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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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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多,林桑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披上外套,轻声往外走。
这扇门许是有些年头,开合间会发出很大的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沈听原有没有睡着。
沈听原没将沙发打开睡,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双腿大剌剌地敞开着,毛毯一半盖在腿上,一半落在地上。
林桑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捡起毛毯盖在他身上。
将毛毯严丝合缝地盖好后,一抬眼,她就对上了沈听原半阖着的眼。
“怎么出来了?”
林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退到一旁坐下:“睡不着,想看看你睡了没。”
沈听原动了动,将一大半毛毯全盖在她身上。
“我让我哥帮忙联系了一个医生,但是号有点难约,等从云亭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林桑低头一下一下揪着毛毯:“好。”
静默了一会儿,林桑将毛毯都盖回他身上,“你睡吧,我先进去了。”
沈听原:“睡得着?”
林桑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听原轻扯唇角道:“我也睡不着,聊会儿吧。”
林桑抬手,将毛毯重新拉回来盖上,往他身边挪了挪:“好。”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了一会儿,林桑想起她洗漱完出来看到的朋友圈,低声问:“我看到学姐发了朋友圈,但那个男生没露脸。”
“是游书涧吗?”
沈听原指尖搅玩着一缕她的头发,闻言顿了一下道:“不是。”
他最初也以为,以杨思怡的攻势和游书涧的纵容来看,他们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
住院那段时间,杨思怡经常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他的状态。
某天她打了个视频过来,一脸神秘地说要跟他介绍一下她的男朋友,沈听原当时还笑她,他早就知道的事,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就在他想让游书涧别躲了快出来的时候,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蓦然出现在屏幕里。
他很聪明地闭了嘴,打了声招呼就以要做检查为由挂了电话。
后来游书涧过来看他的时候,游书涧说他起初确实没觉得杨思怡对自己有什么不同,后来才慢慢开始察觉,就一直想等高考完。
可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无人回复,他隔天就买了票去杨思怡的学校,约她出来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人,他劝自己说不定只是朋友。
那晚,他们坐在快要打烊的烧烤店里,杨思怡笑得轻松,说以为他真的要等到八百年后才开窍。
游书涧以为还有机会,连忙追问。
杨思怡目光落在远处等待的男生身上,说太晚了,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他们,以后就像过去那样,当朋友吧。
他们的事,沈听原一直没过多干涉过。
可那天,一想到杨思怡付出过那么多,游书涧总像块木头一样,他替杨思怡感到不值。
愣是躺在病床上抬手给了游书涧一拳。
林桑:“……他没还手吧?”
沈听原笑得没皮没脸:“我就是占着是病号他不会还手才打的。”
林桑忽地有些感慨,那时的他们,总以为谁和谁最后会走向一个好的结局,最后却没有轰轰烈烈,皆以遗憾收场。
方倚霏和李宇栖是这样,杨思怡和游书涧是这样,林景和汪亿涵也处在一个矛盾期,面临同样的结局。
林桑指尖往身侧一点一点探了过去,触到那只温软的手后,覆在他手背上,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她靠在他肩上:“我们不能分开,吵架也不分开。”
沈听原微仰着头看向天花板,眼神涣散,随后低下头,聚焦在她身上。
“好。”
她又道:“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事,慢慢享受共白头的过程呢。”
沈听原反手握住她,眸色幽深,轻声应:“好。”
*
隔天沈听原带她在附近逛了逛,期间两人去了一家小黄人周边专卖店,林桑拿着两个盲盒在货架前纠结不下想询问沈听原的意见时,转身发现后面的货架空了大半,沈听原脚边的几个购物框则塞得满满当当。
林桑惊讶地看了看购物框又看向他,“沈听原,这可不是超市大减价,你拿那么多干嘛?”
“怕什么,”沈听原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两个盲盒随手扔进购物框里,“哥有钱着呢,不用给我省。”
他说完,继续拿着货架上的盲盒往购物框扔,还不忘朝她眨眨眼:“既然纠结,那就全都要。”
林桑拦住他,“买两个就够了。”
“哪够啊。”沈听原说。
“……买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啊。”林桑说。
“怎么没用,”沈听原动作不停,“用处大着呢。”
林桑疑惑地“啊”了一声。
沈听原扬唇揉了揉她的头说,“让小国王和小伙伴们相见,一直互相陪伴啊。”
“不过吧,”他臭屁又傲娇地挑挑眉说,“能从一而终陪伴守护你的那个。”
“一定是我。”
“小国王要给你忠诚的侍卫什么奖励呢?”
林桑乐个不停,笑够了才说:“先欠着吧。”
沈听原点点头,“行,听小国王的。”
“……”
因为侯云景也要一起回云亭,傍晚的时候他就开车过来了。
侯云景带了很多食材,一楼外面有个单独的院子,一群人搭了烧烤架,忙前忙后开始收拾。
林桑和丁依一起穿串,穿完起身一看,原本在一旁腌肉的沈听原不知去哪了。
她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胖子见状,指着身后说:“我看他刚进去了,估计是弄完了先进去休息一下。”
林桑应了一声,洗完手后扯了张纸巾,边擦边往里走。
二楼是开放式的,周边只用了透明玻璃做了个半身高围栏。
所以,上面有点什么动静,她站在楼下都能清晰地听到。
一进门,楼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侯云景的声音传来,林桑脚步随之停住。
“让你住院非不乐意,这个状态你能撑到回云亭?”
“没事。”
是沈听原的声音。
林桑指尖颤了颤,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哥,帮我翻下药。”
打开抽屉翻找的声音传来,而后是药片从瓶中抖落的声音。
林桑指尖一点点陷进掌心里,她几次想迈出脚步上楼,又几次被牵制。
牵制她的具体是什么,她没细想。
楼上渐渐没了声,她脚尖一转,又去了院子里帮忙。
沈听原和侯云景一起出来时,像个没事人一样,林桑没多问,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没怎么吃东西,好几次都胸腔不停颤动,硬生生将咳嗽憋了回去。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差,通红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林桑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平静道:“沈听原,我们改天再回云亭,你去住院,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沈听原那再也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
沈听原状况稳定睡着后,林桑才从病房出来。
侯云景坐在外面的座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沈听原已经睡熟,轻声关上门走了过去。
察觉到身侧有人坐下,侯云景侧目看了一眼,见是她,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沉默片刻,侯云景淡声道:“有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这个恶人我来做。”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林桑眼睫轻颤,指尖揪着衣摆,轻声应:“好。”
等沈听原醒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沈听原傍晚吃的东西太少,侯云景特意去买了粥,他将粥放下后就出了病房。
林桑坐在病床旁,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热气蒸腾的瘦肉粥。
“一会儿让我哥办出院,不会耽误后面的计划。”
林桑手顿住,没看他,“你先好好住院,不急这一时。”
“等寒假再回也行,适珈蓝说他们学校的冬樱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我一直想跟你一起去看来着,那个时候回去正好能赶上最后一场,而且时间宽裕,不用着急忙慌的。”
沈听原笑了一下,语气轻松随意:“小毛病,只是咳嗽声听着恐怖而已。”
“犯不着住院。”
林桑用手背贴在碗壁试了一下温度,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嘴边说:“我不信你,我听医生的。”
沈听原将粥咽了下去,哭笑不得道:“行,一会儿让医生当面和你说我能出院。”
喝了不到一半,沈听原又开始咳嗽起来,来势凶猛。
林桑手忙脚乱放下粥,边扯了纸巾替他擦嘴,边按下呼叫器。
病房门关上后,林桑无力地贴在墙壁上,沿着冰凉的壁面一点点往下滑。
兜里的手机振动几下,拿出一看,是奶奶邀请她视频通话。
自从学会用微信后,奶奶经常会跟她分享每天都做了什么,林桑也一有空就会给她弹个视频。
这两天准备回云亭,她怕自己说漏嘴,一直没打过。
林桑连忙起身往楼梯口走,赶在即将挂断前点了接听。
“小乖,下课了吧?”
看着奶奶带笑的脸,林桑鼻头一酸,压下哭腔应:“今天不上课,放假了。”
“我刚收拾东西呢,还想着收拾完给你打个视频来着。”
奶奶笑:“我看你一直没动静,还以为今天上完课才放假呢。”
“就你一个人在宿舍啊?”
“没有。”林桑扯出一抹笑说,“你忘啦,我有个榆城的室友也不回家。”
“不过她现在在洗澡,没法跟你打招呼。”
奶奶在那头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
聊了十多分钟后,奶奶说要出门跳广场舞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林桑松了一口气,她坐在地上,眼眶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般,再也承受不住那堆积已久的泪水。
侯云景说的那些话,变成了实景,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循环放映。
早在那次篮球运动会之前,季颂仰就三番五次挑衅过林景和沈听原,猜到他最近猖狂是因为攀上了什么人,他那些行为还没到触及底线的地步,两人也懒得理会。
篮球运动会那次,也是凑巧了,正好轮到和他们班竞争第一,又让季颂仰寻到了机会。
裁判不是老师,是从体育生和校篮球队里面选的,季颂仰和裁判是熟人,那人对于季颂仰和他的跟班屡次害得沈听原以及其他人受伤的事情,全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种正规的比赛下,季颂仰占着有关系为所欲为,甚至将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扩大到殃及其他人,沈听原心里憋了火,在中场休息时警告过他,谁知他不知收敛,甚至差点将林桑也卷进这件事中。
在巷口那天,本想直接将事情做个了断,突然冒出来个李勋,猝然打断了沈听原的计划。
沈听原知道季颂仰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哪怕季颂仰确实收敛了没再故意挑衅,他也没放松警惕。
高考结束那天,沈听原赶去见林桑的路上,碰上了正好从一旁烧烤店出来的季颂仰一行人。
他们人多,况且那段时间沈听原身体才恢复没多久,起初一直没占到什么优势。
逮到机会后,沈听原下了死手,加上后来柳靳于补的那几脚,季颂仰住了整整半个多月的院,后来又去了外地上学,再没听到过他到处仗势横行的消息。
他便渐渐地不再在意。
出现变故,是在沈听原高考完没多久。
那天李勋约沈听原和侯云景一起吃饭打台球,沈听原备考那段时间熬了太多夜,考完之后每天都犯困,吃完饭到地方后也没去打台球,而是找李勋拿了钥匙,去了李勋经常睡觉的地下室补觉。
等出意外有人怕到临阵脱逃撞上出门取东西的李勋时,地下室已经火光漫天。
后来警察审讯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季颂仰从攀上李勋那天起就无数次请求他帮忙教训两个人,李勋起初都懒得理会,后来被磨得烦了,就答应了。
去了发现是沈听原,自然就有了巷道里那一幕,他知道季颂仰的为人,之后又警告过几次,还让其他人都不要过多的跟他来往。
季颂仰对于他临阵变卦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在发现其他人也开始逐渐远离自己时,内心的不满和怨恨被彻底激发出来,他开始私下勾结和李勋有恩怨的人,偷偷将跟在李勋身后的人也全都用了手段收服。
季颂仰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布下了一张大网,从经常跟在李勋身后的人口中得知李勋现在每天一点固定在地下室睡午觉,他才慢慢地准备收网。
地下室是一扇铁门,门下留了一条缝隙,通风口在门上,很小的一个窗口。
季颂仰让人将那个窗口严丝合缝地堵上,随后在门缝前放了一个火炉烧东西,黑色浓雾带着刺鼻的味道从门缝钻进地下室内。
季颂仰站在门口,让李勋向他求个绕就放他出来。
喊了几次,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季颂仰没耐心,骂了几句之后,一气之下一脚踹翻了火炉。
地下室旁堆了不少东西,纸板之类的偏多,全是易燃物。
火光顷刻间便爬满了整个地下室的门,季颂仰见状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笑愈发肆意,像是疯魔了一般朝里面喊着让李勋乖乖求饶,不然不会救他出来。
火势越来越重,意识到闹出事来了,有人吓到连滚带爬往外跑,撞上李勋时,结巴半天都说不出话,只一个劲指着地下室的方向。
侯云景说到这时,一直镇定自若的嗓音里夹杂了几分颤意,眼里布满血丝,眼眶通红。
因为,只要再晚那么一点。
再晚一点。
沈听原就救不出来了……
林桑听适珈蓝在群里提及过这件事,不过当时知道的消息不多,只说云亭台球馆因为地下室着火差点闹出人命而暂停营业三个月。
她没想到,那个差点出事的人。
是沈听原。
好在那些恶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沈听原的身体,原本只是心脏室间隔缺损,做了手术养好后就能过上和以往一样的生活,在那天之后,因为一系列的并发症,他又过上了每天躺在病床上只能靠人伺候的生活。
他经常清醒一天,又昏睡一整天。
直到收到北城外国语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精神才越来越好。
侯云景以为他是状况逐渐开始好转,后来发现,他偷偷加大了药量。
这些药见效是很快,但同时危害也大。
如果不是为了来见她,为了信守他们的诺言,他又怎么会拿身体开玩笑。
林桑几乎缩成一团,在黑暗的楼梯间里,泪如雨下。
他本就撑不了太久,如今因为药物影响,情况更是反反复复。
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林桑死死咬着唇,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令她像是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凉到开始止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