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墙中之蛛（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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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橦“副本任务已完成过半”的好心情在被怀里人带入一条新地道后的新房间时消失殆尽。这里离刚刚那处房间不远，拐个弯再走几步就到了，应该就是沙咔拉地堡里的后勤处。
房间内保存着锅碗瓢盆，以及汪橦一眼便知是沃伦.卡特用来炼制蜡烛的化学工具。
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旁有个汪橦生前在菜市场常见的大竹篓，里面垒着白花花的胳膊、大腿、手和脚。
看来沃伦.卡特就是用这些部位来炼制蜡烛，以满足那个古怪仪式所需要的材料。
房间一侧有个洞，洞只有半人高，需要汪橦弯下一半的腰才能进入洞内。
汪橦用手电筒朝里照去，黑暗中白花花的肉/体反射出刺眼的光线，在刺眼的闪光中汪橦半眯起眼看清了被沃伦.卡特圈养于此的“原料”。
除去汪橦怀里这位，其余十个原本是沃伦.卡特的学生的人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了。
它们好似一群猪猡，面容模糊，身上长满真菌，在仓库地上的污泥里翻滚。汪橦明明听不见，她的心跳却好似随着那些人痛苦的哀嚎在胸腔内共振。
有的已成为一动不动的尸体，有的仍残留着一口气在地上拱，却俨然是进气不如出气了，有的显然被满身真菌折磨得浑身发痒，翻来覆去地摩擦地面，不顾胸前背后血淋淋的白骨。
沃伦.卡特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在被砍下四肢后立即死掉，柜子里用完的几大瓶酒精和残存的两卷医用纱布可以佐证这点。
但他对豢养他们也不上心，围在这些人形棍状物身边的石圈里被随意扔着几捆明显被啃过的劣等蔬菜。在那个散发出恶臭的石储仓底部还残留着一些恶心的青储饲料残余。
汪橦后退回屋中，在脑海里询问系统：“这个世界里有能治疗人彘，让他们活下去的医疗手段吗？”
眼前浮现蓝色面板，上面写着——
【玩家汪橦你好，针对你的问题，非涉及副本作弊，001被授予允许回答的权限。】
【泥呷市本市可以完成对他们的伤口清创及基础治疗工作，防止患者因伤口感染并发症死亡。】
汪橦轻微摇头：“他们这副模样，光是活着，却没有尊严。如果他们想死，我却让他们苟延残喘……我，我做不了决定。这个世界有没有能让他们恢复正常人行动能力的医疗技术？”
【北方的霍斯克城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座垄断机械义肢移植技术并且全城医疗机构持有人体改造准许牌照的高科技城市，东南部的乌有市则掌握独一无二的人体组织再生技术，是一座生物城。】
【玩家汪橦可以考虑是否要承担把所有人送去霍斯克或乌有市的责任？容001好心提醒，在这个世界玩家汪橦应当以通关游戏副本为最高优先级。】
汪橦沉默了片刻，她可以通过副本以后帮忙拨打蓝天救援队的电话，协助他们救出这里的人。这些人还有家人、朋友帮助他们进行后续的治疗，汪橦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不可能参与。
角落里一块不停闪烁蓝光的屏幕拉回汪橦的注意力。她惊喜地发现屋里竟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也对，这个时代的研究人员怎么会不配备电脑。
汪橦抱着怀里人走到电脑前，让对方用语音输入的方法把想说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和自己沟通。
怀里人自我介绍他叫沈观，是沃伦.卡特带的博士生之一，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一个多月。当初他们一行人为了研究“沙咔拉地堡是殖民时代下新旧人类惨烈战争的微观缩影之一”而下洞。
前十几天的沃伦.卡特一直表现正常，跟平时那个和蔼可亲的他没有区别。直到他们于此地一间汪橦尚未去到的原用于长官处理军务的房间里找到大量古怪、罕见并且讨论禁忌主题的典籍。
这个世界不同的城市受统一的联邦政府管辖，因此除了联邦规定的通用语外各地还流行不同的语言。
沈观本科就读古典学专业，他擅长八门使用人数在一百万以上的语言，和四门已近失传的古代语言。与此同时，他读过大量古书和收藏在世界各地图书馆里的珍藏孤本。
但是在沙咔拉里发现的这些书籍全部用沈观看不懂的语言书写而成。
即便处于殖民战争时期，战争也只是发生在一百二十几年前的事。军事地堡里怎么会出现大量用晦涩奇怪的语言书写的文本呢？
沃伦.卡特中途独自回地面，将这些书籍封存运回了泥呷市市立研究院，等待邀请到其他城市的专家齐聚再开展进一步的研究。等他回来后，则是所有人噩梦的开始。
半个月前他们发现每天晚上有一个同学消失，最初他们以为是同学自己发疯走丢，理由和他们为什么半个月以来无人在半夜被沃伦.卡特拖走人的动静惊醒一致——
因为他们所有人在看见典籍上晦涩的文字后，逐渐变得不正常，白日他们醒来饱受精神的折磨，夜里极端的恐惧让他们沉沉睡去，陷进梦中另一种绝望。
白天教授会若无其事地督促他们开展研究工作，他们每个人都像被蛊惑一般丝毫不去思考找人。偶尔的清醒时分不过是另一层绝望的喘息。
沃伦.卡特从地面返回后，手里一直拿着一本书。他始终不愿告诉学生们书里写了什么，更不许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触碰那本书。
事实上，即使他不说，沈观等人也不会去翻阅。在沈观的描述里，那是一本只要你看到它的封壳就会被其邪恶影响力吸走理性的灵魂的疯狂造物，它正是导致了眼前结果的书。
沈观猜测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被沃伦.卡特砍掉四肢的人，是因为他是这批学生里掌握语言最多、研究成果最突出的。
沃伦.卡特需要他协助那古怪仪式的研究。他让沈观研究沙坑周围石碑上的花纹，那不是花纹，是沈观从未在别处见过的一种文字。
他必须承认自己无法理解那些文字，但对他来说，没法理解反而是一种幸运和仁慈。
所有学生里只有他参与到沃伦.卡特对那扇石门后沙坑的研究中。研究非常可怕，他感到教授被某种力量引诱着，他也许抗拒过，并非自愿继续从事相关的工作。
直到最后一天，他被砍下四肢，塞进后勤处的洞里才意识到不管曾经教授的理智多么强大，如今的沃伦.卡特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在沈观被削成人棍的前一晚，沃伦曾和他坐在沙坑旁问他为什么有些尸体永远不会腐坏，可以僵直肿胀地浮上油腻的河流，淌入腐臭的黑色之海？
沃伦当时扭曲的面部表情让沈观感到不寒而栗，他好似知道一些超越了寻常人理解范围的恐怖。沈观为他感到害怕。
他们被教授亲切地喊做“祭品”。十一个人，加上汪橦，凑齐十二个人，对应十二块石碑。
沈观昏死过去醒来后听见地道里存在多余的脚步声，他想在自己死前尚存一丝力气时救其他与这项研究毫无干系的人一命。后面的事汪橦也知道了……
看人交代得差不多，汪橦正要将笔记本电脑放入道具栏，屏幕上又浮现出几个字——“你为什么可以凭空将物品变不见？”
汪橦惊讶地发问：“你知道我的动作？”大世界的NPC无论是副本里还是副本外，随时都可能根据玩家需要，被游戏后台扭曲他们的认知，将玩家行为合理化，是以汪橦将收集到的东西放入道具栏时丝毫没有避开自己怀中的沈观。
正待细问，地面忽然爆发出强有力的震动，汪橦险些摔倒。她顾不得遮掩动作，直接将笔记本电脑一挥手放入道具栏中。
碎石和黄沙纷纷落下，一阵天旋地转中，汪橦和沈观所待的房间墙面龟裂，那些汪橦尚未来得及帮助的“尸体们”一股脑沿着伴着裂开的墙面出现的一条足够深的沟壑滚下去，通向传说中腐臭的黑色海洋。
汪橦跑回沃伦.卡特所在的房间，却发现地面只留下一滩血迹。果然这异常的震动与他逃不开关系！血迹向一个熟悉的方位延伸——正是石门后宏伟沙坑的所在。
汪橦追着血迹跑向沙坑，此时沙坑退去了埋葬多年的黄沙，露出腐烂的黑暗内心。黑色的散发着腐臭的沙子托着森森被锯断剔净的白色骸骨与敲开的白色颅骨！遗骨塞满了沙砾间阴森的缝隙！
黑色的沙海中浮起一片白色的泡沫。深坑看不见底，远远超出了手电筒乃至汪橦取出的军用探照灯所能探测的范围，只留下无可名状的想象。
沈观的同学们在汪橦来不及施以援手的转瞬已经溺毙于这片白色的泡沫中，成为海底新的腐料，供养蕴藏其中的邪恶。
沃伦.卡特不省人事地趴在离石门最远的石碑脚下，他的手腕向前伸去，血在他身下汇聚成石碑上那个共同的古怪符号，而后像溪流般蜿蜒注入沙坑之中。
他身下的沙子仿佛活了起来，像黑色的蛆般疯狂蠕动吸吮他体内所有的血液，他被沙子推着担着最终同样滚进那片宏伟的深坑。
十二个石碑，十二个祭品，没有汪橦，沃伦.卡特哪怕自己死也要完成这个古怪的仪式。他成功了。
哪怕被卸掉行动能力，仍然会被头脑深处的疯狂与信仰催促着，爬到地狱深渊边亲吻那不可直视、不可描述造物的脚踝。
地底的空间仿佛打了个哆嗦，那远在视线外的穹顶竟隐约显出几分汪橦生前见过的古罗马、古希腊建筑的轮廓来，像是原本远在天边的海市蜃楼下一刻就逼近你，入侵了你所处的现实世界。
头顶被某种熟悉的黏糊阴沉的视线徘徊粘附，令人窒息的潮湿与闷热感从尾椎骨缓缓往上爬过汪橦的脊背、后颈，与她的头顶的那道目光交融。
汪橦暗道“不会吧”，直觉让她缓缓抬头。穹顶上，成百上千硕大如车轮般猩红的眼珠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亲热地，怨恨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