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安安》乔隅

4、离别？

　　这时，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仿佛清晨的钟声敲开黑暗带来黎明一般清脆，许母小跑着过去开门，轻轻地抬手往脸上擦了一把，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见她流泪，不想我更担心。

　　门开了，来人身着制服，用浑厚的声音问道：“是许何远许先生吗？”他望着我的脸，带有些许打量的眼光。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叫的明明是许何远，看我做什么，突然意识道自己现在就是许何远，于是赶忙对警察说道：“是的，是我。”

　　警察对我说：“昨天晚上车祸的肇事者名叫张建强，已经被我们抓获了，肇事者的父母希望这件事可以私了，他们会给出一笔比较丰厚的补偿......”

　　听到警察说的话，许母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们警察同志怎么还帮罪犯说话呢，我两个儿子一个脑震荡一个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不知道是死是活，简简单单一句私了就能让我儿子醒过来吗？就算他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可能私了，以为我们家没有钱故意碰瓷的是吗？”许母气得浑身发抖，我大步走过去，伸手圈住许母。

　　我对于肇事者的行为非常气愤，凭什么觉得有钱就可以买一条人命，凭什么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个时候知道拿钱填窟窿，早干嘛去了呢？我对警察说：“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私了的，肇事者应该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

　　警察点点头，对我说：“确实，肇事者属于酒驾，就算你不和他和解他也是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只不过轻很多。你是要上诉是吗？”

　　我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警察，我要上诉。”

　　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做好准备，肇事者家庭条件比较好，气焰很是嚣张，不管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了解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争取让肇事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有，多争取赔偿。”

　　在我们谈论的时候，护士冲了进来，对我们说道：“是隋安的家属吗，病人情况又恶化了，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正在努力抢救病人。”

　　听到这里，我心里如同一道惊雷炸开，心脏开始隐隐作痛，其实听到我自己要死了，我没什么感觉，可是想到许何远还在我的身体里，我顿时急得不行，我问道：“那能不能抢救回来啊，求你们尽力抢救。”

　　许母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求求你们了，那是我儿子，你们一定要救我儿子。”她拉着护士的手，摇晃着，不停地摇晃着。

　　我听了许母的话，内心一股暖流，很庆幸我能遇见一个这么好的妈妈，很庆幸我和许何远在一起了，那我更不能失去许何远，我要和许何远一起给妈妈养老，我还要和许何远白头到老，看着对方从黑发变白发，变成小老头也不分开。

　　我止不住的流泪，在护士的搀扶下和许母一起去手术室门口等候。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有一位医生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分淡淡的忧伤，我看到他的表情，心中顿感不妙。医生叫道：“隋安家属，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进来看看他最后一眼吧。”

　　刚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如同上一秒还是春日暖阳，下一秒寒流来袭，将人冻的麻木。

　　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许母如同力气被抽干一样，只是静静地瘫坐在地上，原来那个总是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小老太太的头发现在头发凌乱，身形看上去格外寂寥。

　　这时医生出声提醒我们：“你们快去看看吧，病人刚才清醒了一段时间现在还有一点点意识。”

　　听到这话，我和许母从地上挣扎起来，冲向病房，一到门口，我和许母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任我们谁都不敢相信，在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许母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捂住了嘴，看着“我”的脸，不断抽噎，断断续续地说：“安安.....啊......你别吓......别吓妈妈，没事的是不是......”

　　我走向床边，看着“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微微有些愣神，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还能看到自己死在自己的眼前，这种感觉好奇特，我的心脏止不住地颤抖，我的手颤颤微微地去抚摸“我”的脸，我俯下身子，轻轻出声：“许何远？是你吧，你还好吗，你真的要丢下我了吗，本来是我要保护你的，可是又变成你保护我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这时，我看到“我”的睫毛轻轻颤抖，我抬起了头，和许母看着。

　　许母激动地喊道：“安安，安安你醒了？安安你是不是没事，你快醒来啊安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我看见，“我”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分明是许何远的，我看出来了，他就在我的身体里。他就是为了保护我，才用什么办法将我和他的灵魂互换的，一定是这样。

　　我激动地俯下身去，但是又不敢太大声让许母听到，我对着许何远说：“你快醒醒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总是保护我，总是对我那么好，我求求你快醒来，我们两个还要一起变老呢。”

　　这时，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要穿透我的身体，要冲破一层桎梏一样，我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如同自己要死亡一般，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开始止不住得颤抖。我强撑着看着许何远，在我身躯里的他，是不是也一样，心脏是渐渐停止跳动了还是在冲破身躯呢。过了一会儿，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我的身躯渐渐回温，心跳也慢慢趋于正常，可是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嘀——”我的世界一瞬间好像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医疗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我的世界在渐渐崩塌，一切在我眼前土崩瓦解，我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长久的寂静后，医生来叫我们回避。我缓慢站起了身，我将瘫倒在地上啜泣的许母拉了起来，慢慢地向病房外走去。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那张脸，我好似不认识了，以后，我就成为了他。

　　我好想好想也跟着许何远一起走，我真的想象不到，失去许何远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不能够，许母待我那般好，在她眼里，她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去世了，我必须要好好活着，我必须要好好照顾她，为她养老，尽我的孝心，还有许何远那份没来得及尽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