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浪》萤火逃心

31、31 清晨

　　小芹菜最喜欢猫爬架上的半圆形太空舱，在两脚兽们外出的时间里，它经常会和它的朋友一起窝在里面晒太阳——那是一只四十厘米左右的蓝色鲨鱼玩偶，散发着两脚兽们独有的气味。
　　它总想带着小鲨鱼去巡视它的领地，但小鲨鱼不会走路，而它又太过矮小，拖不动它的朋友。
　　倘若自己再大一些，或许就能拖动小鲨鱼了。小芹菜这样想。于是，便开始盼望起长大。
　　小小的猫儿不会知道，成长不仅意味着它能够拥有强健的身体去拖动它的朋友，同时也意味着它将发现一个事实——小鲨鱼是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而不是它那不会说话的同类。
　　清晨的阳光溢满了鲨鱼与猫咪的小窝，小芹菜在小鲨鱼宽阔的怀抱中醒来，它蹭了蹭小鲨鱼毛茸茸的牙齿，抻了抻身子后，满载着温暖的阳光跳离了猫爬架。
　　卧室大门敞开着一道足以小猫通行的缝隙，小芹菜扭着身子，顺畅的从门缝中钻了进去。进屋后的小芹菜目标明确，借由床头柜拉开的抽屉为跳板，三两下便跳上了床。
　　彼时，床上的肖容时正睡得香甜，小芹菜凑近嗅了嗅，细长的胡须扫过他那安详的睡脸，他感觉有些酥痒，睫毛微微颤了两下，惺忪的眼皮缓缓睁开。睡意朦胧间，他感觉昏暗的房间内泻进一束柔和的光，那光带来一团小小的太阳，一团毛茸茸会喵喵叫的小太阳。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脸颊旁的小太阳，小太阳蹭着他的手和脸，他用额头顶住它的脑袋，把被子往它身上拢了拢。不觉间，困意再次袭来，迷蒙中，他忽然生出个念头——
　　怎么会没早些养一只小猫呢？

　　清晨的迎春街泛着氤氲的雾气，阳光透过薄雾洒向攒动的人群，街拐角的桂枝包子铺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是间小巧整洁的包子铺，红底黄字的招牌格外显眼，店内面积不大，只勉强放下了三两张桌子和几个马扎，天气暖和的时候，店外也会摆几张桌子供客人就坐。店铺的生意很好，几乎每天都是门庭若市，老板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妻，丈夫赵德勇负责做包子，妻子张桂枝则负责打包。
　　勤劳朴实的夫妇二人拿着多年打工的积蓄来到玉兰市，用一笼笼喷香便宜的包子垒出店铺的好口碑，也为他们筑起了自己的小家。今年是桂枝包子铺开业的第十二年，也是他们结束漂泊的第十二年，一家人的日子如热气腾腾的一笼笼包子般蒸蒸日上。
　　李南星最近迷上了这家店的包子，他的目标是把菜单上的所有包子都吃一遍，为此，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早起出门买包子了。
　　他安静地排着队，身前身后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年后没多久就开学的应是高三生。他们彼此热络地聊着天，抱怨假期太短，畅想毕业长假，讨论理化难题，吐槽作业太多……
　　他站在队尾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他看到队伍前头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正拿着一张纸向老板娘点包子，他想那应该是她帮同学的带饭名单，又看到店内两个男生一边吃包子一边奋笔疾书地赶着作业，此刻的他们总认为写不完作业就是天大的事情，他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个黑色的脑袋连成一条蜿蜒的线，而在这其中，他这颗金色的头格外突兀。
　　绵长的队伍以一种料想不到的速度不断缩短，他看到方才的女生边走边将七八袋包子塞进书包，俏皮的马尾辫像时钟的钟摆在半空左右摇晃，店内的两个男生看了眼手腕的表，囫囵地将试卷塞进书包后，便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跑在街道上。
　　终于轮到他买包子了，今天该买什么口味了？他突然想不起来了，于是就买了一袋招牌的鲜汁肉包。
　　黄点点离开了黑点点的队伍，向与人流截然相反的道路移动，不时有黑点点与他擦身而过，他的眼中总会泛起肆意涌动的羡慕。
　　人们常说，路是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要自己承担。
　　那他的路呢？坠落凡间的苍穹中的星，抑或说是尘土中的一块石头，也会走上梦中的路吗？
　　李南星从袋子里拿出包子咬了一口，当鲜美的肉汁顺着喉咙滑进食道，他忽然忆起曾经好像也给有人给他带过早饭，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应该是转学前的时候。
　　但那是谁带的呢？同桌吗？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他凝眉想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他的脑中，但当他想进一步聚焦人像之时，脑子却突然罢了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像一根钢针自右耳贯穿至整个大脑。
　　这次的刺激比近期都要严重，他全身都脱了力，脚步虚浮间，身体失重般倾向一棵柳树。他倚在树上缓缓下蹲，提着鸡蛋汤的手颤抖着捂住右脑。
　　‘阿星……阿星……’
　　战栗自首至脚，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落，轰鸣声在脑中炸响，世界在此刻倾倒扭曲，霎时间，初春的气温骤然升高，刺眼的烈日坠下绚烂的光花，大地蒸腾，雨水倒流，浓重的雾气在空气中漫延。
　　‘我在这……你在哪……’
　　他蹲在突起的树根边，使劲儿晃晃头，待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茫，他用力揉搓眼睛，只瞧那白雾中间忽然生出一团黑影，那黑影在雾气中闪烁，左边、右边、后边、前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突然间，远处的黑影朝向了他，他感觉那黑漆漆影子脸上，有一双无比空洞的眼睛在盯着他。在一人一影视线交叠的瞬间，那黑影忽地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奔来，他想跑，但双腿却脱力地靠在树上，似要与这棵柳树融为一体。
　　他挣扎着起身，却驱使不动瘫软的四肢，血管猛然搏动，心脏剧烈跳动。他绝望地跪在原地，在黑影即将逼近他之际，他伸出双手，紧闭双眼别过了头
　　想象中的可怕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感到自己被温热的阳光包裹，他轻喘着气睁开眼，只见雾气于黑影身上散去，露出一身整洁的校服，他缓缓抬起头，鸢尾花样式的校徽上印着一行字——鸢尾市第一中学。
　　鸢尾一中，他最开始的高中。
　　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壮大的胆子，他又仰了仰头，试图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他看见那人在笑，陌生又熟悉，他想看清楚一些，可彼时的阳光却又耀眼了起来，灿烂的光束朦胧了他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出那是张男生的脸。
　　阳光愈来愈刺目，恍若盛夏的烈日，将整个大地拥抱在光明之下。
　　李南星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遮光，没曾想却打散了面前人影，徒留雾气微微的潮湿于指尖萦绕。
　　轰鸣声于耳边再度响起，他闭眼又睁开，彼时，晨间的雾逐渐散了，初春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暖和煦，他仰起头，只瞧碧绿的柳枝于蓝天下摇曳，娇俏的春燕于薄云间翱翔。
　　世界又回归了原本的轨道。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驻足了好些穿校服的学生，他们担忧地围着他，他不记得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塞了好些糖果，以及他们的校服上绣的是玉兰花而非鸢尾花。
　　当李南星再度回过神来时，已然站在了一麦酒馆的门口，他看看手中压扁的包子，又扭头朝学生的方向看去，灿金的阳光为他们勾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在谈笑的人群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时间竟恍惚了起来。
　　‘你天天吃食堂不腻吗？叫声爹，爹明天给你带早饭，我跟你讲，我家门口那个小笼包老好吃了……哎哎！别走嘛，叫哥也行啊……’
　　他寻声偏过头，身旁却空无一人，转回头，清风自身后悠然袭来，就此吹散了人群中属于他的影子。
　　初春，万物复苏。

　　肖容时到底是架不住小猫的撒娇，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给小芹菜开了一个罐头后，便走向厨房筹备自己的早餐。
　　在李南星的借住结束后，家里就一下子冷清下来，连带着他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当然了，他本人将这种莫名的空虚感归类于‘热闹聚会’的后遗症，他总是如此，为自己的各种心情贴上标签，以此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乱想。
　　咖啡机悠哉萃着咖啡液，浓郁的坚果气息在空气中蔓延，鸡蛋和三文治在煎锅中滋滋冒油。他下了把细面，又丢了几根绿菜叶到锅中，佐面的酱料很简单，只需酱油与香油，再加些许盐和鸡精提味即可。
　　他格外钟爱在早晨吃这样一碗面，只要能起来床，他就会以这样一碗面来开启美好的一天。
　　小芹菜的早餐营养丰富且筹备简单，在两脚兽还在一边哼歌一边做饭之际，它便早早用完餐，开始了一天的家庭巡视，照例巡逻完卧室与卫生间后，它来到了两脚兽的宏伟书房。
　　肖容时的书房布置得很是考究，工作桌临近窗户，凭窗而望，远处是延绵的葱郁群山。工作桌背面是一个玻璃展柜，其中摆放着一些小摆件、相框以及他曾经获奖的证书奖座，旁边是一整面黑胡桃木的书架，不同书籍分门别类的置于其上。
　　屋子另一端则放有一张小沙发与矮脚茶桌，茶桌是肖容时在周逸柯家看到后图新鲜置办的，但当他爱上用养生壶煮水喝后，这张茶桌也就此搁置，成了张普通的小桌。
　　小芹菜对茶桌这一边兴趣平平，在上面跳了两下后，就跑向了宽大的工作桌，它顺着转椅跳上桌，在桌上玩耍了起来。
　　肖容时的工作桌比较乱，打印机上摞着几本小说，电脑前堆放着一打不知道印着什么的A4纸，一支钢笔夹在名为《大河背后的城市》的一本书里，小芹菜的咸鱼玩具则放在那堆A4纸上。
　　这个会动的咸鱼玩具是李南星前两天买的，小芹菜似乎很喜欢这种会自己动的玩具，因此冷落了其他逗猫棒与麻布小鱼。
　　小芹菜兴致勃勃地拨弄起这条电动咸鱼，见咸鱼还没有要动的意思，它疑惑万分，用脑袋顶完，又用爪子挠，结果都没有动静。它没了耐心，索性一爪子拨开咸鱼，抓挠起桌上的A4纸来。
　　小猫翻滚在白花花的纸张中，活像在落满白雪的大地嬉戏。
　　散乱的纸张印着密密麻麻的字，小芹菜抓咬起身下印有‘黎明的赞歌’纸张，它想把这张纸叼起来，奈何这是装订好的一厚本，它咬不起来只好作罢，转头便从厚本底下咬出一张纸，抱着那张纸又撕又咬。
　　亏得肖容时来书房的时间不算晚，在小芹菜撕烂那张纸之前制止住了他。
　　他拎起小猫的脖子，悬在半空的小猫不服气的喵喵叫，并朝被救走的纸张张牙舞爪。肖容时看着手上被啃掉两个角的纸，又看向桌上被啃皱的纸，敲了两下它的头以作惩罚。之后，他便把小芹菜放在自己腿上，把扭动的咸鱼递给不老实的小猫。
　　小芹菜得了会动的咸鱼骤然安静了下来，抱着玩具爱不释手。
　　“小坏猫。”肖容时拍拍小芹菜的脑袋，便着手整理起被小猫搞乱的桌面。
　　小芹菜主要咬坏的只有两样，一是名为《黎明的赞歌》的小说的封面，二是肖容时继弟失踪案的一页资料。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小猫，玩着你南星爸爸买的玩具，还啃他辛苦写的小说。”肖容时一面翻那本打印的《黎明的赞歌》，一面教育着腿上的小猫，见小猫置若罔闻地玩着怀中的电动咸鱼，他也只是无奈又宠溺地揉了下它的头，便将注意转回了桌面。

　　《黎明的赞歌》是李南星前些天发给他的，收到小说的第一时间，他便打印下来悉心阅读。小说主要讲述两个高中男生——学习垫底却心地纯良、性情开朗肆意的单亲转校生林斯霖，与墨守成规、学习中上游、性情内敛温吞的赵木白——从相识时各自带有偏见，到相知后打碎彼此偏见，互助成长，最终冲破世俗偏见相爱的故事，总的来说是部搞笑又温情的校园恋爱小说。
　　虽说作者文笔还稍显稚嫩，遣词造句也有需要进步的地方。但就处女作而言，可圈可点之处并不少。其中，人物形象的刻画与故事潜在的立意则是肖容时比较称赞的。
　　故事中，赵木白是非常典型的‘好学生’，完全听从身边人的教导，不懂得变通。他的观念总体来讲是正确的，好好学习，积累知识，提升自己，成为栋梁。但在此之间，却也有极端偏颇之处。例如，他认为学习不好的人就一定是坏学生，外面找不到工作的人，或者从事‘不体面’工作的人一定是因为不好好读书，一个人的人品必定与他的社会地位呈正相关，一个人的德行总是与学历同步提升。
　　因此，在赵木白见林斯霖的第一刻，他就断定对方是不学无术的‘坏学生’。
　　林斯霖对赵木白的第一印象，则认为对方是死板且戴有色眼镜的‘迂腐之人’。因为，在林斯霖的观念中，学习无法评定人的好坏，高学历的犯罪分子不可能被称为好人，并认为现有的教育体系把人教的只会读书不会明理。所以，他总不屑那些死读书的人，认为他们呆板愚蠢。除此之外，他还坚信，即使不上学他也会有很好的出路。所以，他与赵木白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就是这样两个对彼此有深刻偏见的人，却在命运的安排下成为了同桌。此种境况下，两人的矛盾也逐步升级，他们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争论，而在三番五次的争论下，他们却发现彼此的观点是对也错。
　　慢慢的，争论转变为交流，偏见的冰山在两人之间逐步消融，青涩的情感也在偏见的退散中缓缓显露。

　　作为校园题材的恋爱小说，《黎明的赞歌》在故事剧情与感情方面处理得恰到好处，流畅又风趣。唯有结尾处的剧情，荒诞又离奇。
　　两人恋情被发现之后，受到了老师与赵木白父母的极力反对，少年们与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到最后，不知是谁提出了个怪诞的游戏，那人提议把少年们丢进一座森林，森林中间放置一架摩托车，只要他们两人能一起找到这辆摩托车，并骑着离开，他们就同意他们的恋情。
　　游戏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他们只会给两人少量的水和食物，并且将他们丢在森林的两边。两人有两天半的时间毫无障碍的找寻对方，待到第三天夜晚，会有两队人马开始搜寻他们，倘若他们其中一人被抓住，即为游戏失败，两人也就不能继续恋情。
　　当然，两人也可以在任意时候选择放弃，只要一方放弃，即为双方失败。
　　二人欣然接受了游戏邀请，被送到森林时是一个阴天，他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开启了游戏。
　　第二天夜晚，他们找到了对方，并开始向森林中央前进。如反对方所言，他们得到的食物与水确实很少。于是，在食物耗尽后，他们便开始靠溪水野果果腹。
　　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即使在白昼，也犹如黄昏一般暗淡。
　　第三日黄昏，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泻之际，搜捕队伍倾巢出动，双方在暴雨中追逐，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
　　伴随搜捕队的叫喊声，少年们终是在体力耗尽前看见了森林中央的摩托车，他们朝那儿奔去，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离摩托车一步之遥时，赵木白跌进了一个泥坑。
　　彼时，搜捕队据两人只有几步之远，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斯霖奇迹般地拽起了泥坑中的赵木白，两人擦着搜捕队员的手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故事的结尾，两人终是骑乘着那辆摩托车驶向了太阳升起的地方。

　　清爽的晨光地于桌面安静流淌，肖容时仔细翻阅缀有批注的纸张，并不时在前些时日的批注上再添些许注语。
　　纸张窸窸窣窣的声响哄睡了调皮的小猫，翻到最后一页纸，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年们骑着摩托车驶向黎明的尾句——
　　‘当旭日自遥远的地平线升起，黎明之光照耀荒凉的大地，远去的森林落满灿金的光辉，赵木白环抱着林斯霖，两人在飞驰的车上欢呼，欢呼爱情、欢呼自由、欢呼黎明。摩托车驰骋在光明的大路上，前方，是属于赵木白与林斯霖幸福的黎明。’
　　“真是个浪漫的结局啊。”肖容时长舒一口气，笑着摩挲起尾页的边角。正感叹着，腿上的小芹菜不知何时苏醒了，此刻又拨弄起从桌面悬垂的纸张。
　　“小皮猫同志，请收起你的爪子。”他决心不再惯着小芹菜，只瞧他用一只手握住小猫的前胸，将它揽回自己身前教训起来，“不可以把爸爸桌上的资料当玩具，你要在这样，那爸爸只能收走小猫的书房玩耍权了。”他揉捏起它的脖子，又挠了几下它的肚子，没等小猫认错，他自己倒是先反省起来，“哎，一定是爸爸今早还没陪你玩，害你无聊了对不对？——好吧，陪儿子最要紧，来，让爸爸亲亲~”
　　他说着把小芹菜压倒桌上作势要吸，但他刚低下头，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小芹菜方才啃咬的纸上，其中一个被圈起的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摩托车……”他松开小芹菜，拿着那张纸呢喃，小猫则乖巧地趴在A4纸堆中，一边用脸蹭着他另一个爸爸写的小说，一边愉快地摇摆着尾巴。他看着资料上李思来的照片，最终长叹一口气，“你和恋人看到想象中的幸福黎明了吗？可现实并非小说，不是光凭爱与勇气就能够厮守……”
　　在接到资料的这些时日，肖容时也翻来覆去研究过这些资料好几遍，每次研究完，他心底对于李思来是私奔失踪的念头就越坚定——因恋情不被允许，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决心远走他乡追求自由与幸福，编好理由获得启动资金，准备出行工具，制定不易被发现的路线，奔走后发送报平安的短信。
　　一切都合情合理，唯有那副莫名其妙的可录音摄像的眼镜令人困惑，而这也是肖容时认为私奔之事可能另有隐情的原因。
　　一副可以录音摄像的眼镜——到底要拍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用手机或是相机，而是大费周折的搞到这么个物件，他又不是卧底记者，带着这种设备方便潜入黑心作坊拍摄犯罪证据。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拍……
　　他不能再往下想了，因为那可能会无端给这个他素未蒙面，却在他继弟一号口中评价很好的他的继弟二号扣上一顶莫须有的龌龊帽子。所以，他决定还是在许云生放暑假时，两人一同前往鸢尾市进行详细的调查，毕竟好巧不巧，在他屈指可数的高中友人里，恰好有一个人现任鸢尾市公安局副局长——也就是给他这些资料的李明也——他打算在去调查时，再顺便和他叙叙旧。
　　当然了，他们的主线任务还是找寻李思来失踪的线索，对于此，他也有了十分完备的设想，不是假定私奔吗？那私奔对象肯定也失踪了吧，那只要拜托他的朋友调取一下失踪人口的档案，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肖容时放下资料，转头揽过旁边的小芹菜，打算与它进行一次温馨的亲子互动，却未曾想，一条突如其来的消息中断了此番行为。只瞧肖容时漫不经心地瞥向手机，而后脸色倏然煞白，松开小芹菜，心急火燎地朝门外走去。
　　片刻后，入户大门发出一声闷响，空荡的屋舍内，徒留准备享受的小猫在桌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