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3、第八十三章 尘封的历史 ...

  •   亨亚日进院时,见这院子不但院墙更高、门槛更高,而且就大小而言,明显要比先前那对老夫妇家阔大不少,屋子也要多了两栋,显得家业、人口旺盛的样子,只是现在只余这空架子,黑灰也落的更多,渐渐也显示出将要破败的兆头来。他也在矮几前的地板上坐好,慢慢喝着茶,耳中听得葛自澹和那小主人说着话。

      葛自澹说道:“先生贵庚啊?是不是已经成家了?然则为何不曾出门?”

      那年轻人说道:“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上过学的人,名字叫做田中治虫,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已经成了家,只是还没能做父亲。现在留在家里是父亲的意思,我行二,大哥施肥君受父亲的资助已经在大阪也是我兄嫂的娘家那边,安了家,所以父亲就要我留在家中,承继祖业,看好这个家。咳!只怕也未必能如他所愿了。”

      “你能孝顺父母,这也是很好的。”

      “是啊,也只好这么理解了。只是这天,这村子,这世道,以后还还真是说不好有没有以后,我也希望能有一天,我能把家中的祖业继承好,发扬光大,当大哥将来有一天回来省亲的时候,说我并没有辱没了田中家就好。”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田中村长回到会客厅。这时的田中村长已是换了一身衣裳,比之以前,显然要周正的多,一来到众人身边,就说道:“你们也别听这小子乱说的,我让他留在家里,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一般时候也见不着什么外人,一见到就,喜欢和人乱说一气的,这会儿又忍不住乱说了。”

      葛自澹笑着说道:“没有的事。老人家,令郎是个孝顺人,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以后也必定会有作为的,你也是有福气的。”

      老村长高兴的笑了,说道:“承蒙您吉言,我也希望他能有出息。只是现在,咳,不说也罢。”

      “老人家,怎么了,说着说着怎么叹气起来了?”

      “我老了,年轻的时候,也想出去闯闯看看,结果被我父亲要求留在家,我当时也和这浑小子一样的想法。凭着一腔的勇气,总能闯出个名头来,结果父亲让我们一个个的都安分的各奔东西的,做各种营生,就是不准去当兵。我当时也不理解,就像这小子一样,当兵好啊,尤其是读了些书的,在军中说不定还能得到重用,日后难免能闯出个人样来,光大门楣也是等闲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田中治虫连连点头,却不料他父亲几乎是盯着他,突然一巴掌就要扇过来,只是到了他身旁的时候,变成了轻轻的抚弄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你呀,就是年少,少不经事呀。你看得这些年来一场场的胜仗,撩拨得冲昏了多少人的头脑,加之又占了不少的地方,一个个的都不知死的往那火坑里跳。一点点的人口就敢跟几万万的人对着干,眼下我们是占了些便宜,日后呢?我们是提倡武士精神,可是那也不是送死用的。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胃口太大了,这时局早晚非不可收拾不可,你跟着混在里面,也顶多是个不起眼的炮灰而已。你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主要还是我们祖上在早期曾经吃过亏的,流传下来的有遗训,虽几经辗转遗失了,但也口口相传下来。”

      葛自澹很感兴趣,问道:“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讲究啊,老先生?”

      “只要你不嫌我啰嗦,我可以和你分说一回。”

      “老先生请讲。”

      “说是中央帝国日月朝中末时,那时我们黑森幕府初立,国内还有一些动荡,有中央帝国的一些富商到我们这里来招募浪人武士去做那没有本钱的买卖。他们除了劫掠出海的商船外,也经常会在那些富商的带领和内应下到中央帝国攻城拔寨,劫钱掠财。慢慢的,有不少人发了财,这也包含我们的祖辈,于是就回国召集更多的人去干那营生,中央帝国的那些人更多也同样如此。不过闷声发大财的却主要是那些中央帝国的本地人,打着我们的招牌,收获的财富大部分都归了他们了,我们当然也有些获利。只是这钱来的容易,祸害的又是中央帝国人,我们的风险也没多大,也不那么招人恼恨,所以祖辈们也愿意做这营生。慢慢的,他们也闯出了不少的威势,攻略了不少的县城甚至是郡城,总是有内应事先大开城门,趁着夜色,让我们祖辈进去抢掠。否则我们祖辈人生地不熟的,哪儿有地方藏身,就更不要说吃穿用度了,饿也给你饿死了的。又衣饰不同、言语不通的,很容易就会被辨认出来,个人去弄的话,风险很高。于是他们的政府甚至一度开始海禁,坚壁清野的,殊不知就是那些中央帝国人给我们祖辈提供了各种便利,包括但不限于提供藏身地,还供着吃穿用度,我们只要来个人,带把刀就行。同时他们也会派不少他们自己的人混在我们祖辈当中,偶尔学我们的一两句来糊弄人,反正也不大管意思,别人也听不懂,又随着一起冲杀、劫财。不过要说那要人命的勾当,他们比我们祖辈可是要做得更多,下手更狠,那钱财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熟悉的很,我们祖辈也是跟着他们才能收获的更多。就这样我们祖辈前后几代人,都在干这营生,一直到后来,有了上万人的规模。只可惜他们改朝换代了,早先祖辈们还能趁着乱世大捞一笔,后来新朝建立了,那新朝的兵不管那些污七八糟的事,见着不太平的地方就下狠手,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我们祖辈,只要敢去做那劫掠的事,就出兵弹压。或许我们祖辈欺侮那寻常百姓多了,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结果祖辈们是大败亏输,事已不在可为,就自己退回来了。你看,这就是先前的教训,这还是有他们当地人的配合,还是在他们的带领之下的所为之事,然世事一旦变化,雷霆之下,顷刻间,一切化为粉芥。他们后来感慨说我们祖辈要是有政府支持就好了,到时候派军队过来,双方可能还能对拼一回。只是政府显然无暇理会他们这一茬,另外当政府肯出面发动这战争的时候,那些招募我们去的人就不好藏了,军队更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指挥,收获的东西他们也得不了多少。这样他们获利的可能小的很,甚至会被我们的军队连锅都给端了,冲抵了后勤补给,那样估计他们参与的意思就没了,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起身对抗。只那样的话,又没了他们的支持,登陆上去后,出路就不多了,除了硬打一途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是我们隔着大海,补给兵员和物资就有些难了,这帐就不好打赢。”

      亨亚日无意中居然听到这等轶事,顿时大感不虚此行,这应当是正史上从未得见之事,不想从另外不同角度的人身上,见到了不一样的历史,这或许就是出行在外的意义之一了。亨亚日早先也只听人提过和那寇、海禁之事,不成想,这中间居然还隐藏着许多不被世人所知的情势。也不知道当初作史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是凭借着这样的经历,把史事拼接起来,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和那国的村长所说的话是否可信,或许已不可考,但当初那司马甚至是圣人所说之言、所记之事是不是同样也不可考?亨亚日不由的想得出神。

      很显然的,村长的话对葛自澹也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接过话,说道:“你说的这些事,都是你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话,这算起来也该有三百多年了吧?”

      老村长略带得意的说道:“是啊,先祖也是阔过,见过世面的。只是我们这后世子孙不肖,不能广大门楣,出路又受限,也没有得意的本事,所以找不到出路,一代不比一代了。”说到后来,老人有些唏嘘。

      葛自澹说道:“那贵祖上可有留下物件什么的吗?毕竟当年也是有成就的。”

      “早变卖的差不多了,除了当初的刀留下了之外,就没什么了。再说我们乡下人一代代的传下来,为了糊口,哪识得了什么物件,好些东西都换了生活用度了。”

      “我看现在这世道,和你先祖那时有太多不同了。首先政府在离高已经站稳了脚,算是彻底的拿下来了,又鼓动着要把全洲国独立了出来,这慢慢经营下去,估摸着很快也是我们的了。我们这样蚕食的很好,占领区也越来越大,以后再一点点的把临近的地方给拿下,想必要不了太久。如果能把那整个富庶之地拿下,其余的就不攻自破了,看起来早晚就都是我们的了。至于罗刹国,他们已经战败过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容易的多了,再说他们每回过来也艰难,远不如我们便利,另外我看政府的意思也是早晚要把他们的地方也都变成我们的地方。”

      老村长突然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说的那些事我虽然知道的不多,而且我们这乡下老汉也多不知道这世间之事,但是有一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一只蚂蚁想要吞掉一直大象,那就有点自不量力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肚皮撑坏了。”

      “老人家,你还是悲观了。你知道全洲国的事吧?”

      “那么大的事情,到处说,自然是知道的。”

      “那全洲国的先祖早先人就少的很,和我们相比那就少的太多了,简直不能比。然而别人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就把那整个中央帝国都占下来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呢?”

      “你说的那事情我知道。全州不管如何,早先也一直都是中央帝国人的地方,他们是本国人之间乱斗,顶多可以说是边疆未开化的民族和中原人之间的争斗,并且这种事在他们的历史上并不少见。虽说边疆人斗赢的事要少见得多,但也不是没有,他们唐朝后期的五代十国就是很典型的例子,更不用说后面还有元蒙人了。他们自己各色人基本上都混杂生活在一起,习惯、语言多是相通的,人们之间来往的也多,早先也都是别人的治下之民。可我们不一样啊,至于说以少胜多,那也得有个基础,就是说不管他们斗来斗去的,都是他们一国之内的事,无非是换了一帮人来治理国家而已,说起来多也是同文同种的,我们就不同了。你看那离高也算是他们下面的邦国之一了,只他们也多瞧不上那穷乡僻壤之地,没有实利,占领的意义不大,又劳民伤财的,所以他们的动力都不强。遇事还得叫宗主国来帮,一堆的麻烦,他们各种的进贡,只别人的意愿实在是不强。中央帝国除了个别开国有雄心的雄主外,守成之主基本上都没那意愿,可能是他们自视过高,总以中央天朝自居,看不起那些边荒野蛮之地,所以进取心也就不足。况且帝王又往往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蒙蔽,说是高贵,实在是被困在深宫之中的可怜虫,又被那条条框框的教化所拘束,左不成,右不能,自缚手脚,自废武功,所以愈发的自闭于自己的那偌大的宫殿之中,只臆想着四海滨服、天下承平。我们或只需利诱一些人,慢慢的渗透进去,拉拢一些人为我们出言、效劳,慢慢的,潜移默化的让他们接受我们,凭着几代人的教化之功,或有成功的可能。想想其实也是很向往的,就是我们这他们原本口中的蛮夷,又反过来去教化自以为文明的中央帝国,这一幕想想就让人有些期待。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文化交流、交融的机会,只是现在国内的一些人过于自信,占得一些实利后,就蔑视中央帝国,总以为可以如同三国争霸般的毕其功于一役,一日间就打败所有的敌人。这怎么可能?然而他们冷静不下来。鼓噪了国内多部分人的情绪高起,只可惜却没有能有几个可以降降温的人出来,和大家好好讲一讲,冷静冷静,就这么一直烧下去,都烧糊涂了的,没有时间的力量,他们什么都不是。”

      葛自澹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道:“老先生,你的识见可真是不简单啊!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这可就不是一般人的普通见识可以说出来的,要看很多书,看得透世间的很多事才可以,你老也是个奇人啦。”

      老村长这一下老脸通红,讪讪的说道:“不是我,不是我。其实我前面的话都是听人说的,并不是我自己有那些见识。实在是先祖当年交好的朋友中某一位的后人,也是当年的同村人之后的酒井君,他说给我知道的,我也是听来觉得有道理,自己就记下了。”

      葛自澹说道:“酒井君现如今不在村子里住吧?”

      “他是茗都人,现在是早田大学的一位历史系的教授。其实他们祖上早就搬离了我们村,因着他们祖上还有些手艺,就做一些小生意的活计,后辈的生活还能维持,到现在,一些后人可能又重新有了些富贵。所以就有一些人起心根据家书里的记载,就追溯到我们这里来,酒井君就是这样才和我们相认的。他祖辈的言语记录里,还提到过我们先祖,只是我们这里失落了,也只自家知道自家事,所以两下一比之后,这才算是互相认识了。那些人里就他早些年里隔三岔五的还回来村里几趟,和我这老头子说说话。他还说我们的那些也算是祖训吧,还说我们先祖讲的很有道理的如何如何,聊着聊着就熟了,也越说越多。他也说到了我刚说的那些,不然,我一个乡下人也没那份见识。”

      葛自澹说道:“那我们要回茗都的话,可是一定要去拜访一下酒井教授了。”

      老村长说道:“他说是自己在茗都的宿白,到时候你们就说是受我的委托去拜访,必定会受到他的厚待的。”

      葛自澹说道:“那就多谢老人家了,不过,敢问老人家尊讳?”

      “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虽说是乡下人,孤陋寡闻的,但也活了多半辈子的人了,看事不行,看人是不会错的,你们一个个都是不凡,定也不是一般人家。我的名字叫着田中务使,到时就说我的名字就行。”

      “那敢问贵祖的名讳,该怎么称呼?”

      “这个却是一直保存着的,你且随我来。”说完起身。

      葛自澹和亨亚日都随着老村长往另一间屋子走去,掀开门帘,映入眼帘的是间静室,内里像是一个小型的道场,又似是家庙,有别于国内的家庙样式,一副供台,供台台架上端放着一把武士刀,临近的墙上挂了几幅人物画像,大多都颇为陈旧,甚至有些残缺,一旁还设有一个戴帽披甲的假人,侍立在台架侧后。原本应当是盛放主人出征时的战甲所用,现如今成了摆设,而且那战甲也更不成样子,上面修补锈蚀的痕迹很重,早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道场上的门匾已经老旧失色,不过装点的依稀能看出原先的模样,木板上除了道场二字还在外,就只余田中贞治四字,后面依稀是日期纪年的模样,但只有寥寥几笔,几不可见了。

      老村长很骄傲,他指着这牌匾说道:“喽,这就是。这里是当年先祖最早先创立的道场,早在功成之前就已经建成了,后来又迁居到茗都大城,这里便一直原样保留着,他也是年老后返乡,才在此隐居下来。只后来家世没落了,家当变卖得差不多了,就只余下这最早的老宅一直保留着。原本想把刀和战甲都修缮一下的,酒井君说就保留这样最好,越修补,最后就会越失原意,没了灵魂。这是我们田中家保留最好的地方,其它的荣光早就荡然无存了,只余它,每每还激励着我辈后人。”

      “嗯,很有意义,也很有历史,教授的建议也很中肯。”

      亨亚日也看得出神,他想:难怪这田中有这么固执的一面,先祖一直于他同在,聆听祖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二人参观了一回,又随着老村长回到当初会客的地方。小田中正在和谢明宇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谢明宇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老田中一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斥责起儿子道:“你就不知道消停一会儿。在家挺好的,奉养好父母、先祖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再说你也成家了的,怎么就不知道安分呢?”

      小田中委屈极了,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进得屋来,一下就缓解了不少的尴尬。女人对老村长行礼,说道:“父亲,餐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上了?”

      老田中的家长地位在外人面前得到了尊重,他这才和颜的说道:“那就上吧,想必贵客们也是饿了。”

      女人又施礼后,转身时低声对小田中说了些什么,他把茶桌收拾完后,也一起离开了。

      小田中和女人一起把饭食都端到会客的餐桌上来,渐渐的上好之后,年轻女人就留在小田中身侧,年老的留在老田中身侧,老田中招呼大家围拢桌子坐好后,说道:“贵客,请和田中家一起用餐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