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订单已送达》皮里藏笑

19、照看沈观2

　　汪橦原以为凭借001游戏总系统的身份，以它的神通广大帮沈观“落个户”岂是难事。谁曾想，001竟然说自己办不到。

　　游戏和大世界有统一管理公民身份的数据库，数据库会定期被游戏总设计师审核有无错误。类似沈观和汪橦的bug，哪怕是总系统的001也要老实向总设计师报告，等总设计师的回复。

　　所以两位的bug只能等待那位大人的回复意见才能得到相应的修复。在那以前，哪怕是一人之下，万统之上的001也不可以轻举妄动。

　　“那这位总设计师什么时候会回复你呢？”汪橦问001。

　　【等到了应该总设计师大人回复我的时候，大人就会回复我。】

　　汪橦又央求了几句，句句被001堵回口中。汪橦实在没想到那位游戏总设计师管理甚严，下属系统都谨遵游戏内部的职场规定，不敢越权。

　　001跟车轱辘似的说了一句没有准确答案的话。它甚至一改往日挤牙膏式回答汪橦问题的作风，主动劝汪橦——

　　【玩家汪橦，如果你想顺理成章在大世界里留下沈观，目前最佳方案是我帮你临时写一个玩家附属宠物的程序，将沈观以玩家宠物的身份记录入数据库中。】

　　“啊？”饶是汪橦乍然听到“宠物”一词，也不禁惊讶地呼出声：“怎么游戏里还能携带宠物？你不能录入人的数据，却可以随意录入宠物的数据？”

　　【沈观现在既非大世界居民又非玩家。以001对总设计师大人的了解，大人极可能直接抹杀他的存在。】
　　【但作为玩家汪橦的附属宠物，沈观不仅能陪着玩家汪橦名正言顺地存在于大世界，还能陪同玩家汪橦下副本。】
　　【集散地内存在高等玩家具有“驯兽大师”的天赋，并因此豢养了宠物。因此我可以录入宠物的数据。这符合游戏规定。】

　　汪橦略思考几秒，拍板同意001的提议——作为汪橦宠物的沈观，在她的掌控下对她生不出什么威胁。同时，汪橦也就不必要对沈观动手，让游戏系统取其性命。

　　汪橦从研究院出来直接去中心医院找沈观，和盘托出大世界与游戏的事实让沈观接受他成为“黑户”和已经是汪橦附属的“宠物”的残酷现实。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观听完汪橦说的一切后，并没有露出痛哭流涕或者隐忍不发的神情，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姿态微微笑：“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我没关系的。谢谢你帮我。”

　　汪橦眉头一跳，总觉得沈观的反应太平静了些，一般人不都应该有惆怅的阶段吗？沈观像是看出汪橦的想法，他说：

　　“经历了作为祭品被困囚在沙咔拉地下的日子，’我还存在着’这件事已足够令我欢喜了。反倒是’成为一种怎样的存在’对现在的我而言微不足道。”

　　汪橦明白沈观的意思。存在的形态比较于存在与否对于现在的他根本不是需要去纠结的重要事项。何况沈观算不上真正的“宠物”。

　　只有经历过濒死的痛苦挣扎经历的人才会迎来瀑布般剧烈冲击并在这接近最根本的死亡中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仅仅是活着本身。在这种情况下，人成功经历了始于虚无的一跃。

　　汪橦向沈观保证，“附属宠物”身份只是一种变相帮他“落户”的手段，自己绝不会试图“奴役”他。两个人百分百保持人格上的平等与独立。

　　“我相信你。”沈观听完汪橦一番发自肺腑的承诺后微笑着回复她。

　　汪橦放下心来，虽然她并不完全相信沈观心里对成为自己附属“宠物”的事没有丝毫芥蒂。

　　但解决掉沈观这边的身份问题后，她的胸中仍有无法消除而需要她验证的疑惑——还是关于副本的。正如她进入沙咔拉洞穴前在备忘录上所写：

　　一、最迟第二次进副本前搞定事项（汪橦看到数字后默默改为“最迟第三次”）：
　　1. 去中州牛肉拉面店查看老板情况；
　　2. 了解这个世界的行政体系架构，如食品督查官是什么，考虑另谋出路的可能性；
　　3. 再访Cassandre公寓；
　　4. 再访古淹社区，查清008号别墅主人。

　　鉴于汪橦无法明确自己第三次副本任务的具体时间，备忘录上所记的事宜早不宜迟。第二点了解这个世界的行政体系，汪橦不着急。她随时可以上网搜索。但另外几项需要实地调查的很重要！

　　汪橦决定当晚上班时如果接到池塘区的订单，她要顺路去中州牛肉拉面店查看老板情况，以及古淹社区……如果是草坪区，她就去Cassandre所在的酒店式公寓看一看现在的情况。

　　除此以外，汪橦还有一件事——报名一门搏击类课程！

　　小时候，汪橦曾经看过一部知名少女漫，动漫情节是一个女孩为了拯救另一个女孩，一遍又一遍回到过去，却想不到这种做法加深了最开始的因果，以至于她几乎逃脱不了原定的命运。

　　为了救下心中的女孩，她用自己灵魂凝练出的宝石治好了困扰她许久的近视与孱弱多病的身体。汪橦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颗灵魂宝石，帮助自己强身健体。

　　现在她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制定每日的有氧无氧运动计划，加强锻炼。同时，她要学习对敌手段，她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遇到需要对抗其他玩家的副本。

　　不幸中的大幸，汪橦生前作为一名宅女，为了不去健身房直面人类，她看过一系列总共四本名为《囚徒健身》的书。书的作者专门介绍如何在封闭空间内几乎不使用多余器械凭自重增肌健身。

　　汪橦这两天已经在小蓝书上搜索过泥呷市的健身房攻略，但是健身房的消费对于只是一个外卖员的汪橦来说称得上是奢侈品。尽管她如今小发了一笔横财，也不能肆意挥霍。

　　所以汪橦决定健身还是靠自己在宿舍空地上练吧，最多买几个不同重量的哑铃回来。但搏击的确是她无法自学成材的领域，她必须找一个老师。搏击类的课程在这个世界同地球一样涵盖许多种类，如拳击、散打、柔术、综合格斗等。

　　汪橦兜兜转转花了一个下午，敲定一家离员工宿舍不远的柔术班。由于汪橦存在白班夜班交替上的可能性，汪橦和老师约好每周上七天的课，每次上三个小时，会提前一晚找老师约好第二天的时间段。

　　夜间汪橦接到的订单遍布泥呷市内城四个区，她先去了草坪区Cassandre所在的公寓看看对方如今是否还住在公寓里。

　　等到了地方，望着一长条黄色的施工警戒线围起来的外表被熏黑的高楼，汪橦想起来进入沙咔拉洞穴之前在手机上浏览到的新闻——

　　“据泥呷市警方通报，我市某知名酒店式商业公寓近日发生爆炸，造成多名人员受伤。”

　　……原来新闻提及的爆炸的酒店式公寓就是Cassandre所在的公寓啊。

　　等等？

　　汪橦在通关第一个副本的前一天因为钱逐昊的算计被迫去帮忙，由于期间钱逐昊死掉，相当于Cassandre这边的四个玩家全军覆没，副本同样提早结束了。

　　而汪橦当时在沙咔拉洞穴旁浏览新闻时看的都是当天发生的实时新闻。新闻上提到的酒店式公寓爆炸，相当于是在副本结束的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001已经说过“人生百态之外卖员七日谈”是一个一次性副本。这个游戏清除一次性副本痕迹的方式这么暴力的吗？副本一结束，就炸楼？那古淹社区现状呢？汪橦迫不及待想去看一看009幢别墅。

　　目前，汪橦从系统的话语中，加上她自己能够汇总到的零散信息管中窥豹地来看，这个游戏的总设计师行事颇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暴力风格。

　　“据泥呷市消防部门的消息，大火从十六楼一户居民家中蔓延至整栋楼。我市消防员及时赶到，疏散楼内全体居民。受伤人员已悉数送往泥呷市人民医院治疗，目前暂无人员死亡。”

　　Cassandre就住在十六楼，大火从十六楼蔓延。两件事会是巧合吗？

　　“公寓物业未来一个月会加紧进行楼房修复工作，目前政府已为公寓居民安排了安置住所。”

　　那么Cassandre肯定不会仍待在这里了。汪橦悻悻地边赶着送下一单，边朝池塘区驶去。

　　池塘区的中州牛肉拉面连锁餐厅还在，老板也是同一个肥头大耳的老板。老板显然还记得这个前几天拿着射钉枪瞄他眼睛的笑面虎。

　　汪橦才在餐厅玻璃门上露出半张脸，正在大厅招呼客人的老板就隔着玻璃和汪橦对上视线。老板下意识退了半步，而后上前请汪橦进来就座。

　　“不用了，你这里一切还好吧？这几天没接到李莉的订单了吧？”汪橦摆手。

　　“诶诶，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说服她不要为难我们的，但是她已经没再点过我们店里的食物了。真是感谢好特快，我给你们定制了一个锦旗，下周就送过去！”

　　汪橦睨了老板一眼，提醒他：“别忘了点名表扬我，这可关系我的绩效考核。”

　　老板点头哈腰地示意餐厅后厨打包一份牛肉拉面拿到前台，双手拎着塑料袋递给汪橦。

　　汪橦见此收回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恢复平日常见的微笑，客气地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关心老板，顺便就来看看店里情况……”她双手接过袋子，出门骑车往古淹社区去。

　　汪橦不会吃这碗面。老板让员工从后厨拿来的食物，没有汪橦亲自盯着，她害怕老板现在恃无忌惮在里面给自己下泻药。但是她接过这份食物是因为这碗面有别的用处。

　　汪橦设想过古淹社区里009幢别墅还在，她去观察别墅里是否住的有人。假如李莉副本结束后还在009幢里住着，李莉要吃她，她就将食盒往李莉处一扔，给自己争取几秒的反应时间翻身骑上摩托跑路。

　　刻了“古淹社区”四字的金属装饰牌安安静静地挂在一旁装饰性的石墙上。这里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那些蒸腾的沼泽，扭曲的尖叫全部消失了。一切如常。

　　汪橦后知后觉想起副本结束的时候，009幢别墅被李莉毁成一堆废石。现在宽阔的道路两旁丝毫找不见009幢别墅存在的影子。道路两旁的房屋一直是对称排列，从001到008，路边共坐落了八幢房屋。

　　看来009幢的确是为了临时副本被总设计师建造出来的，它是破坏了古淹社区原本对称设计的外来物，与这里格格不入。所以在副本结束后它很轻松地被游戏系统回收清理了，和Cassandre住的公寓被暴力抹除痕迹的手法不同。

　　至此汪橦有关固定副本和临时副本，游戏官方如何清除临时副本的痕迹，如何保证大世界原住民不察觉异样的疑惑尽数消除。

　　汪橦没有急着离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008幢花园里靠近别墅窗户的一侧，从窗外朝内看是否还能瞥见上一次那个跪坐在一口无盖棺材旁的白色身影。上次突然和她贴脸的那位青面“人”不在屋内。

　　屋子装修保持着初见的样子——

　　一个宽大的书桌前侧垂有厚重的白色帷幕，遮住书桌的左右。书桌中央放着牌位和燃烧的白烛。牌位正前方有一块供人跪拜的蒲团，那口无盖的棺材放在大厅正中间。

　　上一次被李莉追杀，堪称慌不择路地跑进008的花园里，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没有心思细想。现在汪橦看到眼前别墅作灵堂，俨然脑补了一出008幢别墅背后的恐怖故事。

　　不过汪橦的举动仅限于此，她印象中，那天她和宋裴度、潘海祥跑遍了前面八幢别墅，有几户并没有人住，有人住的005、006和008，李莉无法进入这几幢别墅。

　　能在李莉的威胁下，安然住在社区里，游离于大世界和副本的交错边界，汪橦可以推测这几家住户恐怕来历与李莉一样。因此她仅看到008幢就决定离开古淹社区，不再过多停留，免得惹上招惹不起的“人”。

　　凌晨三点半，汪橦将摩托车停回公司楼下，她结束夜间的工作，准备回宿舍抓紧睡觉，下午她即将开始学习第一次柔术课程。

　　没想到，早晨八点，汪橦头沾上枕头不到三小时，她被一通来自领队的电话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