ，但并不太引人注目。
　　他体贴地笑了一下，没说话，继续眺望远方。
　　阿发的情绪十分高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得偿夙愿的满足中无法自拔。他半搂着小金，用下巴轻轻蹭着柔软的头发上，顺着小金的视线往远处看，什么都没有，又低下头看小金出神又平静的脸。他惊讶地发现，比起自己的兴高采烈，小金早已经恢复平常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管是小金灵魂已经飘远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俩人不同步的感觉。
　　于是，他轻轻在小金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小金立刻中电般跳起来，结巴着问：“你...你干什么？”
　　他这才满意地舔了舔嘴唇，答非所问：“过来放烟花，我都摆好了。”
　　小金瑟缩着肩膀缓了一会，才慢慢走过来，站在阿发旁边看他摆成堆的烟花。这次买了很多种类，手持加特林，仙女棒，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
　　两人先点了些手持的小玩意助兴，在松软的沙滩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追赶着打闹，又趁机拍了很多对方的照片。第一天在一起，第一次跨年，不管哪个原因，都非常值得纪念。
　　快到12点的时候，沙滩上人声鼎沸，爆炸声也络绎不绝。小金帮阿发把剩下的大型烟花都插到沙堆里，然后一个接一个依次点燃。腾飞的烟花照的人心里亮堂堂也暖洋洋的，阿发忍不住把小金搂在怀里，感觉人生的幸福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小金的情绪也很高涨，对着烟花大笑大叫。他点燃了最后的烟花窜回来的时候，看见阿发就在原地张开双臂微笑着等他，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直接冲上去拥抱了他的爱人。他听到阿发说：“抱稳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公主抱着开始转圈圈。
　　世界立刻变成了螺旋的万花筒，明明灭灭拖着残影和虚线，只有他的爱人，满心满眼都是他，一直不变。
　　小金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下来的时候腿都站不直，软绵绵地趴在阿发怀里喘气。他听到一个女生惊喜的声音：“都拍上了，好浪漫！你们一定要幸福呀！”他又感受到阿发胸膛的震动，然后是发自内心的笑声，他说：“谢谢，也祝你们幸福。”
　　小金抬起眼，他想自己一定被转晕了，要不怎么觉得阿发的脸好像发着光。四周到处是尖叫和震天的烟花爆竹，但他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和头顶阿发温柔的声音：“谢谢你，我爱你。”
　　散场的时候，小金还是懵懵的，拎着垃圾被阿发牵着往回走，一幅任人摆弄的乖乖模样。阿发问他怎么了，他慢吞吞的回答：“好像做梦一样，好梦幻。”他又被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阿发也有些情不自禁，把他搂的紧紧的：“我也是，就像做梦一样，幸福地想永远留在今天。”
　　两个人又缠绵了一会，才扔了垃圾慢慢往回走。虽然旅馆离得不远，但俩人如胶似漆走的格外慢，到家时也快一点半了。阿发把小金送到房间门口，没有进去。他能感觉到小金对身体接触并不是完全适应，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得给足空间。他忍住继续拥抱的冲动，轻声说：“进去吧，早点睡，晚安。”
　　小金嗯了一声，慢慢回身关上了门。他听见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慢慢走远。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看：“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