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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又见谢澜 ...
瞧着眼前那张令人晃神的俊脸,贺文茵不由得有些晃神,只匆忙点点头小声回他的话,便下意识要起身请他入主位。
“还未曾谢过国公……”
“不必。那日匆忙,想来有许多事不曾同你讲清楚。”
温声示意她不必起身,谢澜忽视一旁月疏雨眠惊诧的眼神,径直去一旁自个寻了个位子坐。
但贺文茵哪能就叫人家这么坐着?
见谢澜似是一点都不嫌弃地坐下,她慌忙起身,便去他身畔几上寻茶罐与茶盏,无论如何也得做样子招待招待。
——而在她瞧不见的身后,谢澜正紧紧盯着她背影,一丝也舍不得放过,眼神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死井。
他仍记得那身衣物与那冠,还是因着前世某日贺文茵曾笑吟吟勾着他指尖说过喜欢。
但今日瞧来,似是这身青更得如今的她心意些么?
分明离得如此近,可他为何还是如此想念她?
想同她牵手,拥抱,想圈着她,想一遍遍念他心悦她,同她交颈而眠,同她共享床/笫之欢。
不……不必是那般。
她身子太差了,不应消耗精神在这事上。
但他仍想不隔着任何物什拥抱她。瞧着女孩手忙脚乱的小背影,他默默垂眸。
仅是抱着。
瞧着她瓷白冰凉的肌肤被自己的体温蒸得有了血色,感受到抱着的身体在鲜活地微微颤动,近乎能听到她胸口那处心跳与血液流淌的声音——
如此他方能确认她当真活着。
而非自己终是得了癔症。
如是想着,他不自觉地便手指微动,想要靠近她些。
谁知还未曾动弹,贺文茵便察觉到什么似的连连两步离了他身侧去一旁寻水,衣角打出一个冷漠拒绝的褶。
谢澜黯然。
……好思念她。
恰是此时,一缕带着些微药香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过,便立刻被他悄然捉住,细细捻了又捻。
直至贺文茵似要察觉,他方才将那丝带着余温的发丝从指缝中恋恋不舍放了出去。
就连女孩将茶盏端到他面前,自己回座团坐下后,他都仍在垂首瞧着那缕发方才飘过的地方看。
见状,贺文茵疑惑地偷瞧他一眼。
难不成自己泡的茶如此难以入口,叫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方才,便总觉得这人似是在盯着自己看。但他眼下似乎……仅是在盯着地上发呆?
……是错觉么?
眨眨眼将心思放回眼前人身上,她仍觉有些发懵,半晌才犹豫着轻声启唇:
“国公有何事要讲?”
“文茵。”谢澜未曾答话,反倒垂眼磨一磨指腹,
“我往后可以如此唤你么?”
贺文茵闻言微微点头,她也觉着总是姑娘姑娘唤有些怪异,宛如什么烂俗话本子里头的称谓。
于是谢澜方才抬头看她,微微含笑:
“既是如此,你往后也莫要再唤我国公了。”
听了这话,贺文茵疑惑一愣。
这个时代,女子便是成了婚也要同夫君用敬称,有爵位便唤爵位,无爵便按家中行几唤几爷,他这又是何意?
“……那我该怎么叫您?”
但谢澜不语,只抬眼盯着眼前微微缩着脑袋的女孩看。
眼前姑娘睁着双水盈弯弯眼,正不解地瞧着他。
窗外雨色与竹色自她身侧木窗漾进来,显得那眼越发水亮漂亮了。
叫他忍不住想此刻便上前去,细细抚她的眉角,抚她小巧圆融的鼻尖,抚那双眼。
“唤我名就好。”仍念着那缕发丝,谢澜默默攥紧修长手指:
“此外,也莫要再用‘您’叫我。你我既已定下亲事,又何必如此生分?”
直至此刻,贺文茵方才从这人便如此畅通无阻进来了这事中缓过神来。
想必平阳候定是巴不得自己现下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罢?
她不着痕迹蹙起眉头。
所幸这人看着是不急,不然她与他孤男寡女,月疏雨眠是两个丫头,十一严格意义上还是他的人,他若是做了什么,她找谁说理去?
“那……谢澜?”
一边想着,她微微扬起脑袋,试探着问。
“嗯。”
谢澜轻笑应声,随后便又垂下了眼睛。
她仿若只是在唤一个无关之人。但……罢了,能唤自己名便好。
做贼般照着贺文茵方才碰过的地方拿起茶盏,感受着杯壁上已然不剩多少的热,他低声启唇:
“那日太急,书信又太过失真,故此我才贸然来访。”
“文茵,我娶你,并非是出于什么乱七八糟的缘由。只是觉得同你有缘,第一眼瞧见你便喜欢上了。”
——什么?
——他讲的什么玩意?
听完这话,贺文茵登时觉得像是被头顶那灯给砸了一样头晕眼花,迷茫无比,内心飘过了一连串加大加粗闪着光的问号。
她这脸难不成已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乃至于齐国公冰封二十年的心都为之咚地沉塘触底了不成?
因着这迷茫,她方才错过了谢澜看向她的目光。
女孩那点小心思小动作如何能叫他错过去?
他瞧她悄悄蹙眉,瞧她骤然睁大总是微微垂的眼,瞧她下意识歪歪脑袋,近乎要露出耳后那枚痣来。
……近乎要勾得他的心也与窗外一同下起雨来。
竭力屏去纷乱念头,他紧握茶盏,温声接着道:
“你或曾听过些关乎我的事。但市井流言难免有失偏颇,故此我想向你再说一番。”
“我家中并无父母,也无通房妾室之流。族中人大抵同我一辈,再大些的多数不甚见人,你无需担心有长辈需日日侍奉,也无需担心有谁仗着什么来压你……”
说这话时,他语调平静至极,仍是那种不自觉放低声音的温和。
看向贺文茵的漆黑眸子也恢复了浅潭般的平静,却反倒叫她有些不解。
“并无妾室”与“父母不在”的话……是可以放到一起来如此轻飘飘讲出来的吗?
越是想着,她越发觉得些微有些怪异,再度偷摸看向谢澜。
对方并未瞧着她,仍是回头去瞧着那处地面,似是那里有金叶子叫他移不开眼一般在发呆。
于是贺文茵心下了然。
……果然,父母不在的事,还是叫他难过了。
她听闻谢澜幼时便丧了母,此后不过十八便丧了父。
虽说有圣上接去教养,但他那么些妃子孩子,哪里会对个外甥上心呢?
想必他前些年,定是过得很艰难吧。
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怜,贺文茵定了定神,自觉自己该转移一番话题,叫谢澜不再难过才好。
于是她僵硬地转向那个被摆于她桌上,被径直小盒包装着的物件道:
“话说,国……谢澜,你方才拿来的是何物?”
“……那个。只是来时在路边铺子瞧到的小玩意罢了。”
方才从不可言喻的绮思中回神,谢澜只觉着心上口子裂得愈发开了。
——分明今日来见贺文茵前,他欣喜到本觉得那口子小了不少,脓血都不再淌了才对。
只是她不愿听自己的事直说便是,为何偏要如此转移话题?
又是摩挲一番指腹,他默默黯然。
……自己何时才能再绕着那缕发丝吻她?
“觉着你或是会喜欢便买来了。那日院首开的医嘱,平日里可有遵着吗?”
垂眼不叫她发觉自己的难过,谢澜越发放缓了声,只轻声问道。
“……啊。”
……贺文茵闻言,登时像是被戳了死穴一般愣住,连歪过去的脑袋都立刻正了回去。
她自然……没有了!
开玩笑,她对自己难不成没有自知之明么?
遵着那天书般的医嘱或许也多活不了几年,那还不如好好快活,何况昨日厨下送来那烤鸭当真好吃极了,她一人偷吃了大半只——
瞧着她那样,谢澜便知她做了什么了。
“……文茵。”
他沉着脸起身踱步过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挡住贺文茵面前昏昏日光,整个人都仿若一瞬间便从仙人变成了阎罗,看着叫人胆颤心惊。
但谢澜分毫不觉。
他只知晓他眼前的少女瓷白得令他揪心,还被他的忽然动作惊得轻轻咳了两声。
而他纵使不去触碰,也知晓她的身上定是同冰窖一般冰凉。
怎么就是如此不在乎自己?
越是瞧着她巴掌大的脸,他便越是恼火。
还慌张地看他,双手不知在桌上摸些什么。能摸出什么她好好照顾自己的铁证不成吗?
谁知,下一息,贺文茵竟摸出一团漆黑荷包来,慌忙闭着眼,颤着手递给他看。
“对了……这个!我将它缝好了——”
谢澜闻言低头瞧去。
原是那日他为了塞银票进去扯开的口子已然被重新缝上了。
虽说白色小小针脚不甚细密,甚至稍有些歪,但莫名叫他看着便觉得心里能开出花来,甚至克制不住地想去接。
……好想要。
……但自己曾日日佩着的物件若是能这样便留在她手中,握在她掌心,岂不是更好么?
“不必还我。”
转念一想,谢澜恢复了温和笑意,越发深地去看贺文茵。
如此望去……他方才发觉自己披散的发正环着她的发,影子也环着她的影子,是种极尽缠绵的模样。
于是,正心虚着的贺文茵便听到身前人莫名低声喃喃一句:
“我曾说过,你与我极有缘分。”
她本是处在光下,但叫他的衣摆一遮,整个人便同他一起进了阴影处,仿佛便已然同他融为一体了一般……令人愉悦。
她身上穿的是他一件件挑了不同纹样,叫人赶制的衣裳,发间缠着的是自己遇她前一日买的丝带,便是药香,也是自己送来的药材味道,此刻微微沾了些松木香。
……他总能渗入贺文茵生活的每一寸的。
瞧着女孩拿着自己荷包满脸遮不住的苦恼与急切,谢澜微不可查地,轻声溢出了一点笑。
纵使她前世或是从未爱过自己,也是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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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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