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汁可乐》疏桐巷

3、雨水和拥抱

　　夏天的雨，毫无预兆说来就来，裹挟着乌云与雷鸣，瞬间将世界吞没。

　　江知罕见地出了纰漏——他没带伞。

　　于是只能停留在街边的房檐下静静等待。

　　“滴答滴答滴答……”

　　雨水接连不断，争先恐后地敲击着大地。

　　雨会把合欢花打湿的吧。江知有些担忧。

　　雨势渐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江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江知略感诧异。”

　　“你这是没带伞?”

　　“嗯，出来的时候还是晴天，没想到会下雨。”江知回视旁边的男生。

　　林霰心情似乎不错，唇角勾着一抹笑，“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学委，我送你回家吧。”

　　“叫我名字就好。”

　　林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从善如流，“江知，我送你回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被他叫出来，江知莫名想到了那天他竭力呼喊他的样子。

　　他垂下眼，半晌，没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于是干脆点头，轻应一声。

　　“好。”

　　两人在空荡的雨幕中并肩前行。

　　林霰的伞是透明的，透过伞布可以清晰的看到雨中的世界。

　　“你……”

　　“你……”

　　两人的声音撞到一起，他们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你最近怎么样？”林霰看着江知，状似随意地问到。

　　江知似乎洞悉了他的企图，无奈地轻笑了一下，继而迎上他的目光，缓而坚定地说道：“我最近很好，不用担心。”

　　林霰转过头注视他沉静的眼眸，过了会儿，移开视线，赧然一笑。

　　“那就好。”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朋友倾诉。”

　　江知嘴角笑意漾开，盯着两人一致的步调，回了声好，随后又问，“那天晚上的事，你不好奇吗？”

　　林霰脚步微顿。

　　“我并不好奇，只是担心——担心你的状况，而不好奇你的痛苦。”

　　“如果你愿意，我会当好一个守口如瓶的倾听者。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这并没有什么目的或者什么原因，或许是命运，让我有幸拦住你，让我有幸还能见到你。”

　　“江知，谢谢你。你知道吗，我无比庆幸那天我找到了你。”

　　雨滴打湿发梢，顺着脸廓滴落，江知心中泛起酸涩。

　　他嘴唇轻抿，仿佛刚出世的小动物初次嗅到了空气中草木清新的味道和面包店温暖的香气。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竭力压制住仿佛随时要涌出的滚烫的莫名而来的泪水。他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酸痛得不行。

　　忽然，他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知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年没有和人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他人身体的接触令他有些陌生，又带来几分温暖和安定。

　　林霰一手举着伞，轻轻拥抱着江知。

　　时间仿佛停滞，雨还在下，江知却仿佛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

　　两人继续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他们没有交流，但气氛却并不尴尬，他们都自若地行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江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情绪崩溃。他说不好原因。明明最近的心情挺好的，明明最近的日子也挺好的……或许是因为一看到林霰，就会想到他那天救下自己的情形，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奔涌的河水和不正常的自己吧。所以，在他面前，总能被轻易地勾起情绪。

　　但是，无论是平和的安慰还是及时的拥抱都令江知感到安心。他的新朋友是个很好的人，他在切实的担忧着自己，也想要提供帮助和倾听。

　　所以，他简单组织了语言——

　　“我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是什么样的。但在我的眼里，世界常常是冰冷而尖锐的，外界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而我是炽热而脆弱的。”

　　“这些形容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依据，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江知语气轻松的开了个玩笑，随后又恢复平静。

　　“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有这种，认知或者说感受? 那天其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发现啤酒一点也不好喝，河水奔涌的声音巨大而骇人。”

　　“其实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等到了你，谢谢你竭尽全力。谢谢你让我还能闻到花香，听到虫鸣，沐浴阳光和雨水。也谢谢你的担忧和拥抱。”

　　“林霰，真的谢谢你。”

　　江知站在家门口，静静注视着林霰。

　　他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深井，里面藏着无数秘密，但此时，眼中深切的感谢压过了所有。

　　此时，雨停了，只剩下零星几滴打在房檐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乌云渐退，林霰看着江知，由衷地笑了。

　　江知也笑，唇角上扬，勾勒出小小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