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店与茉莉花》鸦话黑白

7、收留

　　林霁看了眼小丘下方正在交涉的陈谅生和林靖成的队伍，扶起苏焉：“走吧。”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在这明霁冬日的山丘，显得刺耳无比。
　　林霁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信息显示“张姐”，向下方扫了一眼，心存侥幸，果断接了。
　　张姐的声音有些急切：“小林，我们现在已经到警局了，警察同志给我们做了笔录，你现在在哪里？”
　　“不用担心，我没事。你们这几天就先休假吧，算全勤，什么时候上班我通知你们。”林霁说。
　　“真的没事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张姐显然不信，总觉得林霁现在被绑架犯威胁了一般。
　　“等会儿，等会儿我就去警局做笔录。”
　　苏焉拉着林霁的手准备下山，然而林霁却没有动。苏焉回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枯木，他看见林靖成和陈谅生两拨人快速朝着山丘赶来，不禁脸色一白。
　　林霁回头看向苏焉，苏焉心有感应一般道：“我跟你走！”
　　小山丘有得是荒草，林霁将苏焉藏在一处地面的凹陷中，想了想让苏焉把外套给自己，以免陈谅生发现异样。将苏焉用枯草盖住后，自己便朝着下方来人走去。
　　林霁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他现在是有赌的成分在的。
　　他赌林靖成对他还有点情分，他赌林靖成压得住陈谅生，他还在赌他们追得只是自己而没有苏焉，否则自己被抓了苏焉肯定逃不过。
　　听见小山丘的动静，先遣队伍停了下来，林靖成和陈谅生双双在手下的簇拥下下车，朝着这边走来。
　　“我只说一点，”陈谅生指着自己被毁容的脸朝林靖成说，“我要毁掉他的脸，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甘不甘休得和我有什么关系？”林靖成无语地笑了，大踏步朝林霁走过来，站在林霁身边，道，“我们回家。”
　　林霁有点搞不清他是什么路数了。
　　回家？他们两个何曾走过“家”？
　　“林靖成，你不能因为苏焉跑了就坏我的好事啊！”陈谅生挥了挥手，马上就有小弟上前想要接管林霁。
　　林家的黑衣人们并不示弱，挡在两人身前，顶级Alpha出身的一行在气势上颇有些骇人，具备信息素感知的陈谅生手下脸色都不太好看。
　　“开个价吧，”林靖成满不在乎地说，“你的脸值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你说什么？！”陈谅生怒不可遏。
　　“当年是你抓了苏焉，又是你的人制造的爆炸。怎么追究起来反倒找上我的人了？是因为那个狙击手已经死了，你没那个胆子追到地府吗？”
　　“林靖成！”陈谅生气得不行，却仍旧没敢让小弟们动手。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二人，仿佛要从这看似亲密无间的人之间找出破绽来。
　　陈谅生冷笑道：“林霁，你不亏是林靖成的一条好狗。当年你为了救他的相好差点被炸死，如今还能和他亲亲密密的，真是让人佩服。”
　　林霁听了没多大感觉，毕竟这种嘲讽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求而不得，却不至于寤寐思服。
　　林靖成看上去想说些什么，林霁率先道：“陈老板有功夫不如调教调教自己的狗，看上去都不太行啊。”
　　陈谅生想反驳，这时，一名手下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他。陈谅生接听，脸色一变，瞪了眼林靖成，恶狠狠地道：“林靖成，你有种。”
　　说完，很快带人撤离。
　　林霁松了口气，却听林靖成道：“你不是狗。”
　　这听上去也不像什么好话啊。林霁睨了他一眼，指着其他人：“那他们是狗？”
　　黑衣人们：？
　　林靖成无奈轻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别这样贬低自己。”
　　“知道了，今天谢谢你。”林霁点头，绕过他往小丘上走。
　　“我说真的，林霁，跟我回去。”
　　林靖成往前追了两步，见林霁完全不回头，有些急了，小跑几步抓住他的手臂：“你想怎么样呢？”
　　林霁盯着他的眼睛，林靖成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林霁的声音很轻，却又像有千斤重，压垮了林靖成的手。
　　林靖成咬牙：“之前我们那样不是很好吗？你是一个Beta，不能给我生孩子，难不成让我们林家绝后吗？除了名分不能给你，其他的你要什么给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让我伺候苏焉这是对我好？林靖成，已经解放了，没有主子小厮那回事了。”
　　“我说了，你跟我回来可以不用再到苏焉身边去。”
　　“林靖成，你不是想要我，你只是想要一个全能保姆来照顾你，而我刚好满足条件而已。你对我没有情感需求，但是为了我能照顾你不得不让自己喜欢我，这样子精神和认知都会出问题的，而且你觉得这样的关系能够持续多久？你们林家家大业大，找个全能保姆应该不难吧？”说完，林霁不给林靖成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走。
　　林靖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讳莫难测。
　　林霁确认林靖成没有跟上来后，才去凹陷中把苏焉带出来。
　　苏焉冻得手脚冰凉，嘴唇有些发青。林霁解开拉链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苏焉冻懵了一般直直地窝进他的怀里。林霁也被苏焉的身上的温度吓了一跳，展开他的手查看手指末梢循环。
　　索性没什么大事，林霁抱住苏焉搓他的手：“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苏焉缓了一会儿，林霁见他脸上有了血色了，便说：“我要去警察局和同事们回合，在此之前，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母亲那里可以吗？”
　　苏焉咬着嘴唇，像是十分为难：“我这一年一直没有从林靖成，他对我好像不耐烦了。我父亲知道了他的态度，于是开始时不时骚扰我母亲。我要是回家被他撞见了，肯定就不成了。”
　　林霁也不知道苏焉还有什么社交圈子了，如果苏焉在这一年里没有交新朋友的话，最亲近的人看上去还真是自己。
　　林霁心中厌烦，辞掉了林靖成，竟然没辞掉苏焉。他真是牛马命，给他俩打工的。
　　苏焉见林霁表情不耐，轻轻摇了摇林霁胸前的衣襟：“先生，我可以照顾你的，我可以给你当保姆，不要工资，只要你肯收留我。”
　　“我说过我现在是和别人住在一起，如果突然带一个陌生Omega回去我该怎么解释？还有，苏焉，你太漂亮了，我早就不是林靖成身边的那个Beta了，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林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一些，面前这个Omega看上去快要碎掉了一样。
　　“可是先生，你说过要帮我的。”苏焉的眼圈红了，林霁不忍心看他，偏过头去，苏焉又开始抱着他哭。
　　想了良久，终于，林霁猛挠了挠头发，扯下一节袖子给苏焉做了个脸基尼套上。
　　就算是脸基尼，也遮不住苏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林霁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想着等会得给他买副墨镜戴上，郑重地说：“听着，你现在就是一个走投无路死乞白赖跟着我的Omega，不再是什么大少爷，你以前的那些少爷脾气都藏好了，如果在我老板面前摆一分少爷架子，我就把你轰出去，听明白了吗？”
　　苏焉猛点头，破涕为笑，嫣然宛如一片春色。
　　林霁给王越打了电话，对方说今天看了一天的铺面，也没什么事，林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让他去警察局，等会儿他们一起回家。
　　王越虽然不太明白，听林霁严肃的语气便也没有多问。
　　到了警察局门口，林霁让苏焉在角落里等着，自己去局里面录口供。等送走了同事等来了王越之后，林霁才带苏焉和王越一起打车回家。
　　王越看到苏焉的时候也愣了一会儿，见林霁和他点头这才放心。
　　林霁在小区内巡视一圈，率先上楼，检查了住处没有异样之后，才让另外两人上楼。
　　这一路上，苏焉表现得十分安分，林霁不说话，他就什么也不说。在林霁巡查时就乖乖地跟着王越，见王越打量他，便问候“哥你好”。
　　大门一关，王越去给林霁拿外套，林霁朝王越郑重地鞠了一躬：“老板，抱歉，我有事情瞒着你。承蒙您这一年地照顾，我想向您坦白。”
　　苏焉也跟着鞠躬，王越被吓了一跳，递出外套的手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大咪在林霁腿边蹭了两圈发现林霁不理它，它才不管人类的什么一二三呢，不客气地跳进王越怀里。
　　王越被大咪吓一跳，抱着大咪去扶二人：“做什么呀这是，有什么事情就说事情嘛，鞠躬做什么？”
　　王越拉着二人坐在沙发上，苏焉很快扮演起了保姆的角色，开始找茶杯去泡茶。
　　“欸、欸，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泡茶呢。”
　　林霁拉住了王越：“您就让他泡吧，他这是想在您面前卖个好，给他这个机会吧。”
　　王越不解地看着他，林霁梳理思绪，将自己的身份、经历以及苏焉的事情和王越和盘托出。
　　“我知道我的经历肯定会给您造成困扰，今天面包店的事情已经很难做了，我不能再叨扰您。所以，我是来和您告别的。您要搬新家了，就请搬到别的城市去吧。我会给您我所有的现金作为补偿，感谢您的收留。”
　　王越有些呆愣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不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当个小市民半辈子，怎么就和那些危险分子扯上关系了。
　　林霁站了起来，苏焉搅着手站在林霁身边，视线追随在林霁身上。
　　“等等、等等。坐下，小林你坐下，小苏你也坐下。”王越招呼着二人。
　　林霁迟疑片刻，还是坐下了。苏焉也坐下，紧紧靠在林霁身边。
　　王越认真地问道：“林霁，你未来打算回到林家去吗？”
　　林霁坚定地摇头。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林，你只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我的两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一般大，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孩子的，”王越笑笑，“小林，如果你是觉得我老头子讨嫌，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如果你是觉得我拖后腿，我也不赖着你。但如果你只是觉得有危险就要离开，我觉得，这一年来，你都没有把我当家人啊。”
　　家人？
　　林霁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掉进了一眼温泉里，柔软的、温柔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苏焉这时忽然握住了林霁的手，一瞬间，温暖仿佛有了实感。
　　林霁和苏焉对视一眼，两人一齐看向王越。
　　林霁说：“那……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