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弥丫

4、第 4 章

　　放寒假前，周宝明又找了几次春生，但是春生都不见他。
　　有些时候还会遇到春生接客。
　　天气好的时候，顾奶奶会被安置在屋外的躺椅，手上和脚上都有防丢绳，另一段就系在窗户栏杆上。
　　周宝明蹲在顾奶奶旁边陪她聊天。
　　痴呆的老太太依旧把周宝明当成自己儿子，脑子特别糊涂的时候还会撑着身子打骂周宝明，嘴里说：“我的儿，你害苦了我们！我的春生，那群人抓走了他，好多天好多天我都找不到他啊！我的春生啊！”
　　有些时候又会说：“儿，你回家吧，我们好好过…别赌了，我捡点瓶子怎么还得起债！”
　　“春生回家了，又好像没回家…他不是春生啊啊啊！”
　　“春生，奶奶捡瓶子救你啊…”
　　不甚连贯的呢喃，却让周宝明串起了春生的生活。
　　顾奶奶的儿子赌博欠了钱，死了债务转到亲人名下。
　　天价债务的压迫让春生的美成了罪过。
　　他被强迫成为了男娼。
　　周宝明没有放弃再见春生的想法，有空就会来拜访。
　　遇到顾奶奶就陪她玩一会儿，没人就把礼物放在门前离开。
　　这学期最后一个周末，春生终于愿意见周宝明了。
　　这天，周宝明敲了门依旧没人回答，他本打算放下礼物就走。
　　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惊喜地回头，正是春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春生无奈地说。
　　这些日子周宝明频繁的拜访就像软刀子一样，轻轻地为他坚硬的心划开一道口子，他决定听听周宝明到底想说什么。
　　“春生，我想帮你。”
　　“像你学长那样吗？要特殊服务拿钱来就行。”
　　“不是的，我是真想帮你！”
　　周宝明眼神坚定，疾冲几步走上来握住了春生瘦削的肩膀头。
　　春生被周宝明惊住了，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学生是认真的。
　　“你帮我？不，你帮不了我…”春生苦笑，接着说。
　　“你以为我没努力过吗？刚被抓去做这事时，我逃跑过，报过警，什么求助方法都用了，结果呢…”
　　挣开周宝明的手，春生进屋坐下：“你要是想帮我，就进来听我说完吧。”
　　周宝明听话地坐到春生旁边听他倾诉。
　　“我十几岁就被抓去还债，整日被关在一个高级会所里接受调教，每天都有接不完的客。
　　接待的那些高官中就有这个片区的警察局长，我真傻，还跟他求助救我出去，我说我是被迫的。
　　他在床上答应的好好的，哄着我张开腿伺候他，下了床就跟会所说我需要重新接受调教…我熬过来了，再也不跑。”
　　“后来，有个黑she会老大挺喜欢我的身体，他也讨厌艹个人还得跟会所那边预约，所以他把我带出来了。我挺感激他，毕竟伺候一个人比伺候一群人容易…”
　　“你知道吗，我连选择自己第二性别的机会都没有！我生来就是完全的男性性别，如果没有这些事，我可以娶一位妻子，与她相濡以沫；或者爱上男性，结成夫夫…等感情经济稳定后，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说了些废话，哈哈”春生幻想着他本该拥有的生活而泪流满面。
　　他接着说：“那个老大想让我生个孩子，强迫我服下发育第二性别的药…这之后没多久他就死了。”
　　“我试过找一些正常工作，被骚扰、被排挤我都能忍，但是老板娘嫌我长得妖里妖气勾引她老公，最后干了一个月，发了我半月的工资把我开了。后来我就开始拾荒，就像顾奶奶捡垃圾也一样能把我养大，还能攒钱帮她儿子还债。”
　　“但是，就连拾荒都有流浪汉来骚扰我，还会被拾荒的老人联合起来打…我没办法了，只能重操旧业，出卖我的身体去换钱。这老太太每月都要去医院开那什么多美巴药控制病情，最少也得一千…”
　　春生诉说着自己经历的苦难，周宝明就陪在他旁边静静的听着。
　　那天，春生说了好久好久，他大哭，也狂笑，最后麻木，艹蛋的生活不曾善待他。
　　出生就被父母扔在垃圾桶边，幸好开春了没那么冷。
　　小小的婴孩才能仅靠一床单薄的包被撑到拾荒的顾奶奶发现他。
　　奶奶养他小，他养奶奶老。
　　顾奶奶是春生唯一的救赎。
　　如果没有顾奶奶赌博成瘾的亲生儿子，他们现在一定能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可是，顾奶奶的亲生儿子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他也曾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勤勤恳恳地工作、生活，春生能被顾奶奶收养，也是因为他说自己年龄大了讨不着老婆，干脆留下这个娃吧。
　　春生这才成了顾奶奶的孙子。
　　曾几何时，他也疼爱地抱着小小的春生轻轻摇晃哄宝宝睡觉。
　　他还说：“你是春天生的孩子，就叫春生吧，春生～小春生～”
　　不知道怎么染上的赌博，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顾奶奶的儿子，也不再是春生的爸爸，他只是一个迷失的赌鬼，失去了对亲人的怜惜和感情。
　　春生懂事后要求跟着顾奶奶姓，他不想再粘上一点跟这个赌鬼爸爸有关的东西。
　　他死了一了百了，高昂的债务却压在了祖孙俩身上。
　　顾奶奶被气的脑溢血，从未体检也不知道自己有脑梗的毛病。
　　脑梗帕金森综合症缠上了她，她开始行动失灵，大小便失禁，除了还能说话，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没过几年，又患上老年痴呆…
　　春生十几岁就辍学打工给奶奶治病，西医中医藏医、骨科脑科神经科…
　　身上有点钱就带顾奶奶到处看病，钱花了、药吃了、针扎了、电击了，什么样式也还不了他健康的奶奶。
　　再后来，春生就被抓去会所做了男娼…
　　周宝明心痛，为春生心痛。
　　一个人怎么能经历这么多磨难呢？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救春生脱离苦海。
　　这时的周宝明对春生只有同情怜惜之情。
　　娇美的花朵合该享受细心的照顾和爱护，即使狂风暴雨折磨他，也只会令他香气愈浓，生机蓬勃。
　　最后，他一定会成为骄阳下最坚强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