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
-
天空是湛蓝的,边缘沾染上绯红,一点点晕染开来,太阳像个橘色的圆盘,半挂在海面上。海风习习的,将海面吹起一层层褶皱,一下下拍打着游轮。
甲板上,一双手伸出躺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牵动了身上的花衬衫,露出一截精壮的腹部。
扣子也没好好扣着,只随意扣了两颗,大大方方地把胸膛袒露在外,被夕阳染成了一层薄红。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浅尝了一口,摘掉墨镜,看着夕阳渐渐沉入海面。海风吹起他半长的头发,如同海水一般,掀起蓝色的浪潮。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夕阳的景致,时繁把酒杯放在一旁,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着太阳渐渐沉入海底,红色也渐次收拢,天空变成了深蓝色。
时繁走到船头,手扶着栏杆,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
这里是地球的另一端。
那天回到家,秦芫看着时繁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时繁从小锦衣玉食的,从来没有受过苦,这一次参加个综艺回来,人都变了样。
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为此吃了那么多苦,结果竟然因为造谣不得已退出节目录制。
秦芫对这件事气愤不已,让时繁不用管这些事,出来散散心,所有事情她会解决。
有了秦女士的保证,时繁就没有丝毫顾虑了。秦女士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是一位十分厉害的律师,她轻易不打官司,但打过的官司就没有输的,既然秦女士让他不用管,时繁也乐得当起了甩手掌柜。
于是在美美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时繁就切断了一起的联系方式,飞到这里来度假了。
他这说走就走,对Time的影响肯定很大,更何况,对于Time来说,可不单单只是少了个主唱而已。秦女士已经在着手搜集庭临修与杨彻交往期间和各式各样的人发生关系的证据,到时候只要证明杨彻之所以和庭临修分手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那样势必会对Time造成极大的影响,或许将是毁灭性的。
对此时繁还是有那么一点歉疚的,对萧程,还有对司禹靳。
他们就像是停泊在岸边的船,被突如其来的浪潮波及,无端泼了一身的水。
只是即便是有愧疚,也不得不那么做。
要说不烦躁也是假的,任谁遇到这么糟心的事都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时繁只能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沉浸在自然风景中。
但这么做的效果似乎不是很大。
时繁总是会在看着海的时候突然冒出那些令他烦躁的念头来,然后再拼命地甩去。
他需要更加刺激的事,来帮助他忘记。
所以他松开了手。
“扑通!”一声,冰凉的海水从四面八方而来,迅速将他包裹,水压挤压着耳膜,在模糊中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惊呼声。
时繁对此全然不顾,他像一尾鱼一样在海里随心所欲地游着,海浪一层一层地涌来,每一次都像要将他彻底淹没,又被他躲过。大脑在这样极限的刺激下,极度亢奋,肾上激素极速攀升,所有的烦躁在此刻烟消云散。猛地游出去一段,又突然冲出海面,溅起漫天的水花。
有灯光朝他这边打过来,强烈的白光照出因为湿透而变成深蓝的头发,身上的衬衣在海水里漂浮,露出海面的躯体雪白柔韧,蓝色的头发下明眸皓齿,熠熠生辉,像海里夺人心魄的海妖。
时繁往后捞了一把头发,痛快地笑出了声,他朝着游轮上的人挥了挥手,再次探入海中。
这里离岸边已经不远了,游了没一会儿就到达了岸边,他就是看准了已经离岸很近了才敢跳的,不然寻刺激把命搭上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时繁轻微地喘着气,一步步走上岸,在沙滩上留下脚印,又被冲上来的浪花抹去痕迹。
衣服湿漉漉地搭在身上,很不舒服,再加上海风一吹,水分蒸发的同时带走体温,就算是春天,也还是有点冷的。
时繁不打算在岸上停留,所幸这里离酒店也近,徒步过去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走到一家老旧的音像店前,正打算收摊的老婆婆看到时繁这样一副满身是水的狼狈样,忙上来打招呼。
“你这衣服怎么全湿透了?进来擦一下换件衣服吧,不然要着凉的。”
老婆婆头发花白,面相看着十分慈爱,原本笑吟吟的脸在看到时繁这副模样后皱了起来,关心之中夹杂了一点责备。
时繁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料想这只是一个好心的婆婆,于是摇了下头,笑着谢绝了好意:“没事的,婆婆,酒店离这很近,我走过去很快就到了的。”
老婆婆坚持道:“我们这边是海边,风大,你看着好像温度不是很低,但实际很容易吹感冒的。我这里有之前来打工的学生留下的衣服,看你们身形也差不多,可以先借用一下。”
时繁架不住老婆婆这么热情的邀约,只好答应了。
这是一个复古的音像店,墙壁上贴着老旧泛黄的海报,两边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CD。
店里面放着七八十年代的老歌,暖色的灯光使得整个店很温馨。但现在买CD的人少了,而且这个装修的风格也不是年轻人喜欢的,生意大概不会太好。
时繁客观地在心里评价了一下。
这时,老婆婆拿着衣服和毛巾走了过来,让他先把多余的水擦一下,才把衣服递给他,让他去杂物间里换衣服。
说是杂物间,但里面还放了一张床和桌子,只是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上面铺着挡灰的白布。
时繁眼尖地角落里看到了一本乐谱,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本手写的乐谱,封面上用中文写着:
致:我深爱的
时繁想要翻开来的动作停了一下,他不愿去窥探别人的隐私,所以他依旧把那本乐谱放回了原位,换上了衣服。
衣服还算合身,就是略微长了点。时繁自认已经算挺高的了,这件衣服的主人比他还要再高一些。
换好了衣服出去,老婆婆递给时繁一杯红茶,让他去去寒。
对于异国他乡得到的这点温暖,让时繁万分珍惜,他接过红茶,说了声“谢谢”。
红茶味入口绵长,香气萦绕在唇齿间,是一款非常温暖的红茶,和这家音像店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款红茶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来打工的学生给我寄过来的,”老婆婆见时繁喜欢,就多说了两句,“他虽然已经毕业很多年了,但每一年都会寄东西过来,是个长情的人。”
时繁听了,由衷地说:“那一定是婆婆你对他很好。”
老婆婆笑了,那笑容温暖又带着怀念,她说:“其实我这小店平时生意也不是很好,本来是不需要招人的。是他有一天来问我能不能让他在这里打工,他说可以不要钱,只需要有个住的地方。”
“他家里是不缺钱的,只是他想要学音乐,家里人不同意,他就跑出来了。从这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地过来,兜里又没几块钱,看着挺可怜的,我就让他在这里打工了。”
时繁想起杂货间里那张床,很小,他躺上去腿都要曲起来,没办法伸直,更不要说那个人比他还要再高一点。每天缩在这么小的一张床上,显得有点可怜,但又是他那个阶段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这个念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如同花瓣无意中飘落在湖面,晕开一层层涟漪,很快就消失无踪。
“这些都是他寄过来的。”
老婆婆引着时繁走到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几张空白的CD,一盒巧克力,一支红酒,还有一些别的。
巧克力的牌子是时繁熟悉的,好像有一段时间他压力太大,就喜欢吃甜食,吃的最多就是这一个牌子的巧克力,所以格外熟悉。
还有这一支红酒,非常昂贵,或许不能单单用昂贵来形容,因为有价无市,只有那么一支,在有一年的慈善晚会上拍卖。时繁素有珍藏美酒的习惯,因那次拍卖会时繁临时有事,托好友去拍,结果好友跟人竞拍到天价,最后败下阵来,被别人拍得,没想到竟然会藏在这样一个不知名小镇音像店的角落里。
至于那几张CD,封面是空白的,只有书脊上写着日期。
“这些CD是?”时繁问。
老婆婆的手一寸一寸摸过这些空白CD,说:“这几张CD都是他作的曲子,从他在这打工开始,每年一张。”
时繁有些不理解了,“他为什么要把CD寄到这里来而不是发行呢?寄到这里来没有多少人能听到,那不是很可惜吗?”
老婆婆收回手,说:“你在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那本曲谱了吧。”
时繁怕老婆婆误会,忙说:“您放心,我没有看。”
老婆婆笑着摇了摇头,说:“那本曲谱里夹着这几张CD的歌词,因为他没有满意的歌手,觉得没有人能唱他写的歌,所以就只能存放在这里。”
这就有点狂妄了。娱乐圈不乏实力派歌手,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他们唱自己写的歌,而这个人竟然觉得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唱他的歌,这不是狂妄又是什么?
虽然时繁并不认识这个人,却有了一种被挑衅的感觉,胜负欲让他想要将那个人击垮,告诉他这个世界大得很,他不过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我可以听一下吗?”时繁突然问。
“当然可以。”老婆婆很爽快地答应了,走到柜台边,从抽屉里拿了一只随身听交给时繁。
在现在这个听歌都用手机的年代里,已经很难找到这种随身听了。时繁看着已经十分老旧的随身听,露出几分怀念来。
他随手拿了一张CD放进去,按下了播放键。
音乐顺着耳麦传进耳朵里,久远的歌声终于转动着踏入了第一个欣赏它的人的心扉。非常强节奏的音乐,似乎要将天灵盖都震飞了,头皮发麻,心脏跟着剧烈跳动起来,这首歌像是劈进时繁灵魂里,让他止不住地颤栗。
兴奋。
恨不得要随之一起跳动起来。
音乐声结束后,时繁耳朵里还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不能说不震撼,一直过了好几分钟,时繁都觉得自己的头皮还是麻的。他突然就想要收回自己所刚才产生的想法。
狂妄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
这样的曲子确实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唱,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加可惜。
一首好的歌不被世界所聆听,不仅是这首歌的损失,更是世界的损失。
时繁突然想起书脊上还写着日期,翻过来一看:2014年9月。
他又把每一张CD都拿起来,对比了时间。发现从去年开始那个人就没有寄过CD了,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时繁太敏感,还是巧合,从2012年到前年,每一年都会有一张CD,唯独缺了对时繁而言最重要的一年,也是《火焰中的月光》发行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