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记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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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个生我养我，敬我惧我，与我纠缠了一生的地方。
在外面的日子太舒适了。
没有追兵、没有暗杀、没有操控。
这很不可思议。我有时候都在想，什么时候这个研究所大方到了这种程度，容忍两个实验体戏耍所有人，然后背叛。
他们当然不会担忧，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他们早就知道，我会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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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天很蓝，像是出逃的那一天一般，只是有点冷了。
527让我呆在一棵树下，他将外套脱给我，可我还是冷得发抖。
我看着他走向大门，说出自己的名字，“姜遇”，于是他成功进去了。
我不知道他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我心里大概知道答案，只是一味地蒙骗自己。
我侧躺在树下，看着树冠，光秃秃一片，早就没有了落叶落下。
第一个失灵的便是我的冷热感知。我好冷，我感觉全世界的冰块都聚集在我周围，感觉血液冷冻成冰，感觉身体僵直，要与树合为一体。
后续会如何，我不知道。
我的身体早已经崩溃。前三十年被提前透支的激素，被延缓的衰老，被优化的五感，都如海啸般反噬而来。
在外面兜兜转转三十天，我一直是“余风”，却从姐姐变成阿姨，我只是在逃避而已，事实上，脸上多了几条皱纹，我每天都知道。
如果说，先前还能抵抗一二，如今便完全是穷途末路了。
仅仅几个呼吸，我的视线便模糊了些许。
527还没回来。
他不可能成功的。
当初没有，现在也不会。
倒不是我在唱衰，也不是我不相信他，只是这个地方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冷血，什么血脉亲情，在造神的巨大诱.惑的面前不过沧海一粟。
如果有用的话，早在二十年前，或者更久之前，这些人便会放弃这个计划。
如今已经太迟了，什么造神，早早就变成了一个幌子，神的身躯之下是错综复杂的巨大利益，或许曾经他们是真的想要给人们带来一个信仰，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这些嘴上说着“福祉”“神赐”的人，早已经不想要造出一个纯粹的神明了。
贪、嗔、痴，无时无刻不萦绕着他们，现实是造神，梦里也是造神，神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是人在造神？神为什么受电流的摆布？为什么人人敬神？
神……到底是什么？
既然神没有定义，那为何……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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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台上太久了，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人下来的。
我知道527是为我去求一个生机。
其实我不需要。
最后这三十天，我很幸福，比过去的三十年加一起都要幸福。527仅凭他一人，便抵过千军万马，闯入我微弱跳动的心脏，欢呼呐喊，成为我心跳的一部分。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只是我感觉不到，我的每一秒都很清晰，所以时间又很漫长。
我看到他的身影，恍惚间以为是幻觉。
其实那样也很好，如果最后的幻觉是他，我想我也会很快乐。
527的手绕过我的肩膀，将我扶到平地上。
是他。
我知道的，他会失败，却不会丢弃我。
“你怎么了？”
我想要拽他的手，像往常那样靠到他的胸口，手触到的，却是空荡荡一片。
527蹲在我面前，脸上几道血痕，不断往外渗血，他的表情阴沉又痛苦。我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便是不成字的哽咽。我曾经说过，从五年前他被批准进入这个密闭的空间开始，一切就错得离谱。在舍弃了这个观点三十天之后，我又将其重新拾取。如果那时候，我不与他离开，如果一开始，我拒绝他侵入我的世界，如果更早一些，我没打开那扇窗……他会不会，不至于这么狼狈。
“对不起……”
这是我想说的，他却先说出口。
“我救不了你。”
没关系的，你早已救我于苦海。
我说不了话，视线也模糊不清。
我拼命摇头，头痛的要命。好想抱住他，又怕弄疼他。我唾弃自己，从始至终都不强大。
527抬起一只手，捧住我的脸，我想看清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浅色眼睛，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看看，这一双饱含温柔的眼睛，可是真的看不清。
他的手脱离我的脸颊，为我擦干眼泪。
“别哭了，好不好？”
我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
527的手只能一下下抚过我的眼睛，直到我的视线逐渐清晰。
“再好好看看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很强势。
就像我们逃离那一天一样。
“你从来没看过我，”
“为什么不好好看看？”
“就这样，看着我。”
“编号403，记住我的样子。”
……
527与我的额头相抵，我们就在这无声的寂寥之中默默感受着彼此。
“没关系，我会陪你的，直到最后。”
我闭了闭眼睛，眼睛干涩涨热，再也流不出来眼泪。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我拉出他，着急道：“你去哪儿？”
难道还要再去冒险吗？
他的笑血淋淋的，我却不觉得害怕，世界上再没有一个让我如此安心的人。
我听到他说，“我救不了你，但我想做一个了结，给你个交代。”
带着决绝的狠意。
我知道拦不住他，只能问他：“你会回来吗？”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
这里有一棵树，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离开研究院的那一天，曾在树底下拥吻，有一种将一切抛之不顾的决绝，那天树冠茂密，风中带来自然的清甜，我和他说，“风是甜的。”
如今，我拼命想要睁大眼睛看看，视线却是模糊一片。
我在衰老，从内到外。
他的手从我的身旁抽离，温热的风吹拂在我的耳边。
我听不清。
风夹带着刺骨的刀剜向我，我久违地感觉到了疼痛。
天地震荡，火光一片。
记忆开始模糊了，我拼命想要回想他的模样，短短几分钟，每分每秒都在后悔，那五年时间为何不多看一眼，一眼，只一眼，我便能记住。
唇边触到一点温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粗糙外翻的血肉直接触到我的脸。
“风，记住我的样子。”
一如往昔。
光明离我很远。
又很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记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