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细雪落长街，友人嬉画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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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岚在凤都等了一个月，无人来，两个月，还是无人来，三个月，依然无人前来。
旁人说，他肯定是后悔了，移情别恋了，又或是他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
可这三个月里，她甚至没有收到一封书信。
她不信。
无论发生了什么，结果如何，她都要听他亲口解释。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去南卫。
约莫用了半月时间，她在一个雨天抵达了南卫朝山。溪水潺潺从门前而过，雨巷悠悠青石板贯穿其间，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家乡。
朝山人同他一样热情、能说会道，见这样的美人儿打伞于雨中行走，皆热心地喊她到店中避雨。可每当她问起朝山路氏，他们却又纷纷闭了嘴，不愿多言。
只能靠自己了。
她打开油纸伞，再次走入雨中。
走在石板路上，她仿佛能看见少时的路长君在这条蜿蜒的街道上跑过，翻过那面覆满青苔的矮墙，在溪中渔船上纵情高歌、与友饮酒。
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还是找到了路府。
雨渐渐小了，青翠欲滴的槐树越出院墙，栖息于古朴庄严的门檐上，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唯一刺眼的，只有那深沉的门上贴着的白色封条。
莫青岚收了伞，翻墙而入，眼前的一切令她愕然，将她的脚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满地都是暗红！
满地都是恶臭！
满地都是尸体！
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却仍然无法洗尽那肮脏污秽！蝇蛆爬满了尸体，尸体早已腐烂，森森可见白骨。
他们做错了什么，何至于横尸家中？
尸体面目全非，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从体型、衣着来分辨，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孩子，还有一条狗。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上前的，她不愿说，更不愿去回想。她只记得包括狗在内，一共十七具尸体，她将他们都下了葬。
她没有找到路长君，路长君的身上有她曾经送给他的玉佩。玉佩不似□□，它不会腐烂。
她在朝山住了大半个月，总算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大概三个月前，从京城来了人，说路氏犯了大罪，要满门抄斩，路氏欲逃，来人便以违抗圣命的罪名，将路氏全府就地格杀，并贴了封条，不许人收尸。
正好那时在丽阳的领事刚卸了任，她便回到凤都，向大伯申请了这份差事。也许是前些年有路长君帮忙，她的业绩不错，大伯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告别母亲，只身来到丽阳，花了半年的时间在这里站稳脚跟，开始调查路氏之事。
路氏早已没落，以至于在丽阳甚至没有几人知晓它的存在，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啊？还有姓路的？”“啊？朝山在哪儿？”等等，可也无人知晓他们犯了什么罪。
此路不通，便换一条路，她开始调查在那段时间里，有谁曾离开过京城，前往朝山。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排除了若干人员后，她终于锁定了可疑之人——文信侯。
文信侯府守卫森严，她越发觉得他有问题，可她单枪匹马，实在无法硬闯。
文信侯寿辰那日她本是要去送礼的，可到了府外，却察觉到府内有动静，于是她趁乱潜了进去，不料还是被人发现了。
听她讲完，莫离心道：“好熟悉的配置。”那云启的颖川柏氏不也是满门被灭么？又问道：”你如何确定他是被抓了，而不是隐姓埋名，正筹谋复仇？”
“太可怜了，”莫瑾抽泣几声，心生同情，“为什么有情人总是要经历磨难啊？那个文信侯就是大坏蛋！”
莫青岚坚定道：“不会的，他若是自由之身，不会不来找我的。”
还有一个假设，也许路长君已死在了他乡。莫离没问，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若非有利可图，他为何要大老远地去朝山灭门？甚至再大胆点猜想，这个“利”他还未得到，所以路长君还有生的希望。
“昨日阿离在密室里看到了什么？”莫青岚问，语气中隐有期待之意。
莫离却是摇头，道：“是个地下室，什么都没看到，只隐约有些血腥味。”
莫青岚似乎有些失望，上官伊泽问道：“你希望我们如何帮你？”
她道：“我想再闯一次文信侯府。”
正在此时，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原是店小二：“莫公子，莫小姐，江大人又来啦！”
莫瑾还在故事里伤怀，心里一边同情莫青岚的坎坷遭遇，一边痛骂文信侯的所作所为，这会儿突然听见这个消息，猛地回过神来，忙道：“你去跟他说，我今天肚子疼，出不了门。”
店小二讪讪道：“莫小姐，这个理由上回用过啦！”
莫瑾：“那你就说我头痛。”
店小二：“这个理由上上回也用过啦！”
“……”
莫瑾：“那你……”
“哎呀，你就去吧！”莫青岚听不下去了，笑催她，“江大人寻了你如此多回，你总拒绝，是要伤人心的。”
这时那店小二又道：“江大人说邀请各位贵人们一齐同往呢！”
“啊？竟是这般。”莫青岚摇了摇团扇，觑了莫离和上官伊泽几眼。
“江大人既如此有诚意，不能辜负了才是，我们走吧。”莫离起身，走至莫青岚身边又道，“此事过后再谈，别担心。”
若非昨日碰巧开了密室的暗门，她是准备携重礼登门道歉的，毕竟是他们事先闯人书房，又烧了人家的厅堂，可就是那一缕血腥味，让她转变了主意。没想到真有隐情。
莫青岚点头应是，眸中似有泪光。
四人一同下了楼，江淮之和萧齐玉都披着貂裘，正在楼下等他们。几人一碰面，便互相微笑颔首，彼此问候。
“我托二郎在河中租了只画舫，今日小雪，景色非凡，特来邀各位前往观赏，还望诸君能给这个薄面。”萧齐玉拱了拱手道。
“哪里哪里，齐公子客气了，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莫青岚掩面轻笑，“只是，姎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一同前去了。”
“无妨无妨，往后有的是机会，莫领事保重身体。”萧齐玉道。
莫青岚微一欠身道：“多谢体谅，望各位此行玩得尽兴。”
雪依然在下，一行人乘了马车来到目的地，画舫早已停靠在岸边。
上官伊泽见到画舫上的人，沉声道：“他怎么也在？”
画舫上的正是皇甫绝凌和裴子度，萧齐玉哈哈一笑，解释道：“是我请来的，从前国宴时我们便一同玩耍，这次好不容易相会于此，自是要聚聚。”
做太子做皇帝都一样乏味至极，每天都是各种规矩教条、政务事要，那段时光是他二十多年光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这些年尤为怀念。
几人一上画舫，皇甫绝凌就注意到了莫离颈上的伤痕，微眯起眼，问道：“怎么回事？”
莫离疑惑：“什么？”
皇甫绝凌道：“你脖子上的伤。”分明昨天还好好的。
莫离“哦”了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无事。”
皇甫绝凌闻言却没有移开目光，莫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率先进了船舱。
莫瑾则是被这画舫吸引了，这画舫比她曾经的那艘大了不止一倍，目测容纳二十人都绰绰有余，雕栏画栋，精美绝伦，宛若宫殿。四周轻纱摇曳，如舞者衣裙，舫内生了炭火，虽四壁多为镂刻纹样，却不会觉得冷。
她来来回回地看，不禁惊叹：这画舫也太高大上了吧！怎一个气派了得！
众人寻位置坐下，画舫便开始顺着河流行驶。
舫外细雪依旧，落地即化，少有积雪，雪花只在空中飞舞，路上行人渐少，食铺却仍冒着腾腾热气，与雪融为一体，放眼望去，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这便是你们南卫那条有名的运河吧。叫什么来着？淮之河？”皇甫绝凌突然问道。
闻言，莫瑾偷偷瞥了一眼江淮之，观察他的神情。
话本里说，江淮之乃是妾室所出，母亲又是异族人，小时候并不受父亲待见，一直到八岁都没有正经名字，亲近之人都只能二郎二郎地唤他。他的母亲固执地认为他毕竟是江丞相的亲生儿子，理应由他为他取名，尽管总是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却跟疯魔似的带着儿子去找他。
那时候江丞相还未至丞相之位，是五皇子萧齐玉的武学老师，一回萧齐玉来府中请教剑法，却被一头卷发坐在石阶上满眼羡慕的江淮之吸引了目光，当时江淮之只有六岁，所以后来他便一直唤他“二郎”。
直到他八岁生辰那天，江丞相实在是厌烦了，出门时看着门前的那条淮之河，便道：“就叫江淮之吧。”随即扬鞭而去。
他母亲没看见江丞相眉眼间的厌弃，也或许瞧见了但并不在意，她转身蹲下，十分激动地抱紧江淮之道：“淮之，淮之，我儿终于有名字了。”
这会儿突然提及“淮之河”，不论有意无意，不都是戳了人伤疤么？
莫瑾并未在他脸上瞧出不悦之色，却还是大笑转移话题道：“哈哈哈是的是的。今天人聚得挺齐，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玩什么？”江淮之微笑回应。
莫瑾单手撑着下颌，抬头望舫顶，略一思索，道：“狼人杀！怎么样？”
江淮之道：“好呀，不过，该怎么玩呢？”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这个游戏在淮安可是风靡一时呢！”萧齐玉也道，“莫公子和莫小姐何时将生意拓展到南卫来，好叫我们长长见识。”
“有机会的话，一定。”莫离笑答。
裴子度是这里除了莫离和莫瑾之外唯一一个玩过狼人杀的，他蹙眉道：“可现下我们没有身份牌。”
“这个好办！”莫瑾小跑出去找船家要了笔墨纸砚，又小跑回来将这些东西摆在莫离面前，“阿离来写，阿离的字最好看了！”
写好身份牌后，莫瑾便开始讲解游戏规则，待他们都点头表示听懂了理解了，她又补充道：“我事先声明嗷，这只是一个游戏，绝不能记仇嗷，场上的事场上算，要有游戏精神嗷。当然，也不要太过顾及平时的身份嗷，咱们敞开了玩儿。”
毕竟在场的人里除了她和莫离，多多少少都是个王公权贵，甚至还有一国之主——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只以“齐公子”称呼，就怕谁也不敢得罪谁，那这个游戏可就没法玩了。
“别‘嗷’啦，开始吧。”莫离道。莫瑾自荐当法官，需要她主持整个流程。
闻言，莫瑾嘿嘿一笑，开始发牌，等他们确认了自己身份，她才发出指令：“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相互确认身份。”
狼人皇甫绝凌和狼人上官伊泽对视一眼，似乎都很嫌弃对方。
莫瑾道：“狼人请杀人。”
两位狼人又对视了一眼，狼人上官伊泽抬手指向狼人皇甫绝凌，道：“杀他。”皇甫绝凌眉头轻挑，似笑非笑。
“哎哟，不能说话不能说话，重开重开！”莫瑾颇为心累，几下将手牌从他们手中抽了回来。
皇甫绝凌斜倚窗棂，挑眉笑道：“太子殿下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懂了么？”
上官伊泽扭头不语。
接下来倒是顺利地完成了两局，一局平民胜出，一局狼人胜出，众人都渐入佳境，正要进行第三局时，画舫外来了人，确切地说是岸上来了人。
“兄长，江二哥，你们果真在这儿！”
来人正是上次在栖仙镇见到的那位公主，名为萧禾，这回她依旧一身红衣劲装，骑着白马，干练十足。
不等人回应，也没等船靠岸，她便直接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的侍卫，一跃而起，飞身上了甲板。
她一手掀帘，一脚踏进舱内，道：“你们玩什么呢？可否加我一个？”
她随意地捡过蒲团，坐在了萧齐玉和江淮之之间。
“只要不是母亲大人来找，我都是万分欢迎的，”萧齐玉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些位置，“只是，还要问过莫公子与莫小姐，能否再加一个身份？”
“自然。”莫离点头，提笔再写下一个“猎人”。
莫瑾却是神情恹恹，心底又似乎酿出一股酸意，莫名不是滋味儿。
萧禾微微欠首，道：“劳烦了。”
萧齐玉道：“烦请莫小姐再讲一下规则吧，禾妹很少玩这些。”
莫瑾将思绪拉回，又兴致勃勃地讲了一遍规则以及“猎人”的玩法——毕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细雪落长街，友人嬉画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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