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雨待霁》夜静谈

5、第 5 章

　　冬天过去了，潮湿的回南天把小城的空气变得粘腻又沉重。
　　洛川笔袋里的纸条积累了一张又一张。他买了一盒巧克力，撕开包装，露出巧克力不鲜艳的颜色，塞入口中。甜味如同迅速蔓延的烟雾般在他的口中弥漫，洛川的心情难得愉悦了一会儿。很神奇啊，棕黑色的巧克力有着比一切糖果色的东西都甜蜜的味道……
　　把剩余的巧克力倒出来，将纸条都塞进盒子里，刚要盖上盖子，盒子里拥挤的纸条占满了视线，洛川停住了，直到巧克力把口腔粘膜变得干涩难受，他才回过神来，翻动舌头把巧克力压在舌底，然后犹豫着，一张一张从盒子里抽出字条，打开，那些细碎的文字虽然笨拙矫情，但认真工整，一笔一划都吸饱了自己阴郁沉重的爱意。

　　窗外传进一声熟悉的轻笑，是在幻想里回响了无数次的声音，像骤雨打响栏杆般清脆，洛川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把纸条都收进盒子，随即抬眼看向窗外：陈阳林从窗外走过，说笑着，和别人。

　　隔着布满水汽的玻璃，洛川看不清陈阳林的脸，嘴里残余的甜发酵成了奇怪的味道，蒙在口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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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又被同学翻白眼了，是一件洛川不愿意去回想的小事，他尽量不让那些鸡毛蒜皮去污染自己的思想，但烦闷的情绪很难驱散，尤其是在压抑的环境下。

　　如果自己和陈阳林在一个班就好了，这样也不会人人都讨厌他，起码陈阳林不会……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陈阳林会不会随大流讨厌自己？不讨厌自己的话，陈阳林会被其他同学讨厌吗？

　　洛川一点也不了解陈阳林，他根本找不到路径去揣度陈阳林的想法，只能在大脑中构想各种的可能，各种不可能实现的可能。

　　既然都不可能实现了，就让我妄想一下吧。

　　涌上来的负面情绪让洛川喘不过气，左手揪紧后脑的头发，阵阵刺痛扎在头皮上。右手握住笔，但是他什么都想不出来，怎么都落不下笔。

　　已经没有用了……

　　沉重的情感发泄不尽，轻薄的纸片承载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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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携着欢声笑语，一阵阵，填满了整个校园。
　　学校的颜色似乎也没有那么灰了。

　　讨厌学校的洛川也很高兴回家，他心里暗暗希望妈妈心情好一点，还有一点可惜的是在家他看不到陈阳林了。

　　之前周末或者月假，他都会暗暗关注陈阳林的动向，可惜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人流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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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川没有很幸运，妈妈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这次考试名次掉下来了？”餐桌上吃得好好的，妈妈突然问了这句话。洛川选择闭口不答，因为无论回答什么，结果都是被痛骂。

　　接下来果然是老生常谈的教训斥责，洛川选择了逃避，回到房间锁上门，拿起久违的手机，然后开机，第一时间打开社交软件去偷窥陈阳林。

　　没有人拉洛川进班级群，他也没有校园群，没办法要来陈阳林的社交账号。令他庆幸的是，他初中加了读书会成员的账号，其中就有陈阳林，陈阳林也忘了删掉他。

　　陈阳林的账号就叫阳林，洛川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是魏晋诗文会出现的字眼。

　　他刚不久前就更新了好几条，是和朋友聚餐的。
　　“哎哟woc我的奶茶。”

　　“笑死了闻梓铭冰淇淋掉了。”

　　“OK打游戏输了兑现诺言，请兄弟们喝蜜雪冰城。”

　　洛川被逗得勾起了嘴角，感觉就像一道阳光穿过了心中的阴云。他又不舍地翻看了一会，好不容易才舍得离开陈阳林的页面，在这之前他清理了自己的浏览痕迹，为此一向抠门的他一直在给社交软件充钱。

　　他知道他的行为很恐怖恶心，他一直不敢给陈阳林点赞，甚至清除自己的访问记录，就是害怕陈阳林发现他的行为，他一定会感到恶心，也许会来质问，反正结果也是把自己删掉……

　　反正最后的结果也是他自己一个人伤心……

　　好痛苦……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从小没有人理的是他，和能够说话的人疏远了的是他，这些也就算了，被孤立的人也是他。他只能像个可笑的丑角一样，偷偷写着滑稽的字条，变态地视奸暗恋对象的社交软件，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只对自己展现出些许好意的、几乎不认识的人身上。

　　真是可悲啊，估计自己的一生也就如此了。

　　既然都如此了，那么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吧？

　　洛川头脑发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颤抖的手指点回了那个页面，慌乱地截了几张图，然后连忙退出页面，发现自己忘了清除痕迹只好又返回去清除。

　　我在做什么？做完这一切的洛川不敢点开相册去看自己的“收获”。涌上大脑的血液逐渐散去，他喘着气，把手机扔在一旁。

　　太恶心了……

　　对不起……

　　洛川终于忍不住，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