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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求求你了,蒋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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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幸,公司最近签了几个新人,这些是资料,你看看。”西装革履的男人把一沓简历拍在茶几上,顺手将茶几边缘随意搭放的一双长腿移开。
长腿的主人窝在皮沙发上,注意力完全被手机屏幕上的游戏所吸引,没分出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回答:“让我看什么,什么时候公司签新人还要过问我了?”
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女人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简历,夺过男人的手机,把简历递到男人眼前,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好好看看。”
男人有点不满地抬起头看看的女面前人,又转过头看看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最后看看手里的一沓资料,最上面的一张,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腼腆地向他微笑。蒋幸瞬间明白了什么,更加烦躁地抓抓头发,把手里的资料摔在茶几上,又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
“苏祁,曼妮,还来?”
“最近公司制作的几部戏成绩都不理想,再这样下去,公司就快倒闭了。”被手下的艺人直呼大名的苏老板扶了一下眼镜,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语气恳切,“最近cp营业是大势,整个公司你最有经验,就当我求你了,帮帮我们。”
苏祁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制作的几部电视剧成绩不理想是真,不过远算不上失败,顶多是收益少了一些,更遑论能让在娱乐圈里都数得上名号的公司因此倒闭。
营业cp,特别是同性营业cp,确实是当下的流量密码。不少演员电视剧拍得乏善可陈,却靠着戏外的cp营业获得不少关注和追捧。
蒋幸对这种模式不置可否,无论是拍戏还是营业,在戏里谈恋爱还是在公众面前谈恋爱,和男人亲热还是和女人亲热,说到底都不过是用各自的方式努力活下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那个全公司最有经验的名头……蒋幸戏谑地笑了一下,“最有经验?最有失败的经验吧。前面两次的失败难道还没让你们放弃吗?”
“之前的失败,错都不在你。”苏祁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力。
蒋幸没有回应,目光仍然停留在桌面上那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上。没有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人真正注意到,他的这张脸不单单是帅气,更饱含着一种锐利的攻击性。
“蒋幸,我们一直是很信任你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种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而且你知道自己多久没工作了吗?再这样下去,我们俩可都要失业了。你就权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小小的经纪人吧。”
蒋幸盯着曼妮,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透露着一种刻意表演出的真诚。这位自称小小经纪人的曼妮女士,可是凭借自己赤手空拳,不到35岁就成为公司合伙人。
直到曼妮被盯得后背冷汗直出,蒋幸才移开了视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把自己面前的资料向她那边推过去一点,“正好,在这些人里挑几个,我相信苏总肯定支持你工作。”
一句半带嘲讽半开玩笑的话瞬间缓和了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曼妮顺势坐得更近一些,把推过来的资料重新摆在蒋幸面前,略带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帮我挑一个?”
蒋幸似乎是放弃了抵抗,随意地指了指那张观察了很久的笑脸,“就这个吧。”
听到蒋幸的回答,两人脸上的笑意都轻松了几分。苏祁急忙拿起在办公桌最上面的一个文件夹,递到蒋幸面前,“正好这个孩子下午到公司来,到时候你们两个见一面。这是他的详细资料,你先看看。”
蒋幸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件夹的外壳,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被这两人摆了一道。自己早就被这世界上最熟悉自己的两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眼神又扫到那张依旧笑得灿烂动人的脸,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刚刚平复的心底翻涌,却又不知何处发泄。
他从沙发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抬腿向门口走,曼妮不安地叫住男人,以为他要逃跑。
男人绷直的背影停在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向曼妮晃一晃,“我去透口气。”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曼妮的目光紧紧追随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还是十分不安。她转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老板。苏祁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出了办公室。
上午十一点,辛勤的打工人们正沉浸在各自忙碌的工作中,十二楼的天台上,除了蒋幸,空无一人。
男人左手夹着烟,右手轻轻拄在冰凉的栏杆上,目安静地眺望远处的风景,微风吹动他身上单薄的衣料,描摹他精瘦的身体线条。苏祁看着眼前落寞孤单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蒋幸的样子。
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男孩子站在剧院的舞台中央振臂高呼,台词铿锵有力,足以穿透剧院高耸的天花板。仅仅是看着他,都让人觉得充满希望和力量,仿佛他拥有这个世界,主宰整个世界。
那时的蒋幸也的确拥有那样的能力,神赐的容貌加之天才般的演技,出道电影里,为了死在怀里的年轻爱人流下的一滴眼泪,不仅落在爱人的脸上,更落在观众的心里。
那部电影一经上映,便横扫了当年的各大颁奖典礼,蒋幸凭借那个角色一夜成名,成为无数人眼中天生为银幕而生的演员。
彼时的他,站在镜头前,比闪光灯更耀眼。无需多言,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世界臣服在他脚下。
可谁能想到蒋幸会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工作是常年在演员表的后十行打转。演员的形象是全然不顾的,彻底的堕落放纵,抽烟喝酒蹦迪,把酒吧当成第二个家。曾经那双充满故事的眼眸变得空洞麻木,蒋幸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包括自己。
这些年苏祁和曼妮无数次想要找到让蒋幸发生改变的那个拐点,无数次试图找回最开始的那个男孩,可蒋幸就像是流入江海的一滴清水,被翻滚的波涛裹挟向前,再找不回。
苏祁将思绪收回,向着蒋幸走过去。要了一支烟,就着他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蒋幸也跟着点燃了自己的第二支烟,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着,不发一言,只剩烟尘的颗粒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无所遁形。
“蒋幸,我是不是做错了?”苏祁吐出心中的郁气,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这些年我总在想,如果我没有把你们带出那个小剧院,是不是结果会不同。”
作为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苏祁习惯于将公司的所有艺人放进精确的利益计算之中。可唯独蒋幸是个例外。有时候苏祁觉得蒋幸就像是只有自己供奉的一尊神像,他对着他忏悔,祈祷,但毫无作用。神像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永远地提醒他所犯下的,不可挽回的过错。
“苏祁,我们在认识你之前,就是那个样子了。”蒋幸语气平淡,眼神清明,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祁听到一如既往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他碾灭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把所有的情绪重新收敛,郑重地对着蒋幸说:“就当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那个孩子我见过,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蒋幸偏过头,透过迷朦的烟雾看着男人,看他也好像在看别的什么。吐出最后一口烟的时候,他点了一下头,和在办公室的妥协不同,同样带着郑重的意味。
“走吧,先去吃饭去。”苏祁释然地一笑,揽过蒋幸的肩。
“不想吃。”蒋幸背靠着栏杆,又恢复了之前在办公室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苏祁双目带着十足的狡黠和调侃的意味,从上到下扫了蒋幸一遍,语气不紧不慢:“如果你不想当右边的那个,还是多吃点吧。 ”
蒋幸猛地抬眼,一脸不可置信,“我?当右边的那一个?我蒋幸这辈子还没被人压过呢。”
苏祁不接招呼,脸上带着若无其事地笑,起身往门口走,“那就走吧,宇宙无敌大总攻。”
打蛇打七寸,苏祁从来都是知道怎么让蒋幸乖乖听话的。他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跟过来,语气不情愿不愿:“行吧行吧,先说好,这顿饭你请啊。”
苏祁转身瞥了他一眼,唇边笑意加深,“好。”
楚拉再次迈进这座现代前卫的办公楼大厅的时候,仍然觉得是美梦未醒。
几个星期前,他还是一个为了给家里还债,四处打工的大学生。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酒吧驻唱,直到凌晨,周末还要给两个小学生当家教老师。一周七天,全年无休。
即使很辛苦,但楚拉十分满足,他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可以还上贷款的利息,维持自己和母亲的生活。
在酒吧的杂货间角落里,他还有一张小床。在那张小床上,他可以安稳地睡上三四个小时,给自己在紧绷的生活中带来片刻的喘息。他始终坚信,就像太阳总会升起一样,他的希望总会到来。
他的希望是从遇到苏祁的那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