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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这是一间黑色的房子,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安静得宥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左昭在他身体中注射进去的药剂含有特殊成分,浑身虚弱,又酸又麻,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宥矜就这么躺在地板上闭眼假寐,期间只能听着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发呆,好在空间中的温度不算低,他偶尔能睡着。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怪异。

      艾斯芒呢?他怎么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药剂下出现那个幻觉?这么久过去了,下城区怎么样了?……

      宥矜挪到墙边,摸索着站起来,手掌贴在墙面上慢慢往前走,每一面都是滑凉的金属墙。这是他第二十八次摸着墙走,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没有出现他期待中的小通风口或是隐藏机关。

      宥矜贴着墙坐回到地上,这时一面墙突然升了起来,在黑暗里待了许久的眼睛猝不及防被大量涌入的白光刺出泪花,他抬手挡在眼睛上,皱着眉望向外面。

      那是几个身着狱警服的高大男人,领头人像是机器一样面无表情对他宣布:“罪犯5063在辅佐疗养室中身体各项机能经检测已恢复到百八之八十以上,现转移关押地。”

      身后一个狱警上前问了句:“直接带去普通房吗?这是左昭博士亲自送来的人……”

      领头人淡淡抬手打断了他:“博士说把他当做普通罪犯就行。”

      接着几个狱警拉起宥矜,不由分说给他戴上了手铐,押着他往外走。宥矜听到得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后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被铐起来的双手。

      所以他这是……被抓去坐牢了?怪不得在小黑屋里被关了那么久。

      宥矜被几个狱警摁着肩膀和手臂穿过了数道长廊,描扫了不下五十次,最终在一间宽敞的牢房外停下,狱警再次扫描识别身份打开牢房门,直接将宥矜推了进去。

      宥矜愣了一下,看看身后扬长而去的狱警,又看看眼前一群男女老少。他们或坐或站,对宥矜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稀松平常得不像在坐牢,像是在家门口唠嗑。

      宥矜看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一个涂着夸张大红唇的女人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抛了个媚眼勾着唇开口:“欢迎来到有瑟罗痕啊。”

      宥矜呼吸一滞,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久久说不出话。

      “怎么样?怕了吧小朋友?”女人仍是笑意吟吟的,支着腿靠在金属栏杆上,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烟,满脸陶醉吸了一口,“不过吧,我觉得在这儿也挺好,起码不用再伺候那个老东西了。”

      “就是就是!”旁边一个小孩附和道,小孩的身高只到宥矜大腿,一张脸白嫩圆润,看着怪讨喜的,不知为何也被抓了进来,他掰着手指嘀嘀咕咕,“去死就去死呗,谁怕啊!”

      宥矜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被判死刑?

      他走上去和他们说话:“你们为什么会被抓来有瑟罗痕?”

      原本叽叽喳喳的牢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表情各异。

      宥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这种氛围莫名让他感到一种压抑,他有点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下一秒女人开口了:“原来不是下城区的啊,真稀奇。”

      宥矜有些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下城区发生什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最后还是一个躺在角落休息的老人说话了:“你消息可真够闭塞的,这都过去多久了。”

      老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夹着沧桑的沙哑。

      宥矜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问老人:“现在的日期是什么?”

      老人胡子头发花白,闻言懒懒抬眸看了他一眼:“五月十七日。”

      宥矜顿时觉得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大脑一片空白。五月十七日……距离他离开下城区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几个月究竟出什么事了?照他们刚刚说的话来看,他们都是下城区的人吧?那个小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去死?……

      老人见他一副被抽了魂儿的样子,便缓缓开口解释:“二月份的时候以灰红公司为首的大批武装人员来了下城区,说是各类资源严重枯竭养不起这么多人了,一开始是想要把变异人和仿生人通通带走清剿,但反抗军和其他下城区人都不同意,认为变异人已经出现数百年,他们也是拥有人权和人格的血肉之躯。两方人员争执不休,最后还是公司那边退了一步,只选择销毁所有的仿生人减轻资源负担,反正仿生人一肚子电线零件,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人,所以嘛,我们就被一锅端来有瑟罗痕咯。”

      宥矜听得几乎站不稳,他抓着栏杆稳住身形,有些恍惚地问:“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艾斯芒的仿生人?他、大概这么高,”他伸出手虚虚比划了一下,“长得很好看,眼睛是黑色的。”

      老人摇了摇头:“又没听说过,”

      宥矜贴着栏杆滑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还是不愿再去想下一步。

      牢房的环境比他之前待的那个小黑屋要差得多,地面有点坑坑洼洼,墙面粗糙,看得出年代久远,上面还有些被酸雨腐蚀的痕迹,狱警出去以后升起了大门,只留一丝惨白的光泄下。

      抽烟的女人睨了一眼宥矜,走到他身边坐下,嫣红的唇吐出一口白雾:“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我们仿生人被造出来就和人类没什么两样,我们拥有一样的身体、头脑、神经系统,我们甚至有自我意识,哈哈,也许用‘甚至’这个词不太对,那毕竟是人类对于一种机械的惊讶,但我们就是有了,不仅有,而且还比某些人类要更加丰富。”

      随后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但我们始终只是工具,始终低人一等,在人类眼里我们永远称不上是‘人’。仿生人的命运只能是按照它的买家往设定好的属性发展,学习唱歌跳舞取悦他们,学习洗碗扫打收拾房子,有时还得学着如何在床上伺候他们,兽潮来时我们要出去挡刀,牺牲性命的任务也是我们在做……即使这样,我们依旧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希望自己没有被研发出来,也不要再有这么多机器不该有的情感。”

      宥矜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所有的仿生人,都是这样吗?”

      女人笑笑:“不然呢?其实这也算是种解脱不是吗?”

      宥矜现在满脑子都是艾斯芒笨拙又认真讨自己欢心的样子,他能知道那么多事,想必也了解其他仿生人的处境吧?所以平日里才会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被自己抛弃吗?

      宥矜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没答应他的告白,哪怕只有几天,他应该也会特别高兴……

      女人看了看他:“嗐,伤心什么呢?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来,听我给你唱首歌,我出厂设置时乐声技能就点满了。”

      接着女人在烟雾中轻轻唱起歌,是种宥矜没听过的语言,神和又古老,在牢房中悠悠回荡着,竟意外的空灵,像深山中罕见的鸟类展喉。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女人仿佛中世纪的女巫,低低吟唱着某种亘古的咒语,在绵长白烟中莫名让人心安些许。

      宥矜也觉得脑中绷紧的弦放松了一些,他开始思考出去的方法。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回下城区看看,然后再去问问中头风,也许他有关于左昭的消息。

      一曲唱毕,其他人纷纷鼓起掌。先前的小孩也凑了过来,捧着软乎的脸蛋蹲在宥矜身边:“真好听哇,我也不想再给他们刷碗拖地了……对了哥哥,我会讲故事哦,你要听吗?”

      有了女人和小孩开头,其他仿生人也相继站了出来,打算苦中作乐一把。

      “我会讲说相声,谁想听听?”

      “我会跳双人爵士舞,有没有人缺舞伴啊?”

      “其实我体内装了微型八音盒,有人想听夜的第五曲吗?”

      ……

      “从前有一个改造人,他的义肢有些生锈了,有天他走在河边,他的手臂就这么掉进了河里。他很伤心,趴在河边哭了很久,这时河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河神的人。河神问他,你掉的是这个金义肢还是这个铁义肢?那人说他掉的是铁义肢……”

      宥矜:“河神为了奖励他的诚实把金义肢给他了?”

      “不,”小孩板起了脸,“河神把金义肢和铁义肢都拿去卖了,去命运俱乐部赌了一百万金票回来,把所有仿生人都赎出来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宥矜忍不住笑了一声,揉揉小孩的脑袋:“那这个河神还挺好心的。”

      牢房里叮叮当当响起各种音乐歌声,像是个小型的表演厅。

      自从宥矜被关进来后,狱警就再没来过。

      直到一个星期后,宥矜正盘算着带领这些仿生人破出去的可能,他在脑中回忆着克里琴斯的记忆,慢慢绘制出去的所有路线。

      大门骤然升起,一个机器人转着轮子跑了进来,胸前的扫描仪连接网络行进了三次全屋扫描,最后在栏杆上投影出一块告示牌。

      告示牌上的字幕滚动着,轮流显示每个仿生人的出厂信息和设置,最后一行加粗的红色荧光字体写着“该房所有仿生人将于五月二十四日集中销毁”。

      宥矜浑身僵住了,那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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