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酒神祭祀曲》妃莲

25、第 5 章 神之血

　　狄俄尼索斯眯了眯眼睛。

　　他看见了，看见了无数的丝线，无数构筑人类的“命运”的丝线，在某种特定的规则之下缠绕，无数的人类，神明，甚至是动物们，他们的身躯连接着无数的丝线，而丝线的尽头，三位女性，拿着剪刀和纺锤，和狄俄尼索斯对视。

　　那三位要高于一切的命运女神们，那三位莫伊拉们，无声和狄俄尼索斯对视着，高于万物的三女神并未纺织狄俄尼索斯和德里亚阿努斯的命运，也并未剪断他们的命运，她们只是观看着，毫无感情地观望着，如同在看一场异常有趣的戏剧。

　　狄俄尼索斯将视线移开。

　　德里亚阿努斯看见了狄俄尼索斯的动作，他看见了他的“弟弟”正在凝望着虚空，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别样的光彩，这样的狄俄尼索斯让德里亚阿努斯感觉到陌生，他看着狄俄尼索斯，像是看见了某种异于常人，超出万物的存在，而非之前那个会在他怀中撒娇的痴傻弟弟。

　　“……伊里福斯，你在看什么？”德里亚阿努斯感觉到身体的恢复，他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轻轻开口道。

　　狄俄尼索斯将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紫色瞳孔转移向德里亚阿努斯的面庞之上，与之四目相对。

　　“我在看……命运。”狄俄尼索斯眯了眯眼睛，他轻声开口道：“我看到了万物，命运，拿着纺锤和剪刀的三位女神……我看到了……属于我的命运丝线，和哥哥的丝线缠绕在一起，我看到了……一切。”

　　狄俄尼索斯顿了顿，接着，像是从某种状态之中脱离一般，他紫色的眼眸不再闪烁，他的身躯微微晃了晃，紫色的眼眸再度变为混沌的状态。

　　然后小小的狄俄尼索斯屏住呼吸，侧耳聆听，他伸出了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前，示意德里亚阿努斯安静。

　　“哥哥……听——”狄俄尼索斯黑色的睫毛微微垂落，他正在侧耳倾听，又好像看见了什么：“有士兵来了。”

　　德里亚阿努斯脸色瞬间惨白。

　　“……他还是告发我了。”德里亚阿努斯的浑身颤抖，他感觉从毯子上爬起来：“我们必须逃走了，伊里福斯。”

　　德里亚阿努斯的心中满是懊悔。

　　德里亚阿努斯觉得如果不是他去往庭院处，他应该不会被认出来被告发，这样，他和狄俄尼索斯可以有休憩的几天，现在又要进入奔波和忙碌的状态……

　　所以，都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如果不是他多事的话……

　　虽然德里亚阿努斯的心中满是懊悔和悲伤，但是现在他却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德里亚阿努斯将钱财收好，旅店房间的其他东西不能带走了，他匆匆忙忙将斗篷为狄俄尼索斯穿好，又随手带了一些食物，接着，他看向房间的窗户，窗户的外面是一些杂物，他打开窗户，朝着远方眺望，比雷艾夫斯刚港闪耀着火光，勤劳的商人和船长们正在港口装卸货物……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在今天晚上到第二天黎明之前就乘船走，要在士兵们将他们抓住之前，离开雅典！

　　“快点，从窗户爬下去！小心点！”德里亚阿努斯将狄俄尼索斯抱起，轻轻推到窗户上：“从这里跳下去，把钱和东西拿好，快点！伊里福斯！哥哥马上就来！”

　　狄俄尼索斯依言，乖巧地从窗户爬下去，好在窗户距离地面不高，而且堆积着杂物，爬在杂物上，狄俄尼索斯总算是接触到了地面。

　　接着，狄俄尼索斯抬起头看着德里亚阿努斯，他看着他的哥哥脸色惨白，德里亚阿努斯先是下意识捂了一下肚子，看起来阿瑞斯赐予的伤口，哪怕拥有狄俄尼索斯的力量治愈，也无法将伤口完全愈合，接着，德里亚阿努斯从窗户上跳下来，狄俄尼索斯马上上前，想要接住德里亚阿努斯。

　　还好德里亚阿努斯的身体轻盈，狄俄尼索斯下意识伸出手臂，扶了一把德里亚阿努斯。

　　接着，是逃亡。

　　德里亚阿努斯握着狄俄尼索斯的手，轻手轻脚，又快速地从旅店离开。

　　生活在雅典的一年奴隶生涯，并未从德里亚阿努斯的记忆里褪去，他依旧对雅典熟悉无比，他七拐八拐地拉着狄俄尼索斯离开，在日光之下逃亡，耳畔仿佛爆炸般响起那些追捕奴隶的士兵的声音，那些士兵透过刚刚逃亡的窗户处，看见了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的奔逃！

　　“抓住他们！”

　　“他们逃走了！”

　　士兵们呼喊的声音陡然炸起，德里亚阿努斯瞬间加快了脚步，狄俄尼索斯被德里亚阿努斯拉着手腕有些踉跄地奔跑着，小小的半神紫色的眼眸陡然亮起，目光掠过那些生在缝隙里，以及长在巷子两侧的陶土花盆里，甚至是长在石砖缝隙里的那些细小的植物，被狄俄尼索斯的目光掠过的瞬间，植物们陡然生长，拉长！

　　从窗户处跳下的士兵们被狄俄尼索斯的神力催生的植物们挡住了一瞬间的脚步！

　　就是在这细微且轻不可闻的一瞬间，狄俄尼索斯转而拉住了德里亚阿努斯的手腕，这个小小的半神紫色的眼眸闪烁着魔性的光辉和魅力，他从空气之中嗅到了“酒”的味道，在这个人类气味混杂的城市之中，狄俄尼索斯闻到了哪里有“酒”，因此狄俄尼索斯转而握住德里亚阿努斯的手腕，将德里亚阿努斯带到了转角处的酒馆。

　　门扉上篆刻以常春藤和葡萄藤花纹的酒店，狄俄尼索斯带着德里亚阿努斯踏进了酒店，德里亚阿努斯甚至还没有开口询问狄俄尼索斯为什么要到酒店，就看见狄俄尼索斯伸出了手，轻轻指向了端着酒的奴隶手中的葡萄酒，他手腕之上的葡萄藤闪烁过细微的金色光芒，歪歪扭扭在空中飞舞的酒杯飞入狄俄尼索斯的手中。

　　而此时此刻，被植物们挡住了一瞬间脚步的士兵们，握着长矛和青铜匕首以及骨刺追击而来！

　　狄俄尼索斯的嘴唇微动，似乎念着什么，他一只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死死握着德里亚阿努斯的手腕，紫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的魔性之光被黑色的睫毛半垂着而微微掩盖，下一瞬，狄俄尼索斯在酒店所有客人和奴隶们诧异的目光之下，遥遥举起酒杯，原本空无一物的酒杯之中，瞬间盛满了鲜红的葡萄酒！

　　德里亚阿努斯睁大了眼眸，他不太明白狄俄尼索斯要干什么。

　　明明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逃走，但是狄俄尼索斯却来酒馆……喝酒？

　　“伊里福斯……”德里亚阿努斯轻轻呼唤了一声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对德里亚阿努斯微微摇了摇头。

　　“我请你们所有人喝一杯吧。”狄俄尼索斯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此时此刻显得那么幽深，又那么魅惑，他漂亮的小脸看向所有客人，在他说话的瞬间，所有客人空着的杯盏瞬间满盈鲜红的葡萄酒，接着，那些粗暴踏进酒馆的士兵们，眼神瞬间变得迷惘了起来……就在酒店这个范围之内，空气之中充盈着葡萄酒的香气，这种香气让所有的人都眼神迷惘。

　　“哐嘡！”

　　士兵们的武器无声无息地从手中掉落，一种混沌的气息和葡萄酒的香气混在一起，狄俄尼索斯举起手中的杯盏，漂亮而妖异的小脸之上，是一种接近大人一般成熟的微笑：“饮下这些，什么烦恼，怎样的痛苦都会消失殆尽……你们得到的，唯有快乐。”

　　瞬间，整个酒馆都开始……疯狂了起来。

　　德里亚阿努斯感觉到狄俄尼索斯正在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而他甚至无法动弹，他无法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呆滞地看着酒馆在瞬间疯狂了起来！

　　跳上桌子大喊大叫的客人，将葡萄酒塞在士兵嘴边的奴隶们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士兵们手中的武器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面，别在腰间的武器被无形的手解开，掉落。

　　一切都疯狂了起来。

　　整个酒馆，仿佛被无形的红色气息包围，士兵和客人们在一起大喊大叫，疯狂追，癫狂着，奴隶们将酒壶之中永不止息的葡萄酒倒出，癫狂的人们舞动着，将酒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大喊大叫着，一种扭曲的快乐出现在所有人的脸上，唯有站在原地的狄俄尼索斯和德里亚阿努斯依旧清醒。

　　德里亚阿努斯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他眼睁睁看着整个酒馆陷入一种非理性的狂欢——士兵们丢掉了武器，与平民勾肩搭背地痛饮；奴隶们爬上桌子，将珍贵的葡萄酒像水一样倾倒在彼此头上；老板娘瘫坐在角落，抱着酒罐痴痴地笑，金色的液体浸透了她亚麻的长裙。

　　“伊里福斯……你做了什么？”德里亚阿努斯的声音干涩。

　　狄俄尼索斯面无表情地垂眸，似乎有些劳累，他的声音清冷而轻盈：“我只是请他们喝了一点……酒。”

　　晃了晃身体的狄俄尼索斯依旧死死攥着德里亚阿努斯的手腕。

　　“我只是……让他们喝了用我的血酿造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