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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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向插在胸口的长剑，一股浓浓的热流从伤口处涌出。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逐渐模糊。
我知道，这场决斗就此落下了帷幕。
可是我不甘心啊，试图强打起精神。
我的爹爹，我的师兄师姐，我还要为他们报仇！
我试图再次挥舞手中的剑，可现实却是握剑的手指微弹。
“好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百里无忌面露不耐烦的神色，持剑的手一用力。
长剑再次从心口抽出，滚烫的血液从胸口迸溅而出。
我倒在冰冷的地面，百里无忌还在甩落剑上的血液。
眼前浮现黑斑，吞噬着我的视线。
陷入了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是百里无忌手中长剑上挂着的木质小鱼剑穗。
······
我五六岁时，百里无忌刚被爹爹带回乾清门，收为关门弟子。
百里无忌总是默不作声，一点都没有这个年岁的活泼顽皮。
但我却莫名对他感兴趣，总缠着他陪我玩。
带他去我最爱的桃花林，和后山的小溪。
百里无忌不喜不悲，任由我拉着他到处跑。
就这样百里无忌就如同木偶娃娃一样陪我玩，我自认为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而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一次在小溪边，我拨弄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冲百里无忌抱怨。
“要是小溪里有银鱼就好了，肯定会更漂亮。”
哪知我一句不走心的话，真就成了真。
几日后，再次来到小溪边，我就看见了一群嬉戏的小银鱼。
我惊喜万分，以为自己许愿成真。
旁边的百里无忌默默站在一旁，只字未提。
后来还是从师兄师姐的口中了解到，那些银鱼是百里无忌一趟趟从山脚的小溪运上来的。
乾清门的山峰自上而下九百阶天梯，百里无忌愣是走了几个来回。
得知真相的我感动到不知所措。
没想到平时对我不理不睬的百里无忌，竟然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
作为回礼，我用桃木雕刻成一只小银鱼送给了百里无忌。
我雕刻出来的银鱼外表粗糙，可收到了银鱼的百里无忌第一次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那只桃木银鱼自此挂在百里无忌的佩剑上从未拿下，粗糙的外表随着长时间的佩戴也被打磨的光滑细腻。
只是百里无忌却不再是当初那个百里无忌了。
晶莹的泪珠自我的眼角滑落，我的身躯跌落在地，胸口再无起伏。
5
我不是死了吗？
我心想。
可是为什么眼前再次亮起了光。
挣脱黑暗，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一幕。
百里无忌手中长剑在滴落鲜血，而我双眼紧闭躺在地上。
咦？
可我为什么能看见自己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大概有了猜测。
原来我变成了魂魄，飘在半空中。
事情已成定局，我摆烂蹲在原地，等黑白无常来勾我。
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百里无忌。
刚灭了我全门，百里无忌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可为什么看不出他有多开心呢？
摇了摇头，又想到灭门前他也装模作样，从未露出破绽。
想来是天生不喜形于色了。
突然，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
“哈哈哈，果然如此。”
“不愧是百里家的种，如此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黑衣人一阵狂笑。
百里无忌一脸漠然。
“不过是报我灭门之仇，何谈心狠手辣。”
他甩了甩剑上的血，将长剑归入鞘中。
“乾清门收养你十余年，我不过三言两语，你就屠了乾清门全门。”
“还不是心狠手辣？”
黑衣人语气轻蔑至极。
百里无忌一怔，随即面露杀色看向黑衣人。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还不明白，那就让你看看真相。”
黑衣人说完腾空而起。
百里无忌脚下浮现复杂阵法，形成一个漩涡。
强劲的吸力将我也卷入其中。
6
百里家被屠当夜。
空气中弥漫着血气，杂乱的步伐声四处响起。
小百里紧紧缩在母亲的怀中，身旁一位身怀六甲的夫人也将手轻搭在他肩上安抚。
终于没有了走动的声音。
母亲拉着小百里，神色镇定地指着路。
“听着，那里有一处狗洞，只有你能钻出去。”
小百里眼睛蓄满泪水。
“那娘和姨姨怎么办？”
怀孕的夫人拉着小百里的双手搭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声道。
“姨姨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媳妇’呢，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母亲也牵强一笑。
“你先出去，娘会找到你的。”
小百里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只是走之前取下了自己从小佩戴的玉佩，交到了怀孕妇人对手上。
“这个，给妹妹。”
离开了母亲身边，小百里按照母亲说的路线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力竭跌落在地，再抬起头才看见了那处狗洞。
小百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钻出了狗洞。
只是离开的最后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身着黑衣的人一剑挥向母亲，接着就是无尽的鲜血。
而那个挥刀人俨然是教唆百里无忌灭乾清门的黑衣人。
接着小百里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小百里发现自己竟然在人贩子窝，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是惊险万分逃亡。
成功逃脱后的小百里倒在了街边，一场高烧让他失去了记忆。
无依无靠的小百里只能沿街乞讨而生，朝不保夕。
而那一日，仙人之姿的中年男子抱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停在他的面前，小百里才再次看见了光明。
正是云泽世和云梦欢。
云泽世在他乞讨的破碗中放了些银钱就要走。
可怀里的云梦欢却哭闹着指着小百里的方向。
“爹爹，要，哥哥。”
云泽世无可奈何就将小百里一同带回了乾清门。
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小百里还有些束手束脚。
云泽世和蔼可亲地询问小百里的身世。
得知小百里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姓百里，便给他起名百里无忌。
只愿他无忌无忧，一生顺遂。
······
回忆戛然而止，回过神来我还有些恍惚。
没想到百里无忌还有这样的身世。
没想到是小时候的我把百里无忌留在了乾清门。
那我是不是也算是害乾清门灭门的凶手呢？
突然一声暴呵响起。
“不！不可能！那玉佩呢？玉佩是怎么回事？”
百里无忌手中的佩剑“哐当”落地，他跪在地上双手紧抓自己的头发，目眦欲裂。
玉佩？什么玉佩？
我刚产生这个疑惑，又是一阵漩涡将我卷入。
百里无忌的脸庞还很青涩，应该是一两年前了。
回忆播放着熟悉的日常，百里无忌要么和我对剑，要么被我拉着四处玩耍。
直到有一天，黑衣人出现在百里无忌的面前，神秘莫测地问。
“百里无忌，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黑衣人向百里无忌讲述着他的身世，并指认我爹云泽世是百里家灭门的主谋。
刚开始百里无忌并不相信，直到黑衣人说出玉佩的事。
玉佩是百里无忌为数不多有印象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之前有一块玉佩被自己送给了别人，而那玉佩上恰好被自己不小心磕破一个缺口。
黑衣人告诉百里无忌，玉佩就在我爹的书房。
百里无忌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偷偷潜入了我爹的书房。
也确实在书房中找了那块玉佩。
看着玉佩，百里无忌还是不能接受。
可不断的猜疑发酵，百里无忌决定亲口问问我爹。
百里无忌拿着偷到的玉佩，鼓足勇气来到我爹面前询问。
而我爹对百里无忌偷拿玉佩的事很是惊怒，夺回玉佩后重新收好。
对于百里无忌的询问也只回答。
“故人旧物罢了。”
其他的就不愿多说。
而这些被百里无忌看在眼里，就以为是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
百里无忌相信了黑衣人的话，这场屠门的筹谋由此开始。
而爹爹在百里无忌离开后，拿着那枚玉佩仔细摩挲，陷入了回忆。
我眼前一花，场景瞬间变化。
十几年前，爹爹在民间游历，在经过一个镇子时目睹了一场屠杀。
看着烟火四起的宅子，爹爹毫不犹豫持剑进去救人。
只可惜这场屠杀已经过了尾声，硕大的宅子里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一具具被残忍杀害的尸体。
巡视了一圈后，爹爹十分惋惜，只能打算离开。
这时角落处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
“嘤唔～”
像是婴孩的啼鸣，却被压抑了下来。
爹爹闪身前去查看，发现了只剩一口气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旁边还倒着另一个华服妇人已经没了气息。
察觉到脚步声，怀抱婴儿的夫人一个机灵睁开双眼。
下意识地想护住怀中婴儿。
爹爹赶紧表示自己毫无恶意，匪人已经离开。
妇人这才卸了口气，呼吸微弱至极。
最后看了眼怀中婴儿，妇人将婴儿交给了爹爹。
“我以无力尽父母养育之责，还望仙人帮孩子找个好去处。”
妇人像是想起什么，找到玉佩放进襁褓。
“这玉佩就当个念想吧。还望仙人不要再提我，只望这孩子余生皆欢喜，无需···怨恨什么······”
妇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可爹爹怀中的婴孩还在扑闪葡萄大的眼睛，天真无邪。
爹爹最后把婴儿带回了乾清门，并宣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母亲难产而死。
因为是早产，孩子的身体羸弱，几个月后才熬过鬼门关。
在孩子的百日宴上，爹爹温柔地抱着孩子。
“往事如梦，余生皆欢。”
“就叫云梦欢吧。”
再次陷入黑暗时，我才察觉自己已经满面泪水。
我终于想起来了关于玉佩的事。
小时候我曾向爹爹问起关于娘亲的事，爹爹就拿出一枚玉佩给我看。
那时候我不明所以，只是爹爹每次看玉佩都会有些低落。
我不愿爹爹伤心也就不再提娘亲的事，自此玉佩也就没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7
眼前再次亮起，我又回到了乾清门尸横遍野的前庭。
“不！不！这不可能！”
百里无忌显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也得知了真相。
他双眼通红，双手攥拳捶击着地面。
不多时他的双手已经染成鲜红色。
“哈哈哈哈，还不相信吗？”
“当年你爹背叛组织，抛妻弃子。”
“如今你也屠尽收养自己的乾清门，杀死与你指腹为婚的云梦欢。”
黑衣人说着说着竟鼓起掌来。
“实在是一场好戏！”
百里无忌“唰”地抽出长剑，疾步奔向黑衣人盲目地劈斩。
“闭嘴！我让你闭嘴！”
百里无忌怒击攻心，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
可他毫不在意，癫狂地向黑衣人发起进攻。
毫无章法的攻击不断蔓延，两人的战斗从乾清门转移到半空中，接着又是远处的山峰。
我像是拴了线的风筝，迫不得已随着百里无忌移动。
两人的战斗就这样从白日战到黄昏。
最后以黑衣人被一剑钉在乾清门山门上告终。
“杀了我，你依然是欺师叛道狼心狗肺之徒。”
“啊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黑衣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笑声仍在我耳边萦绕不断。
我冷冷地看向百里无忌。
黑衣人说得没错，不管有什么误解和凄惨的过去。
百里无忌终究是亲手灭我乾清门。
就算杀了黑衣人也无力回天。
显然百里无忌也知道这个事实。
他“扑通”面朝地面倒下，昏迷之前手中紧紧攥着剑穗上的桃木银鱼。
8
百里无忌疯了。
知道真相的百里无忌昏迷后，我毫无他受到报应的喜悦。
事已至此，不管百里无忌是生是死都改变不了灭门的结局。
我的内心格外平静，只是被困在百里无忌的身边，默默等待着黑白无常的到来。
星回日转，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没等到黑白无常的到来，而百里无忌却醒了。
他蓬头垢面地悠悠转醒，醒来后格外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打量着四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身躯猛地一震。
接着他匍匐在地，膝行着来到我的尸首旁边。
百里无忌攥住我的双肩，口中喃喃。
“媳妇，媳妇，醒醒呀，我是小百里。”
一旁的我怔住了，不明白百里无忌又在作怪什么。
见我的身体毫无反应，百里无忌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媳妇···媳妇···”
良久，百里无忌站起身来，手臂从我的膝下穿过，将我的身体整个抱起。
来到爹爹的身边，百里无忌没有将我放下，就这样抱着我跪在爹爹身旁。
“师傅，我要和欢欢在接任大典上结为道侣。”
没错，百里无忌屠门之日，正是原定的百里无忌接任乾清门掌门的日子。
作为爹爹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百里无忌性格沉稳能力出众。
接任乾清门也是众望所归。
而爹爹也曾在接任大典之前私下问我，愿不愿意和百里无忌结为道侣共度余生。
当时我是什么反应？
我仔细回想，像是久远的陈年旧事。
那是我听到爹爹的话先是一惊，接着不知为何从心底泛起阵阵欢喜。
我的脸颊忍不住染上红晕，想一口答应下来，又实在羞赧。
像是考虑许久，我脚尖点地，微微颔首说。
“我愿意。”
爹爹就像早就知道我的答案，欢喜着告诉我，等接任大典之后会询问百里无忌。
以之前百里无忌对我的照顾，想来也定会答应。
爹爹让我安心准备道侣仪式，只需静候接任大典的到来。
于是我满心期盼，星月交替都无法掩盖我内心的悸动。
接任大典如期而至，但我迎来的却是无尽的懊悔和仇恨。
······
百里无忌就这样跪着，像是等待着爹爹的回答。
但当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我扯起嘴角，无声嗤笑。
真不知道百里无忌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周围没有一个观众，只有一群冰冷的尸首。
跪在原地的百里无忌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下一刻又活了过来。
他像是得到了爹爹的答复，欢天喜地深深叩首。
“多谢师傅，不，多谢爹爹。我定与欢欢携手终身。”
谁是你爹爹？
厚颜无耻之徒。
百里无忌抱着我来到了我的闺房。
我的枕边正放着还未完成的喜服，那是我准备许久，一针一线缝制的。
看到喜服的那一刻，我确信百里无忌在发抖，就连抱着我身体的双手都有些颤巍巍的。
他将我的身体轻轻放在床上，捧起还未完成的喜服，指间颤抖着抚摸。
“欢欢，你缝的真漂亮。”
百里无忌的声音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跌落一颗石子，泛起涟漪。
“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百里无忌的手伸向我的领口，要为我更衣。
我撇开眼去，对他触碰我的身体只有厌恶。
“果然，你真美。”
换好喜服，百里无忌捧着我的手夸赞。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那身喜服鲜红喜庆，一针一线我的格外用心，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
即使还未完成也依然精致美丽。
只可惜失血而亡的我面白如纸，双唇也毫无血丝。
哪里还能称得上美。
我再次恨起了百里无忌，这么美的喜服，我还从未穿过呢。
百里无忌好像也注意到了我没有生气的面庞。
他到我的梳妆匣中拿来胭脂，手法生疏为我略施粉黛。
最后为我点上口脂。
那一刻我好想又活了。
百里无忌抱紧我，与我额头相抵。
他嘴角带笑，心满意足，仿佛我已和他生死契阔。
百里无忌就这样抱着我。
路过了桃花林，路过了满是银鱼的小溪，路过了尸横遍野的前庭。
他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来到了乾清门的最高峰。
忘川崖。
适时朝阳乍显，清辉铺撒人间。
忘川崖是最接近日出的地方，一片金灿灿宛如仙境。
百里无忌轻柔地将我放在地上，撩开袍子跪下。
“今日普天为证，日月为鉴。”
“我百里无忌与云梦欢结为道侣，愿生生相伴，世世追随。”
字字誓言在这杳无人烟的山巅回荡。
百里无忌对着朝阳三叩九拜，皆是道侣仪式上的大礼。
我神情恍惚地站在一旁，久久不能回神。
当我回过神来，就只看见百里无忌抱着我的身体跃下忘川崖的残影。
百里无忌就是个疯子。
9
万籁寂静，仿佛世间只剩我这一抹残魂。
既没有鬼官来勾我的魂，我也没有随着百里无忌的消失而消散。
我无法离开原地，只能被困在忘川崖，看着太阳升而又落。
也许是过了几年，又或是几百年。
久到我快忘记了爹爹的容貌和对百里无忌的仇恨。
身为鬼魂，无法进食无法睡眠的我突然眼前一黑。
我知道，我终于解脱了。
堕入浓稠无底的黑暗，我满心释然。
像是回到孩童般的无忧无虑，我飘荡在黑暗中。
突然眼前出现刺目的光亮，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欢儿，你又偷懒！”
如此熟悉的声音，是爹爹！
我赶紧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桃花林，我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真的是爹爹。
我眼中蓄满泪水，无尽的委屈和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
“爹爹！”
我抱紧爹爹，温暖的身躯和熟悉的气味让我确定眼前的不是梦。
“小师妹被抓到偷懒也不用哭吧。”
“小欢别哭了，我们拦着师傅不让他罚你。”
我从爹爹怀着抬头，看见周围一圈熟悉的面孔。
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师姐他们。
“无忌，你还不哄哄小欢。”
人群分开一道缺口，身着红衣的少年露出身影。
“欢欢别哭了，我替你受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媳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