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与心理师》周启尧

3、女声3

　　一宿没睡。
　　倒不是因为桀的字太难懂，致使我刻苦钻研到深夜，我规律的生物钟让我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就会自动入睡。
　　偏偏昨晚，屋子里的空调坏了。又因为不想睡一楼的沙发，我被迫与桀共处一室。
　　不要误会，我睡地下，他睡床上。
　　然后.......然后我该死的生物钟就失灵了，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导致早上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我真怕自己没把那名女人催眠，自己倒先睡着了。
　　“你没什么感觉吗？”我见他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又瘫在沙发上翻看自己的笔记本，问。
　　“什么感觉？”
　　我咬了口面包，用牛奶冲下去，“昨天共处一室。”
　　“有感觉，”他露出半张脸：“我梦到你了。”
　　我竟有些欣喜，期待着他的回答。虽然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抱多大希望，但是他没有挖苦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梦到......你勤快地替我刷锅洗碗。”
　　我看着面前的碗筷，幻想破灭。难得地骂了声：“滚。”
　　*
　　女人来的很早，因为说下午还有视频会议，想早一点结束。
　　她现在正在外面打电话，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早来的必要，因为她已经在外面打了至少二十分钟的电话了。
　　“打完了？”看到她从外面进来，桀放下手里的笔记本，问。
　　女人赔了张笑脸：“不好意思，最近遇到了个事很多的客户，方案改了好几遍都不通过，广告这行就是得多迎合客户.......我们不谈这些了，开始吧。”
　　我看到桀的暗示，便把她带到了催眠室。
　　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弥漫着熏香的味道，为了隔音，墙上全部暗花软包。窗帘被拉上，整个屋子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
　　考虑到女人对“声音”的敏感，我没有播放用作舒缓的轻音乐。
　　“手机放在外面了，对吧？”我让她放松躺在柔软的躺椅上，道。
　　她皱了皱眉头，在担心自己的项目。“在外面，你们......不会套我的银行卡密码之类的吧？”
　　我相信她昨天晚上一定查过很多资料，但依旧不放心。“当然不会，那边有摄像机，会全程记录我催眠你的场景。
　　她点点头。
　　“嗯。为了确保效果，你得放松下来，不要这么蹦直身子。”
　　我将躺椅调节到一个合适的高度，让她闭上眼睛，开始了心理暗示：“你什么都不要做，跟着我说的去想。现在，你伸平双手，尽量向前，左手向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左手上.......”
　　“你感觉你的右手拉着一个氢气球，气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你看到了黑色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
　　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我知道，她放松了。
　　“你的左手拎着一个沙桶，你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沙桶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女人的身体随着我的话语起伏，看到时机差不多了，我道：“现在是九月十二日，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你在哪里？”
　　她稍稍扭动着身子，大概是在寻找这是哪里。
　　许久，她开口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哪里.......”
　　我就着她的话语，问：“你能描述出这里的场景吗？”
　　按照我的暗示，她现在正右手握着氢气球飞在天空中，拥有着广角视觉，地下无论有什么都伤害不到她，还可以一览无余。
　　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回答，是被困在了“场景”里吗？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好在，过了一会她开口道：“黑.......黑色.......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黑色.......很多的........黑色。”
　　黑色？她处在一个全是黑色的世界，就连天空中都是黑色的？我引导着她：“仔细寻找，是否找到了什么？”
　　“没有.......只有.......黑色.......”
　　“沙桶越来越重.......现在，你落在了地面。你继续寻找，看到了什么？”
　　“黑色......不.......不，黑暗深处有.......有白色........”
　　白色？我道：“去寻找，找到那白色.......”
　　“不、不，我不想........黑色......黑色很好......我不要白色........”
　　她在潜意识里里选择了抗拒我的催眠，这使我更加好奇，那一抹白色究竟是什么？
　　“你要勇敢地去追寻，解决问题.......我会陪着你.......牵住我的手了吗？陪着你.......寻找.......向前走........你在向前走了吗？”我问她。
　　她迟疑了片刻，道：“拉住了.......手.......我在走........白色的........近了、近了，在我前面........一路........黑色.......还是........黑色.......”
　　我又让她走了一会，问：“现在找到那白色了吗？你看到了什么？”
　　她环顾四周，“是.......房间。”
　　“房间？是你小时候的房间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在房间里寻找，看样子有着明确的目标，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哪样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我的鼓励性暗示，她就不会进入白色的房间。
　　这很矛盾。
　　想找东西，但自己不会主动进入，只在外围活动，为什么？她究竟在害怕白色房间里的什么？
　　还是.......害怕白色房间本身？
　　我问：“房间里有什么？你在找那样东西吗？”
　　她道：“有.......有白色......全是.......全是白色的.......白色的房间........是.......是，我在找......那样东西.......东西在.......在白色房间里.......不在、不在白色房间里........”
　　话语很混乱，潜意识已经在抗拒了，我得抓紧时间。
　　“只有白色的房间？那样东西在白色房间里吗？”
　　“是.......只有白色的房间......我........我不知道........不确定.......是........我见过.........就在白色房间里.......白色........”她一遍遍重复着房间。
　　“你没有找到，你找不到，但是相信自己可以找到，是吗？”我又问。
　　“是.......不......是，我能找到.......”
　　我权衡片刻，道：“现在，我们去外面找一找，来，我们出去.......从进来的地方出去。”
　　“不.......不.......出去.......不能.........出去.......”她拒绝了我。
　　我皱着眉头：“是不能出去，还是不知道怎样出去？”
　　“不知道........不知道怎样.......出去，都是.......都是白色的.......四周，全是白色........我无法........无法出去........”女人的声音变得很焦虑，她被困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了。
　　我问：“进来的地方，门消失了吗？”
　　“门.......没有门.......是从房顶进来的.........房顶.......进来.......”她扭动的身子，用身子在撞“墙”。
　　感觉局面要失控了，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仔细听，四周有声音吗？”
　　“声音、声音.......声音......有......有很多.......我出不去.......因为声音.......”她惊恐地叫着。
　　“是什么声音？声音围住了你吗？”我紧接着问。
　　她胡乱抓了几下，在反抗那些声音：“女人.......是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围住了我........不.......不，那些白色........白色的........墙壁，在变........变化，变成了........”
　　此刻，女人已经满头大汗，我知道，只剩一次机会了。
　　还有两个问题，是问：你找的是声音吗？还是，是什么女人的声音？
　　“啊啊........倒了！倒了.......我找不到.......找不到了，声音！是声音.....！”她已经近乎崩溃。
　　“你找的是声音吗？”我急迫地问。
　　出乎意料，她答道：“不是！”
　　“救我......救我.......声音.......女人的声音在........在朝这边来，她.......她发现了我......啊啊.......”女人在躺椅上疯狂地扑腾起来，好像被什么追赶一般，面部扭曲。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对她进行解除的暗示：“听着，我说‘3’、‘2’、‘，1’你就会醒来，这只是梦！”
　　“3！”
　　“2！”
　　“1！”
　　我数到三时，女人反抗的动作渐渐小了些，她喘着气缓了许久，才幽幽睁开眼睛：“我......我这是这么了？”
　　衣衫不整、大汗淋漓，希望她千万别误会我对她........
　　好在，她没有，她还保留着大部分记忆。
　　我把她扶出了催眠室，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为她倒了杯柠檬水后，我到房间里去找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