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送晴》墨喻北

2、初见

　　栖岭国，霞尾巷。
　　这是一条古朴至老旧，老旧至残破，残破至几乎荒芜的巷子，几乎没有人烟，仿若是上帝作品中的残次品，早被这世间所遗弃。这里只有必要的食铺、医馆、米铺，至于那什么铁匠铺、商铺？痴心妄想。
　　再论这巷子“霞尾巷”的名字，也仅仅是为了与栖岭国与翊穹之华美所呼应罢了。自然，这名字也与此处十分贴切，这巷上破旧的红砖，仿若天边红霞的尾声，竟也别有一番韵味。
　　巷尾有一家医馆，用灰白的砖砌成，没有扁，门前有一排台阶。此时这医馆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雨，快来帮忙！”
　　一个身着朱红衣裙、一双黑眸灵动至发亮的少女从内堂跨出，几步走到男人身边：“老山，小野呢？怎么又叫我来帮你？”那声音亮若银铃，明亮悦耳。男人笑笑，回道：“小雨，他呀，他去采草药去了，你忘了吗？”接着又埋头整理起来。
　　小雨眨眨眼，打开柜子，开始整理草药。她挑出枯黄的叶和花，将带着露水的新采的草药用灰布包好，放入柜中。
　　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老山对小雨说：“有人来了。”
　　小雨抬头。
　　来者是一个男子，身着碧底金绣的衣裳，一头如墨乌发自然披垂在脑后。男子脸庞不算英俊，却也清秀，一双眸子狭长，眼角略微上扬，不知怎的，尽显嘲弄与控制。老山见那人进屋，忙起身，喊道：
　　“请坐。”
　　男子随意地在外堂瞟了几眼，便坐在外堂左侧的一把木质椅子上。老山几步上前，接过男子的左臂，为他把脉。
　　半晌，老山抬头，对那人道：“您放心，这病不大不急，静心静养就好。”说着，他转头对小雨说，“伏虫叶，石火株，蒡脉花。”
　　小雨取出草药，包好，递给那人。那人冷哼一声，双眸无意似的扫过内堂里一个淡灰的布带，微微颔首，便大踏步跨出门去。
　　在那人出门的瞬间，一个身着淡灰衣裳的少年恰好从门外跨入，抬头望向那人，却正好与他那冷漠的眉眼对上，不禁微掩双眸。那少年模样俊俏，右额上有一道伤疤，一双黑眸灵动，乌黑的发丝由一根淡灰的布条扎起，落在脑后，衬得他额上伤疤略显狰狞。小雨听见响动，转身。
　　“小野！”
　　那少年回过神来，一望见身前的少女，便是立刻笑容满面：“小雨！”
　　老山走近二人，拿起小野肩上的药筐，转身忙碌起来。小野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递给小雨：“这是给你的。”
　　小雨将包袱放到木椅上，去帮老山。小野走向两人，将刚采的草药分类，放入柜中。
　　老山低头，用手轻敲了一下小野的脑袋，笑道：“我说你怎么才回来，又乱花钱！”
　　小野抬头：“阿爹……”
　　老山抬头：“快把草药和小雨一起分下类，放到柜子里！”

　　小雨合上柜子，转身对小野道：“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小野皱皱眉，额上的伤痕显得有些狰狞：“他不是霞尾巷的人吧！”
　　小雨叹了口气，乌黑的双眸中泛出担心：“是啊，也不知这巷上又要出什么乱子。”她仍记得，前一阵子一群狼妖在不知者的指引下杀了他们的三个邻居。
　　小野看着小雨，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的，别瞎操心，去看看你的礼物吧。”但他的目光仿若穿透了她，落在了远处。
　　小雨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笑着转身：“是什么啊？”
　　老山和小野望着小雨，眸中都带着些许笑意。小野的某种原本还有几分残留的情感，但在小雨回头的一瞬间，全部化为了乌有。
　　老山向小雨笑笑。正在小雨想要回内堂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杀…杀人了！”
　　小野飞奔出门，向传出声音的巷尾奔去。到了巷尾，只见一个身着乌袍，头戴乌帽，手指一把衬着青金纹路利刃的人正立在一具尸体前。他手上的利刃正滴着血，眸中尽是轻蔑。小野看到一个人正隐在一旁的黑暗中，左臂上有鲜血滴落。
　　小野问那人：“他…死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那人回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中闪着冷冽的光。他看着小野：“是，他死了。”他将手中利刃收回，向小野走去，“你是谁？”
　　小野扫了一眼隐在黑暗中的人：“我……我是谁？”他有些慌乱，“什么意思？”
　　那人凝视着小野：“你叫什么？”
　　小野如实答道：“小野。”
　　那人眸中闪过一瞬的戏蔑：“小野？”他冷笑一声，“那你父母是谁？”
　　小野道：“我父亲是老山，母亲……”
　　“他们——他们是说你母亲战死了，是吧？”他盯着小野，眼尾带着猩红，眸中又泛出一股无端的怜惜来，“是吧，他们一定是这么说的。”
　　“对。”
　　那人贴近小野耳边：“你还有个妹妹，是吧？”
　　小野惊诧的瞪大眼睛，盯着那人：“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眸中有一瞬的释然，轻笑：“因为我认识一个同你一样的人，他也曾这样，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摇摇头：“他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这样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说罢，他轻笑，笑声带着一股无端的熟悉与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