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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凌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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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泉，今天给你带了西洋买的小玩意儿。”
“凌泉，这可是山荣酒楼的桂花栗子酥，你快尝尝。”
“凌泉，来喝喝山下酒馆的上好老年陈酿，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我出门游历总会顺些东西带回去给我那被我丢下的可怜的四师弟。我对这位师弟总是疼惜的，好不容易师门里我不是最小的那个了，我也有保护别人的能力了，所以我很爱我的小师弟。我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在我的保护下长大。
第一次见四师弟是在师父的拜师会上。刚认识的的时候他有些怯生生的，一见面就躲在师父师爹身后，看起来非常害羞，只敢时不时露出个小脑袋偷看我们两眼。我也偷偷看他，观察他的反应。他好像也看到了我，赶忙躲进师父背后。等师父师爹劝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轮流给大师姐、二师兄和我倒酒。
我以为以他这种性子，要适应估计要很久才能适应。结果到后边喝醉了倒是胆子大了起来，搂着二师兄就说自己真幸运能碰到师门的人，一定会好好学习武艺，把师门发扬光大。后来更是跳到桌子上就开始唱歌。可惜的是他五音不全，差点没唱得老板让我们赶紧滚。
最后是我和师父用了吃奶的劲儿才连拖带拽给拉回师门的，可谓是印象深刻的一次拜师会。
混熟之后，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爱笑，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头发很软，摸起来非常舒服，跟我撸山下村口小黄一个感觉。
“师姐，你要去哪里啊？带上我好不好呀？”
他总是睁着圆滚滚的漆黑眼眸，祈求地看着我。
“山下很危险的，前些日子我才好不容易救下了个小姑娘。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你还是安心待在山上吧。”
我总是无奈地拒绝着他。
我很少带四师弟出门，一是确实不方便，一个人跑路也来得快些，二是这家伙太实心眼，我怕他跟着我真的丢了，我怕他被坏人卖了还在想怎么掏出心肺来。
有一次我实在没躲过他的哀求，带他下山玩了一天。
那天街上人非常多，卖艺的、看戏的、卖东西的，人流攒动，我只好握着凌泉的手以防他走丢。
路过看见有人卖冰糖葫芦，我刚想跟上去，凌泉已经先一步付了钱，拿了两串冰糖葫芦，非常自然地把其中一根分给了我，没有一刻迟疑。
“你小子，不错啊，现在就知道孝敬你师姐啦。”
我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弹了一下凌泉的额头。
凌泉没说什么，伸出一只手摸了下额头，对着我笑呵呵地问：“师姐，你的手疼不疼啊？”
我不由得笑了下，狠狠地摸了几下他的头：“当然没有啦，我可是有着天底下最好的师弟你啊。”
他也只是眯着眼睛，像被撸舒服的小猫一样。
正当这时，有一个响亮的嗓音说道：“救命啊！有强盗！有人抢劫啊！”
我眼神扫过去，几秒钟后，急匆匆地对凌泉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施展轻功跳上屋檐追了上去，几个呼吸间，便已追上那个强盗。
当时他在桥上，狗急跳墙地想要跳入水中。我看准时机从屋檐上跳下去，迎头给了他一脚，没让他得逞。
倒在地上的强盗见形势不妙，将手中攥着的包袱向我扔了过来。
我一伸手就抓住了包袱，强盗却趁机逃走了。
“恩人，我的大恩人啊。”
在后面好不容易赶上来的妇人朝我喊着。
“大娘，收好东西，要小心点，下次可能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
我把包袱送到妇人手里，嘱咐着。
妇人一时激动得差点要跪下来，我连忙拦住。
“这怎么使得呢？”
“恩人啊，这包袱里装的可是我女儿的救命钱啊。闹不好今天就是两条人命啊。我好不容易才凑齐的，要是丢了，我也就不活了。”
妇人顿时声泪俱下地倾诉着，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
我看着她那双粗糙的手，默默不语，只是时不时回复着妇人。
我安慰了妇人足足一刻钟，这才想起了师弟还等着我呢。
糟了，四师弟。差点把他给忘记了。这孩子可别被人给拐走了。
我急忙向妇人告别后又紧赶慢赶地往街上赶去。街上人流量特别大，我只好用轻功在高处找师弟。
幸好的是没多久就看见了他。只见四师弟在原地蹲下对着地上画着什么。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四师弟，师姐回来了，让你久等了吧！”
我喘着大气还不忘记安抚四师弟。
他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抬起头来，朝我露出那个我永远看不厌的笑。
我的心里一下子就像被太阳温暖了一下，感觉暖洋洋的。
“我们回家吧。”
我牵起师弟的手，往前走去。
“我们回家！”
那一刻师弟的眼里盈满了光，那么美好动人。
我们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着路上，好像都想时光走得慢些，好让我们来得及铭刻足够多的记忆。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我低声地呢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也想……我也想明天都像今天一样美好。”
他像是鼓起了勇气，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
“有师姐在我身边，我真的非常开心。”
他的眼神是那样炯炯有神。
“师姐也非常开心，能有师弟陪着。”
我情不自禁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觉得以前吃的苦都是为了能遇到师父师爹，还有师姐师哥你们。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意一直做个那个睡不醒的人。”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些。
我不忍道：“师姐也是这么过来的，我曾经也是师门的老幺，我懂你的感受。所以啊，我才会加倍的对你好，让你也感受到师父他们给过的温暖。比起做梦，我们不如把以前的日子忘掉，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刻都是新生，每天都会是新的开始。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些？”
“一定会的。”他坚定地回答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呀？”
“我想像师姐一样做个大侠！”
他毫不犹豫回答道。
“嗯？为什么想做大侠？何况师姐我啊，也不是什么大侠啦。”
“师姐，在师门的日子真的很好。师父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我，师爹就像我亲爹一样。师兄师姐对我很好，什么都惦记着给我带一份。特别是师姐你，对我更是非常关照和爱护。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疼我的，可我也会变强的，我不想永远做被保护的那个人。我也可以像师姐你一样仗剑天涯，除恶惩奸。我最喜欢师姐了，所以我要像师姐一样做个大侠。”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好多话，平时不善言辞的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原来师弟也会长大，也会想要成为独立的存在啊。是我想得太狭隘了，我原以为师弟会愿意成为被保护的那一个。
“师姐会陪着你的，等你变强了，我们一起去打地痞无赖、打豪绅地主，给咱们穷人分大钱。”
我望着漫天星光，心里满是缱绻，郑重地许下誓言。
“好的，师姐答应我，以后我们一起闯江湖。”
师弟也笑了，笑得比以往都要灿烂。
可誓言这种东西说出来的往往容易实现不了，人总会算不过天。
回忆中断，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脑袋晕眩不已，再清醒过来，场景变幻到另一个地方。
那是个雨夜，雷电交加，不一会儿就倾盆大雨。
一个穿着丧服的身影跪在墓碑前，丝毫没有因为大雨而想离开。
“师姐，你答应了凌泉的啊，你怎么可以食言呢？师弟还等着你带我去看看那偌大的江湖呢？我们还要一起修炼，一起闯江湖，一起逍遥一辈子呢。你怎么能丢下师弟一个人呢？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就是个大骗子，骗得我心甘情愿相信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我还没有说你可以走，你怎么可以先一步离开我。”
凌泉声音嘶哑，眼眶泛红，声嘶力竭地痛斥着我的食言。
“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啊！”
最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柱一般抱住墓碑痛哭起来，不断地呢喃这那句话。
我看不见他的眼泪，仿佛这场雨就在诉说他那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就像失去了声音的哑巴，愣愣地看着他。我的心底泛起苦水，像是要淹没我的全部知觉，灌进我的四肢百骸。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像被河水漫过鼻腔时那样窒息。
我知道这是过去，它已经发生了并且无法改变，可我还是好难过。
当初那个眼巴巴望着我，那个爱害羞的，那个怯懦的凌泉已经消失不见了，已经在我离开的十年里长大了。
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我没有脸见他，我也不知道我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他，是以夏凌还是说以白芨的身份呢？
这场雨好像能浇灌我的灵魂一样，让我变得冰冷，不断发抖，汲取不到一丝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