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酒神祭祀曲》妃莲

23、第 3 章 雅典城内

　　雅典是一座大城市，一如这个时代其他的城邦一样，神明的影响对这个时代的城邦和王国非常浓厚，雅典的名字来源于雅典娜女神，在传说之中，雅典娜女神和波塞冬大神争夺雅典的命名权，在投票之中，雅典的女人们战胜了男人们，雅典选择了雅典娜赐予的礼物，于是，雅典这个城市便诞生了。

　　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通过城门口的简单检查之后，便进入了雅典城中。

　　他们的行李不多，一些简单的食物，一些还算精美的布料和衣物，以及一匹马和部分陶罐之类的物品。

　　德里亚阿努斯对雅典的感觉有些复杂，在数年之前，他被半人马们贩卖至此处，虽然作为奴隶而生存，但将他买下的那位贵族女主人对他非常好，那位女主人喜欢叫他“小德里亚”，并说他的眼睛和她早逝的儿子一模一样……在德里亚阿努斯饱受苦楚的流浪和奴隶生涯之中，他受到过两位女性如同母亲般的照料。

　　一位是在色萨利，天后赫拉的祭司将德里亚阿努斯温柔教导，德里亚阿努斯的舞蹈和一些基本的知识都是从那位女祭司那里学到的。

　　第二位，就是雅典城将德里亚阿努斯买下的那位贵族夫人，那位夫人几乎将德里亚阿努斯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将尚年幼的德里亚阿努斯抚养，如同抚养她的亲生儿子。

　　在雅典一年的奴隶生涯，最终终结在男主人和某位英雄的政治斗争之中，德里亚阿努斯最终只记得自己奋力混入逃离的奴隶堆中，在黎明前遥遥观望那个被火烧的宅邸，最终下定决心用坚硬的石头，狠狠砸在自己脚踝的锁链之上，一瘸一拐地离开雅典……从阿提卡半岛，到德尔斐神庙……再到忒拜，德里亚阿努斯流浪了数年，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雅典的，但是世事无常。

　　雅典娜女神对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的庇护从来都是点到即止，那位智慧的女神从不掺和赫拉和宙斯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于阿瑞斯的怒火也只是劝告制止。

　　雅典娜女神从来不会真正意义上的亲自出手为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战斗，但这份点到即止的庇护已经足够了，德里亚阿努斯很感激雅典娜女神，因此在雅典停留的日子，德里亚阿努斯准备去神庙向雅典娜女神献花。

　　此时此刻，帕特农神庙正在建造，建造在卫城的帕特农神庙已经依稀可见形状和壮观，从前大门进入卫城建筑群之中，便可游览建筑，眺望雅典的风景，德里亚阿努斯带着狄俄尼索斯买了一些鲜花和蜂蜜糕饼，这些东西是献给雅典娜女神的。

　　虽然从卫城眺望雅典的风景足够令人心旷神怡，但德里亚阿努斯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奉献了部分初果（钱财）给雅典娜女神的神庙，接着将鲜花和糕饼奉献，神庙之中有许多来此的游客，又有祭司和学徒在游走和讲解，德里亚阿努斯几乎将所有的青铜币都赠予了神庙，他在燃烧的火焰前诚心祈祷和跪拜，将鲜血奉献。

　　匕首划开了德里亚阿努斯的手掌，鲜血流淌而出。

　　这是“血誓”，一如他曾经在多多纳圣地对雅典娜女神奉献的那样。

　　“将我的血献给您，女神。”

　　德里亚阿努斯轻声祈祷着。

　　“祈求您，庇护我的弟弟。”

　　德里亚阿努斯的祈祷，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狄俄尼索斯。

　　站在一旁的狄俄尼索斯静悄悄地看着德里亚阿努斯祈祷，眼眸之中，是深沉的紫色。

　　待到祈祷完毕，德里亚阿努斯带着狄俄尼索斯匆匆从卫城上离开，在天黑之前，他们要找到旅店。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旅店是只有小偷、娼妓等下等人才会选择的，住宿的最好选择是寄宿于本地人的家里，但是德里亚阿努斯别无选择，他带着狄俄尼索斯行走，按照数年之前的记忆里的那条路线，找到了一家旅店。

　　德里亚阿努斯努力掩盖自己过分女性化和漂亮的面容，他的身材瘦弱，因为阉割的原因，声音也偏向女性化，德里亚阿努斯唯恐旅店的老板看轻他，因此他将匕首别在腰间，努力压低嗓子，他将狄俄尼索斯用斗篷遮住，掩盖狄俄尼索斯那双过分魔性和魅惑的紫色眼眸，他支撑着自己的气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威严和强大。

　　最终他们得到了一间不怎么干净的房间。

　　在房间里，德里亚阿努斯简单打扫了地面，对于脏兮兮的被子又微微皱眉，他将新买的毯子铺在脏被子上，接着给狄俄尼索斯梳洗，然后又匆匆忙忙梳洗了自己，接着，他准备把狄俄尼索斯酿造的那罐葡萄酒贩卖，在离开旅店之前，德里亚阿努斯对狄俄尼索斯认真吩咐道：“不要离开房间，除了哥哥敲门，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开门，知道了吗？”

　　狄俄尼索斯乖巧地点了点头。

　　德里亚阿努斯抱着陶罐匆匆离开。

　　这一次出门，德里亚阿努斯除了贩卖那一罐葡萄酒之外，最重要的是去寻找前往小亚细亚海岸的船只，这个时代虽然古老，但贸易同样繁荣，商业和置换是人类的天分，将一个土地的特产贩卖到另一个地方，原本便宜的东西在另一片土地之上也许价格会翻倍，这就是贸易的本质。

　　所以，去往小亚细亚海岸的船只是容许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乘坐的，只要付出船资，在船上帮忙劳动，就可以离开雅典了。

　　德里亚阿努斯和开船的船长约定好时间和船资，得知三天后，那些商人们的货物贩卖完毕，船只便可航行离开雅典，在渡口，德里亚阿努斯终于得以松了口气，接着，他捧着陶罐，试着在集市贩卖。

　　作为曾经的海吉拉斯，德里亚阿努斯很会吆喝，以一个银币作为交换，德里亚阿努斯贩卖了狄俄尼索斯酿造的葡萄酒。

　　事实上，狄俄尼索斯酿造的这一罐过分香醇浓厚的葡萄酒并不需要怎么吆喝，德里亚阿努斯只是打开罐子，那香味就吸引了过往的行人，一枚银币到手之后，德里亚阿努斯本应该回到旅店，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脚步转而去往了曾经居住过的那个地方……

　　德里亚阿努斯站在曾经居住过的庭院大门前，门扉上刻着的家族名讳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一个，他有些踌躇地站在门口，他听见了门内有孩童玩耍的声音，曾经被火焰燃烧了大部分的庭院在数年之间已经修缮完毕，曾经那个总是在橄榄树下轻柔抚摸着他头顶的女主人已经不在了……看起来，新的家族在这个庭院生活得很快乐幸福。

　　一种惆怅和莫名的难过，席卷了德里亚阿努斯的心，他咬着嘴唇，转身离开。

　　德里亚阿努斯匆匆低头转身离开，但是就在他行走的刹那，他和某个人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抬头说了声抱歉，右手手臂却被一双大手紧紧禁锢住。

　　“你是……德里亚阿努斯吧？”

　　一个干涩且厚重的声音在德里亚阿努斯的上方响起。

　　德里亚阿努斯下意识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而老去的脸。

　　“不，你认错人了。”德里亚阿努斯认出了那个握住他手臂的人是谁，是曾经为那个失败的家族服务的厨师，德里亚阿努斯年幼时，和这个厨师认识，但是现在，德里亚阿努斯明白逃走的奴隶这个身份被认出来是多么可怕，所以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将羊毛的兜帽拉紧了一点，他的声音努力严肃而沙哑：“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德里亚阿努斯匆匆离开，他不敢再回头看那个曾经认识的人。

　　心脏在疯狂跳动着，德里亚阿努斯匆匆忙忙逃走，七拐八拐，他终于回到了旅店。

　　直到将房间的门闩插上，德里亚阿努斯才松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了吗？”狄俄尼索斯的声音响起，这个小小的半神来到德里亚阿努斯的面前，伸出小手，捧住了德里亚阿努斯的面颊，狄俄尼索斯看见了德里亚阿努斯眼眸之中的慌乱，他紫色的眼眸一闪而过冰冷的锋芒：“谁冒犯你了吗？”

　　德里亚阿努斯摇摇头：“……只是，遇见了不想遇见的人。”

　　德里亚阿努斯轻轻咬着嘴唇，他和狄俄尼索斯紫色的眼眸对视，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饿了吗？哥哥买了东西给你吃。”

　　将包好的奶酪和糕饼拿出来，德里亚阿努斯将泛着香气的食物递给狄俄尼索斯：“这个是奶酪，这个是蜂蜜饼，还有这个……噔噔！牛奶！”

　　德里亚阿努斯像是变魔术一般将食物拿出来，但是狄俄尼索斯并未被食物吸引。

　　狄俄尼索斯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德里亚阿努斯，紫色的眼眸浓郁而魔性，他像是要看穿德里亚阿努斯笑容之下掩盖的慌张和恐惧，沉默许久后，才将视线看向食物。

　　德里亚阿努斯心脏疯狂跳动着，他明白自己前往庭院是个错误的选择……来到雅典，本身就是一个冒险。

　　祈祷着那个厨师没有认出自己，毕竟德里亚阿努斯逃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数年过去了……应该……应该没有问题的对吧……？

　　德里亚阿努斯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和狄俄尼索斯的身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将乳酪小球塞在狄俄尼索斯的嘴唇边。

　　正当德里亚阿努斯祈祷的时候，那个将德里亚阿努斯认出的厨师，在思索再三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少年，那个被握住手臂的少年，确实是曾经逃走的那个奴隶孩子。

　　无论时光流逝，那胆怯的眼眸和下意识的谄媚，都未曾改变。

　　因此，那个厨师，做了一件事情：他告发了德里亚阿努斯，就像是所有为了钱财的人，告发逃走的奴隶一般。

　　这下意识的行为在恍惚之间，厨师甚至没想过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一股魔性的神力将他的行为驱使，直到告发完毕，厨师才如梦初醒。

　　奥林匹斯圣山之上，鲜红发丝的天后赫拉遥望着大地，眯了眯眼睛。

　　既然宙斯不允许她亲自出手……那么让人类对付人类，可不算破坏宙斯允许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