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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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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步入四月末,云亭的天热得越发难耐。
林桑和方倚霏躲在树荫下,身上沁出不少汗,有风吹过时,凉阴阴的。
过去的体育课都是跑两圈,做完准备活动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打球的,躲在树荫下聊天玩游戏看书的都有。
总之,体育课对他们来说是个休闲的好机会。
可上周体育老师出了场小车祸,又是手擦破皮又是腿骨折的,现在还打着石膏躺医院,学校就调了带其他几个班的体育老师来带他们。
第一节课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八百米和一千米测试。
头顶一轮烈日,脚下是热气蒸腾的跑道,身后是体育老师魔鬼般的催促声,林桑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跑完了能舒服的歇会儿,林桑没注意那头男生也已经开始做准备。
林桑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闭眼期盼着大榕树的枝干再多摇曳一些,再赏她一阵凉风。
凉风没等来,倒是脚边有个什么东西滚了过来。
林桑低头,一块黑色的机械表晃动几下,稳稳当当停在脚边。
“帮我拿一下。”
李宇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桑默不作声地抬手把表往旁边一挪,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方倚霏垂眼看着紧挨在腿边的机械表,心不在焉地说:“他应该……是让你帮忙拿。”
林桑装傻:“是吗,他也没提我名字,离谁最近就是让谁帮忙拿的。”
方倚霏:“……”
林桑转头冲她一笑:“拿着吧。”
方倚霏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潮红,不知是跑完步还没恢复过来,还是羞出来的。
林桑看着她拿起机械表,用放在腿上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压根不存在的灰,偷偷笑着别开眼。
她们坐在跑道边上,继李宇栖后,班上有几个男生也让她们帮忙看表和外套。
他们丢得随意,林桑和方倚霏把东西一一捡起来收好。
林桑低着头,下一瞬,眼前只剩一抹白。
校服外套内侧白色的纱网材质硬,戳得她鼻头痒。
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鼻间,很好闻,林桑没忍住轻轻嗅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的莽撞,她一把扯下衣服,看着已经跑远的人,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衣服。
她有些不自在地问:“谁扔的啊?”
方倚霏:“沈听原。”
听到这个名字,腿上的衣服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林桑即刻撒手,浑身变得僵硬。
衣服袖子落了地,她又连忙提起来抖了抖,然后把衣服叠好,下意识递给坐在一旁的方倚霏。
方倚霏人往后仰,避之不及:“给我干嘛?”
林桑也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莫名,结巴道:“他……他应该……应该是让你帮忙拿。”
方倚霏似是想到什么,狡黠一笑:“罩谁头上的就让谁拿。”
“再说了,我跟他可不熟。”
林桑小声反驳:“我也不熟……”
“你还不熟,他都找你问多少回题了。”
林桑:“……”
她哑口无言,只能收回手把衣服放到腿上。
自从上次月考一战成名后,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找她讨论题目,其中就有沈听原。
林桑以为他会问听力提分技巧,没想到他每科都问一点,唯独不问听力。
他找她问问题的频率其实不算高,屈指可数,每次交流都是他问,她讲,最后以他道谢结尾。
这好像……也算不上熟,要说陌生,也算不上。
……
操场边种了不少树,跑道一半藏在树荫下,一半则暴露在烈日下,没人想受烈日烘烤,跑到太阳下时就加速,到了树荫下又匀速慢跑。
林桑平时不太敢直白地看他,得之不易的机会,她的眼神贪婪地落在他身上。
看了一会儿,她倏然记起,这样的场景,很久以前也出现过。
林桑记得那是初二上学期时的一次体育课,他们班调了课,正好碰上和沈听原他们班一起。
当时还有林景他们班也在上体育课,操场有限,加上有个体育老师一次性得带两个班,就和另外一个老师商量了,把三个班的男女生合在一块,然后分成两组开始测跑。
当时也是女生结束后男生才开始,林桑和好友汪亿涵站在操场边,汪亿涵一看到林景过来就为他加油,她和沈听原认识,见沈听原来了就拉着林桑,让她跟着自己喊。
林桑那时候情窦初开,还没学会如何隐藏心绪,光是看到沈听原就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哪还说得出话来。
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一遍一遍喊着加油。
跑了大概两圈,林景把手里的表扔给汪亿涵,说是太重了影响他摆臂。
他扔完,也有人跟着扔了一块表过来,那人没说话,扔完就开始冲刺。
汪亿涵捡起地上的表塞进林桑手里,笑着说:“拿着,一会儿你不敢还我去还就行。”
少年脚下不停,发丝轻扬,衣角飘荡,像第一场春风,只匆匆经过,却催发无数悸动。
林桑紧紧握着手里的表,似是这样就能抓住那飞扬的少年,留住那场春风。
……
男生跑完后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集队报数完后体育老师就放他们下课。
一群人一哄而散,林桑抱着怀里的校服走到沈听原身边递给他。
沈听原接过:“抱歉,没想到会盖你头上。”
“没事。”林桑说。
喜欢一个人,但怕被察觉时,最先学会的就是面对对方时,冷静沉着,和面对其他人时无异。
事后却如战败的常胜将军,扶着剑缓缓倒下。
沈听原和游书涧一起离开后,林桑肩膀一塌,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在舌尖上咬了一下,又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才恢复常态。
她转头时,方倚霏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臂看着她。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拖长腔调道:“林桑,小秘密被我发现喽。”
林桑无力反驳,嘴唇翕动,什么也没说。
方倚霏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笑出声,上前一把勾着她的肩膀:“怕什么,我的你不也知道。”
她凑到林桑耳边,小声说:“互相保密嘛。”
林桑缩了缩脖子:“好。”
两人慢悠悠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不少人,不是守在饮水机面前灌水就是站在座位上拎着饮料猛灌。
林桑和方倚霏原本也打算去小卖部的,可小卖部里人爆满,在门口挤了半天都进不去只能作罢。
本想着回教室接水喝,这会儿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将最后一杯水接走。
林桑:“……”
方倚霏:“……早知道我在小卖部挤死也买一瓶水。”
距离上课越来越近,水房又有点距离,没人会在这个时间跑去水房搬水。
两人回了座位,都做好了渴一节课的准备。
不一会儿,有人放了个袋子在桌上。
换过座位后林桑坐里,而方倚霏则坐在外面,袋子是放在方倚霏桌面上的。
她抬头对上李宇栖的视线,一把将东西推到林桑桌面上。
林桑:“……?”
瞥见她的动作,李宇栖笑:“给你们买的,就当是帮我看表的谢礼。”
方倚霏“啊”了一声,小声嘀咕:“这样啊。”
李宇栖点了下头,往前走回了座位。
林桑把袋子里的苏打水拿出来拧松瓶盖递给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喝一口降降温吧,你脸都红了。”
方倚霏双手捂脸轻叹道:“啊,丢死人了……”
……
晚饭过后,方倚霏和鲁琳去上厕所了,林桑和适珈蓝拿着碗回教室。
一进教室,林桑就发现她和方倚霏的桌面上都放了一瓶李子园。
想到进教室前在走廊看到的人。
她下意识往窗边看去,沈听原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身斜倚在栏杆上,举起手里喝了一半的李子园晃了晃。
林桑看到他用口型说:“谢谢。”
她一愣,小幅度摇了摇头,低头把李子园收进桌肚里。
再看过去时,目光所及只有沈听原挺阔修长的背影。
落日熔金下,他的发丝飘扬在空中,整个人渡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只要她一直如他一般坦荡,她心底的秘密,他或许就不会发现。
她就能从稀松平常的生活里,获得像今天一般的,小小的满足。
*
又一轮月考结束,五一小长假也如期而至。
放假那天林桑到家把东西放好后就接到了林景的电话,让她晚上出来吃饭。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林桑洗了个澡把换下的衣服都洗好后才出门。
林景定的地方是一家特色石锅鱼,开在一条巷子尽头,下了公交后还得走几分钟。
原本林景说要来接她的,但临时被奶奶支去买东西,等过来估计比她还要晚几分钟,两人就约好了在店里会合。
林桑下了公交后往巷子里走,走到一半,不知道路灯什么时候坏了,巷子里越来越黑。
林桑摸出手机解锁,打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不远处传来一道凄厉的猫叫声,听得林桑头皮发麻。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明明天热到穿短袖短裤还是难耐,这会儿却让她觉得有些冷,尤其是后背,一阵发凉。
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林桑不敢再继续走了,扭头打算原路返回,去路口等林景。
谁知,她一转身,身后光亮处站了几个混混。
为首的混混顶着一头干枯黄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嘴里叼着一支烟,眼睛半睁半闭地打量着林桑,他笑着说了什么,林桑没怎么听清,但从其余人听完后顿时开始不怀好意地哄笑来看,不会是什么好话。
黄毛抬脚朝林桑走来,越靠越近,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林桑直犯恶心。
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四面不是高墙就是紧闭的大门,这会儿打电话叫人也来不及,林桑唯一的选择就是转身跑到尽头躲到店里。
黄毛眼神赤裸直白,让人将他内心那些龌龊的想法一览无余,他冲林桑吹了个流氓哨:“美女,穿这么少出门,去见男朋友啊。”
见林桑往后退,他又道:“妹妹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哥哥我是怕你冷,在关心你啊。”
“小美女独自在大街上吹冷风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浮夸地做了个心碎的动作,惹得其他人都开始起哄打趣。
“妹妹,陪哥哥喝点酒聊会儿天,怎么样?”
他说着,步伐迈得更快了,伸手就要抓林桑。
黄毛脸上带着的笑令林桑一阵恶寒,她退了几步,瞥见侧边门口竖了几根半人高的棍子,她谨慎地往旁边挪,伸出腿勾起一根棍子拎在手里。
黄毛见状大笑起来:“屁大点东西,你是准备给我挠痒痒?”
林桑紧握着手里的棍子,虽害怕紧张到浑身发颤,还是吞了吞口水镇定道:“你大可以过来试试。”
黄毛缓缓吐了口烟,恶狠狠地说:“小丫头片子,还给脸不要脸了,看我不……”
狠话放到一半,黄毛闷哼一声,捂着后脑勺扭头大骂:“哪个憨杂种敢打你爹!”
林桑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沈听原站在不远处,一手插兜,一手抛玩着一个鹌鹑蛋那么大的石子。
沈听原微扬下巴,视线轻飘飘落在黄毛身上,扯出一个冷笑道:“咯咯咯的,我当是有老母鸡下蛋想要吓吓来着。”
他顿了顿,语气轻狂傲慢,夹了几分讽意:“谁知道是只臭水沟里的老鼠和猪杂交出来的丑东西。”
变相骂人,赤裸裸的挑衅。
黄毛勃然大怒,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今晚不送你见阎王老子跟你姓!”
沈听原轻哼道:“跟我姓?你想得挺美。”
黄毛说着就冲了过去,其他几人也很快加入,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林桑慌了神,六神无主时,眼前的画面忽地被扑面而来的东西挡住,因为带有一股略微熟悉的清香,哪怕没看清那是什么,林桑还是下意识抬手接了下来。
沈听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别看,交给我,我马上处理好。”
他温和的嗓音像是有魔力,林桑一秒稳住心神,很快拿起手机解锁报了警。
那几个混混没什么技巧,空有一身蛮力,又都喝了酒醉到脚步虚浮,即使人多势众,还是落了下风。
怕过去会给沈听原添乱,林桑和警察说明情况后,只敢抱着他的外套停在原地。
很快,其余人都趁机跑了,只有黄毛被沈听原死死摁在地上,不得动弹,也没法逃脱。
黄毛一脸不服,喘着粗气,混浊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恐怖极了,“别他妈得意,一会儿他们叫了人过来,有你求饶的时候。”
话罢,他突然盯着林桑,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到时候,老子让你好好欣赏欣赏,这个喜欢穿这么少出门勾引人的骚货究竟有多带劲。”
“她这种清/纯/学/生/妹最有意思了,你还没感……”
黄毛话未说完,就被沈听原拽着头发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他一张脸紧紧贴在地面上,嘴里的谩骂变得含糊不清。
沈听原抬手在他脸颊拍了拍,嗓音里透着无尽冷意,“穿的少勾引人?”
“什么狗屁歪理。”
“依我看,在你这种人渣眼里,人姑娘就是裹成木乃伊也是在勾引人。”
沈听原抓着黄毛的头发,饶有兴致道:“你运气不错,小爷我今天有心情,正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学点正理。”
黄毛“呸”了一声:“小杂毛,轮不到你来教育老子!”
“是吗?”沈听原冷下脸,微眯着眼,一把将他拎起来抡到墙上。
黄毛贴着墙壁缓缓往下滑,沈听原信步上前,一时不备,被黄毛从墙角抓的土糊了眼。
他低头揉着眼睛,没注意到黄毛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刀。
林桑一直眼睛一瞬不眨地观察着他们,眼前闪过一抹银色亮光,她瞪大眼睛,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先行作出了反应。
黄毛手里的折叠刀被林桑一棒打得飞出去老远。
这时,沈听原缓过来了,确认林桑没事后,他走上前一脚将黄毛踹飞出去,又狠狠补了几脚。
黄毛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林桑看得一愣一愣的,低声提醒他:“一会儿警察该来了……”
沈听原身形明显顿住,很快便恢复。
为了防止黄毛又耍花招,沈听原把黄毛的手反剪在身后,再一次将人按在地面上。
不多时,警察来了,两人跟着去做了笔录。
等两人从派出所出来,林桑电话都快被林景打爆了。
电话一接通,林景焦急的声音穿过电流传来:“你在哪呢?”
他声音太大,炸得林桑耳根疼,她把手机拿远了些,抬头看着门口的几个大字说:“派出所。”
林景“啪”地挂了电话。
沈听原轻声问:“怎么了?”
林桑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哥约了我吃饭来着,没等到就一直找我。”
“那个……”林桑犹豫着说,“你先走吧,我等等我哥。”
她说着,将叠得整齐的外套递给他道:“今晚谢谢你,改天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上次校园卡被他捡到说好的请他吃饭,因为沈听原一直没提,她也不太敢主动问,这次正好借机再提一次,因为这个小私心,林桑有些紧张,不太敢看他。
沈听原抬手接过外套,随手一甩,将外套挂在肩上,微微俯身道:“大晚上的,你刚刚又经历了不好的事,多个人多份安全感,我陪你等吧。”
和偷偷喜欢的人独处这种事,来之不易,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让人无限贪恋。
怕耽误他的时间,林桑用最后一丝理智将贪欲打败,指了指身后说:“这里蛮安全的,我一个人没问题。”
沈听原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都还没停稳林景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惊讶于他的速度,林桑顿了一瞬:“哥,你怎么这么快?”
林景面上的火气没消,不爽道:“老子以为你被人拐了,你电话再晚接一秒我就过来报案了。”
“到底怎么回事?”
林桑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还没说完,林景就气势冲冲地往里走。
“什么狗屎玩意,老子非得给他剁成八百块,全部扔茅坑!”
林桑急得立马拉住他:“哥,这是派出所,还没剁你可就先进去了。”
“再说了,你以前教过我几手,我有能力自保的,这不是没事嘛。”
“而且……”她舔了舔唇,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听原,“他帮了我呢,真没事。”
林景胸口不停起伏,还是气不过,指着里面骂:“让我碰上非得剁了你个龟孙子!”
林桑好说歹说才把林景劝到店里,林景一个人灌完了一壶苦荞茶,总算舒坦了。
见他低着头捯饬手机,林桑试探地把菜单推了过去。
林景抬头扫了一眼:“刚点的鱼几斤来着?”
“老板没说啊,你不是让他抓条够三个人吃的么。”林桑说。
林景啧了一声,起身道:“菜你们看着点,我下去再挑条鱼。”
他走后,饭桌上只剩下林桑和沈听原。
沈听原低头看着手机,今晚太过戏剧,林桑这会儿才注意到沈听原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无袖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微微鼓起,线条流畅,下搭同色系长裤,衬得他腿更加修长,脚上是熟悉的黑白撞色球鞋。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他穿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
明明是同一个人,给她的感觉却不同。
这样的他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气息,那股被校服封印的痞劲也一览无余。
沈听原坐在她对面,林桑把菜单递给他,他微微抬起头,黑色鸭舌帽下一双眼睛又清又亮:“你点吧,我不挑食。”
林桑点头:“哦,好。”
主角是鱼,所以菜单上都是一些素菜和饮料,林桑看着勾了几个,林景带着一群人上了楼。
服务员带他们去了更大的包厢,林桑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如坐针毡。
偏偏那几个没见过的男生还不停地和她打招呼,林桑硬着头皮一个个应完,他们和林景聊起了天,林桑才总算得以脱身。
林桑左手边坐了林景,右手边则坐了沈听原,柳靳于慢了一步没抢到她身边的位置,只能发消息问她今晚碰上什么事了。
林桑低着头回复他,再抬起头时,碗筷已经被人拆了用茶水烫过,整齐地摆放在她面前。
她以为是林景弄的,没怎么在意,低头打字打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什么,往左边看了一眼,林景碗筷上的包装袋都还没拆。
林桑梗着脖子转头,沈听原的碗筷摆放角度和她的出奇一致,再一看,整个桌上只有他们的碗筷是拆出来摆好的。
沈听原倒了杯茶水,偏过头,视线相撞,两人都避之不及。
沈听原拎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问她:“你要吗?”
“不了。”久违的不自在又席卷全身,林桑收回眼,“这个,谢谢。”
“不客气。”沈听原说,“跟着家里人出门吃饭的时候习惯帮他们弄好,一时顺手,希望你别介意。”
林桑脸越来越热,她喝了口饮料才说:“没事,我不介意。”
鱼都是现杀现处理,菜都上齐了快二十分钟服务员才端着鱼上来。
服务员把鱼放进石锅后,另一个服务员立马拿起一旁草帽一样的盖子盖了上去。
石锅鱼不加一滴水,全靠蒸汽,开火前服务员特意提醒他们暂时先将椅子往后挪一些。
不多时,一阵阵白汽从草帽盖子钻出来,烟雾缭绕,飘向四面八方。
锅里的鱼扑通扑通开始沸腾,不知道是不是火力太猛,一大股白汽“嘭”的一声钻了出来,直勾勾往林桑的方向袭来。
林景伸出手想要护她时,有人先他一步将林桑拉了过去。
林景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搭在林桑肩上的那只手。
林景:“?”
林景:“我伸手是护我妹,你伸手干什么?”
他在沈听原手上拍了一下:“撒开!”
沈听原仓皇地收回手坐正。
肩上没了束缚,林桑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着身子慢慢靠回原位,一颗心砰砰直跳,紧张到好半晌才找回呼吸频率。
林景还在等待答案,沈听原手拢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说:“下意识的反应啊,就算我旁边坐的是你,我也会伸手,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蒸汽轰的。”
林景:“……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桌上的人都笑个不停。
林桑在一片笑声中低垂着眼,内心抑制不住的有些低落。
是啊,人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给无尽的特权和特殊关照。她从未勇敢过,甚至都没在他面前好好介绍过自己,那她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个寻常普通的同学罢了。
她怎么能有那些过度的联想和期待。
……
没多久,鱼熟了,服务员帮他们关了火后退出了包厢。
黑色的石锅里,两条鱼泡在奶白浓稠的汤里,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浓郁的香味勾得方才只顾着聊天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拆起了碗筷。
打汤的勺子在沈听原手边,游书涧拆完碗筷冲他喊了一声:“九分哥,汤勺递我一下。”
九分哥……
林桑一听就知道这个外号从何而来。
林景一脸稀奇,碗筷也不拆了:“九分哥?”
游书涧笑:“他上次英语听力考九分。”
林景更稀奇了:“不是吧哥们,我都十二分呢。”
沈听原一脸从容:“我统共也就听了六题,算下来,满分呢。”
林景好笑道:“六题?你听听力睡着了啊?”
“没。”沈听原说,“上厕所出来碰上有人晕倒了,帮忙送医院没赶上。”
游书涧喝了口汤:“那你又是被公开处刑又是被找去谈话的时候怎么不说。”
“指不定能放你一马呢。”
“我就顺手帮个忙,考了低分想争回面子到处说是因为碰上意外,一场月考而已,没那个必要。”
沈听原笑了一下,“再说了,也没你说那么严重,让我帮忙的那个女老师找陈姐解释过了,她找我去谈话只是让我名次一下子降了别太在意。”
“……”
林桑很早以前就知道那次考试前晕倒的女生叫什么名字,但一直没对上人,直到有次去上厕所听到有人喊了那个名字,她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给沈听原送零食的那个女生。
这么说来,在食堂门口看到的女生是那个女生的朋友,替她给沈听原还外套,后面买了零食沈听原会收下也是因为那只是简单的谢礼,和他平时收到的那些意义不一样。
理出来龙去脉后,林桑莫名有些羞愧。
从杨思怡到这个女生,她为什么老是看到他身边有人就克制不住地往那方面想呢。
她有些心虚地往旁边瞟了一眼,好在沈听原低头吹着碗里的汤,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
吃完饭后已经临近十一点。
其他人都走了,这会儿公交早没了,林桑跟着林景回了鸣桐巷。
她洗漱完出来,房门被人敲响,林景站在门口,下巴朝客厅的方向一扬:“出来聊会儿。”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还放着,却没声。
看来林景一直没上过楼。
林桑捏着怀里的抱枕,安静等待林景开口。
“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突然叫我那群朋友过来吗?”
林桑点头:“知道。”
过去林景总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人,交的朋友也和自己差不多,怕带坏她,从不让她跟他那群朋友接触不说,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林景的妹妹。
今晚她碰上那样的事,林景一直后怕,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守在林桑身边,云亭不算大,能提上名号的街道一共也就四条,每条都相交,他朋友那么多,总有人会在某个位置,以后林桑碰上什么事他赶不及,他们都能搭把手。
偌大的客厅里陷入寂静,只有微弱的虫鸣时不时透过窗户传进来。
许久之后,林景又问:“能联系上她吗?”
林桑叹了口气,下巴抵在抱枕上说:“联系不上,从我转到一中后就一直没联系上。”
林景“嗯”了一声,又是沉默。
在林桑困到眼皮子直打架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金金,帮哥个忙。”
林桑没问是什么,一口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