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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饺子 ...

  •   此前,她还有些怕他。

      可现下,这人似乎是把她的脾气吃了个彻彻底底,每每这种时候,都叫她都觉着心底不知有什么东西淌过,暖洋洋的,似是春山院许久都透不进一回的日光。

      让她忍不住便要去碰,宛如某种碰了便会就此上瘾,再也无法摆脱的毒。

      但毒如何能是好东西?

      只觉着心中似是有小人在左右拉锯,贺文茵再度犹豫抬起眼睫。

      眼前,谢澜仍那般低眉顺眼模样瞧着她,嘴中还轻声咕哝问着些“是不喜欢么,不喜欢还有其余模样”一类的话。

      见她眼神扫过,暗沉黑眸更是顿时便闪起星子般的光来。

      眸光下,那手生得极为好看,骨节修长又分明干净,皮肤被冬夜寒风冻得净白,其下隐约能瞧见青色的蜿蜒纹路。

      若非上头有不少茧子,定是会叫人觉着是个上好白玉雕出的摆件。

      而那双突兀躺在其上的小手套,上头绣着的是她最喜欢的花儿,用的是最好的绸缎。

      思及初见那日自己叫他冻了许久,贺文茵最终默默一叹,飞快便将那玩意拣过来,没出息地戴了上去。

      ……罢了。便收下罢。

      瞧着对方满意般弯弯眯起来的狐狸眼,在心下敲打总是这般的自己一番,贺文茵暗暗立下决心。

      这绝对是最后一回!

      上了一旁等候许久软轿后端着里头热牛乳又是好一阵发呆,直至窗外国公府匾额开始倒退,贺文茵方才发觉件事。

      ……她同谢澜说话时怎不觉得冷呢?

      忽地意识到他从见面起便一袭青衣清俊立于风口处为她挡着,她慌忙就要从车帘里头探出瓷白小脸去回首看他。

      可却那人却只遥遥一笑,冲她说了什么,便快步拐个弯消失在了廊下。

      ……

      国公府占地面积极大,里头道路宽广便是四马的马车都驶得开,更莫要替屋舍何如了。

      自正式进了这府起,她身侧月疏便瞧着外头念叨,可便是一贯嘴快的她,也连途经院落景致上头挂的牌匾都数不过来。

      以后若是在这府里迷了路该如何是好?

      眼瞅着身下软轿进了一道又一道门,拐了一个又一个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坐下时,贺文茵只觉着好似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肚子都稍有些作响。

      谁知,她怀着隐约期待入座时,对座圈椅上并没有人。

      对方仅是派了个丫头过来,告诉她他马上过来,让她和丫头谈天解解闷。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瞧着两个没出息的小丫头已然被另一个笑盈盈丫头领走见世面去了,贺文茵只得随意开口:

      “……可否同我讲讲你们国公的过往?”

      一听这个,小丫头登时便来了劲头,一张嘴竟是比月疏的还要快些。

      除去她此前所知道的外,原老国公也纳过多房妾室,加之叔伯不少,谢澜便有许多兄姊。只不过唯有他一人是公主所出,最后也便是他袭了爵位。

      托腮听着眼前丫头口若悬河讲着国公功绩几何,贺文茵只觉着头昏脑胀,近乎要就此便趴下睡着。

      见未来夫人这般模样,小丫头急得团团转,只得遵着国公嘱咐,开口:

      “国公……还曾和大公主定下过亲事。当然!只是口头定下的,您莫要——”

      说是口头定下,但那亲事,其实本已要到了互换庚帖的程度。

      她虽只是新来,却也听闻府中老人为这位未来夫人备下聘礼时讲过,说自国公十八起,陛下便与他便约好了这事。

      如今他突然变卦,至今公主与陛下那里都不曾松口。

      也不知国公为何要自己讲这话?不怕夫人听了不乐意吗?

      咬牙小心翼翼瞧着贺文茵反应几何,小丫头整个人都紧绷着。

      但贺文茵闻此倒是淡定至极,只打了个哈欠。

      不如说,定亲以来这些日子,她听谢澜与那大公主青梅竹马的故事都听烂了。

      她又不蠢,也曾听闻过一二朝局,对自己的定位几何向来也清楚的很。

      朝中新旧党派之争是近些年来才有的,而再往前些年,谢家与皇室向来是极好的合作关系,几百年来皆是如此。

      但偏生是这一代,出了谢澜这么个特立独行的人。既要同圣上对着干,又要废了旧日婚约。

      想来,他娶她,一来能避了娶公主的风头坚定立场,二来也能免了与其他世家联姻引陛下猜忌罢。

      直至她点名要的饺子已然悉数被端来,无聊故事已然讲至了谢澜前日吃了什么,正主仍是没能到场。

      瞧着外头已然全黑,贺文茵只得无奈起身,问那丫头可否领她去找人。

      那小丫头犹豫半晌,最终见她确是等不住了,方才答应。

      可谢澜在厨下作什么?

      隔着窗纸模糊望见一修长身影正立于台前,隐约可见他眉头紧锁,神色严肃,贺文茵很是一阵愣神。

      因着那骤然升起的好奇,偷摸克制着脚步声,她猫着身子溜进了厨下,躲在门口细细瞧了一番。

      只见那人负手立于案板前,正盯着上头的一个个圆滚滚饺子出神,袖口似乎还沾了些白色的面粉在上头。

      而注意到她疑惑目光,对方神色骤然一滞,立刻侧身过来,难得仓促开口:

      “——文茵?怎得过来了?”

      “等了你许久都不曾见你过来,便来瞧瞧。”

      贺文茵一边答着,一边仍是在瞟那些饺子,脑内已有惊涛骇浪翻滚起来。

      他堂堂一个超品的国公,在这厨下是要干什么?

      总不能是在给她下毒罢?

      准备把他未过门的糟糠妻给毒死,然后自己去做个鳏夫,顺理成章不娶妻子?

      或者当真要把自己毒死做个药引子?

      瞧着女孩面上掩盖不住的震惊与疑惑,谢澜攥紧了身后那见不得人的玩意,只轻松道:

      “没什么。只是不是有旧俗么?那饺子里铜钱须得我包进去,我方才过来的。”

      有这般旧俗吗?

      将信将疑地哦一声,瞧着谢澜已然是一副要走人的模样,贺文茵方才暂且放下疑惑,在他前头迈起了步子。

      悄然将手中难看面团扔至一旁,谢澜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君子六艺学得极好,可偏偏能逗着贺文茵稍稍开心些的东西那里头半分未曾教授过,只得由他自己摸索。

      哪知,却样样不得要领。

      那日,廿一瞧着他画了一整天笑脸也属实不得其法,战战兢兢建议他,可找位大师替他画了,他再仿照着描摹上。

      可若仿着那大师的画,那还是他的心意吗?

      而前世,算上她……走后,他为贺文茵做了近六年的甜点心。只为生时可哄她喝一口药,走时若她的魂忽地回来,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谁知手艺好不容易有了长进,那好不容易练出的能耐甫一到此时,竟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所幸她应当是不曾发现吧。

      他不想叫贺文茵瞧见他任何不好的模样。

      思及那最终也没能做成的甜点心,谢澜回想一番,瞧着眼前女孩毛乎乎发顶暗自庆幸。

      贺文茵今日梳的是知了髻,垂在在后头的乌发宛若两只兔耳朵,随着她小小步子在他眼前轻灵地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叫他忽地便想去捏一捏。

      ?

      感受到发髻被轻碰了一下,贺文茵疑惑回眸。

      谢澜极快地收回手,只一本正经,“方才去厨下时落了面粉在上头。”

      ……

      好容易落了座,贺文茵终是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虾仁饺子。

      该说不愧是国公府,果真是这种食物都要做得比她自己做得美味不少。加之今日谢澜格外开恩,允了她加些蘸料,贺文茵难得有了些胃口。

      只吃着吃着,发觉与方才听闻的人丁兴旺不同,这府内甚是安静,她才犹豫开口:

      “国公家中……”

      谢澜闻言微微一挑修长眉毛,无奈笑笑。

      “啊。”

      贺文茵自知又叫错了称呼,只得别扭改口,

      “你家中,再无别的人吗?”

      谢澜温声:“我说过的,我家中并无父母。至于旁的,他们都不住在此处。”

      那些碍眼之人,他少时早已清理干净。怎会叫他们那些腌臜东西污了她喜欢清静的耳呢?

      毕竟,那些人平日里的嘴脸与被剥皮时的咒骂,可是属实难听极了。
      “……谢绍熙——你不得好死!”

      思及少时在府中经历种种,他面上只温和一笑,为贺文茵递过去碗热汤,嘱咐她切莫噎着。

      “只不过有些院落里头曾死过人,想是不大吉利,我便将它们给封了。你往后若是想逛,便叫我陪你去?”

      “喔,好。”

      含糊应他一声,匆匆填饱自己的肚子,贺文茵方才在不起眼处发现了一个生得极丑的饺子。

      其实,若是要委婉些,说是生得极丑也不竟然。

      只是那饺子属实长得奇形怪状,似是里头被硬生生塞了什么物件一般,平白比其他的大了两倍不止,还凹凸不平,便是连外头白面也瞧着像方才撒上去的,全然没熟。

      抬眼瞧谢澜一眼,见他笑着示意自己拿过去瞧,贺文茵越发好奇,小心翼翼弄破了面皮去眯眼捣鼓里头东西

      而谢澜仅是静静望着她,眼中深黑死潭便早已化作了满溢春水。

      他有多久不曾与活生生的她一同用过饭食了?

      哪怕她不是歪歪斜斜倚在他身上,漫无边际地同他谈天,也并非弯着双月牙眼,绕着他的发玩同他玩笑,道我要吃你做的。

      而仅是生疏至极同他分坐两端,连为她夹菜都不方便。

      可这已然是极好了。

      贪恋盯着贺文茵拆开表皮,瞧见其下漂亮锦袋时小脸上止不住的惊讶,谢澜只觉着连眼也不想去眨,生怕将她一丝表情错过了。

      今日过去,谁知还要几日才能见她?

      见不着她,他只觉得自己便是个死人,半分生趣也无。便是从前一股脑扑进去的公务,如今也只是按部就班,全然没了那般热情。

      ……狠心的小坏蛋。

      她那般对自己狠心,倒是一派潇洒,什么都不留地走了,独留他一人在世间徘徊,想去寻她也不得,连寄哀思的纸都要日日烧上一摞。

      她却连个梦都不给他。

      ……罢了,前世的事不记得也好。

      见贺文茵打开近袋时面上满溢的惊喜,谢澜垂眸黯然笑笑,能挽重弓的手近乎要握不住细细象牙筷。

      只要她还在,便什么都好。

      而一旁,贺文茵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头,竟是个玉雕的小猫吊坠。

      上头的肥猫眯着眼睛,似是在笑,爪垫圆嘟嘟,上头则托着枚小长命锁。吊坠整体则由通体光滑白玉雕刻而成,最顶处穿着坠了圆润珍珠与青玉的红绳。

      他方才,便是在将这个放进去?

      虽说细节雕刻处略有些粗糙,但……

      不对,不是说再不收他东西了吗?

      今日答应过来同他吃饭,也是因着她抱了早些适应日后生活的念头。

      可他为何总要一次次这样?

      要她如何拒绝?

      手中郑重托着那吊坠看向谢澜时,贺文茵罕有地睁大了眼,人都是愣怔的。

      而他的眼神仍是那般温和中带着快意与满足,似是看着她喜欢便自己也高兴了一般。

      但怎么可能呢?

      那侧,谢澜轻声启唇:“喜欢这个?”

      垂眼瞧着那笑脸猫,犹豫许久,贺文茵方才慢而又慢地点头。

      “那便走吧?”

      而不等她拒绝,见她眼前饺子已然吃了大半,谢澜起身走至她身侧,微微矮身,竟是带着笑意要来牵她:

      “三一不是同你说了么,我替你准备了许多好东西。”

      “我带你去瞧,好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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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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