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恋人》四十久

1、合同

　　柏光阴沉着一张脸，包厢里紫粉相间的昏暗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格外瘆人。
　　其他几个公子哥和陪酒的男男女女想要凑过去，但都碍于实在是不太敢而放弃。
　　偏偏他还非要叫了一个男生坐在他旁边跟他喝酒，那男生长得白净可爱，画着淡淡的妆容，正小口抿着酒，时不时还偷偷瞟几眼柏光。
　　男生看起来小心翼翼，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敢像其他同事那样直接扭靠在柏光身上。
　　这要是真靠过去，瞧柏光的脸色，被暴打一顿都是轻的。
　　局面正在尴尬之际，包厢冲冲闯进来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西装，有着一头张扬的金色卷发，看起来颇有点混血的男人。
　　大家注意到来人，都不同程度的松了口气，坐的最靠近柏光的公子哥先朝男人打了招呼：“程哥，稀客啊！”
　　被称为程哥的男人微微点头，也朝众人问好。
　　柏光抬头看了眼程哥，脸色才勉强变好，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还不忘记转头对身边的男生说道：“你跟我走。”
　　男生一时间有点愣住，他原本还以为今天这款他是傍不上了，一时间晕乎乎的，“啊……好，好的。”
　　程哥脸色沉了沉，对着柏光身后的男生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而后来拉着走过来的柏光到了包厢的最角落。
　　见四下无人，程哥卸了口气般耷拉着嘴角，用气音问道：“你怎么又开始了？算我叫你哥行不？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再过来了，不然……”
　　“不然怎么？程知浅，难道你还真被我之前找的那个小男模给迷住眼了？”柏光冷冷撇了眼程知浅，语气不善。
　　“当、当然不是！”程知浅连忙磕磕巴巴地否认，“你别绕回到我身上，我说你呢！你能不能不要再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再塞给我啊？你当我是男模回收站啊？”
　　程知浅真是心里苦啊，他和柏光是表兄弟，自己高中的时候出国留学，就没再见过面。
　　前两年他刚回国，见到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臭脸的小屁孩变成了臭脸的大屁孩，内心的母性大爆发。他对柏光夸下海口，说有什么事哥都罩着你。
　　这话是不假，结果柏光跟抽了什么风似的，每次去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鬼混，都要点一个男模带回酒店。
　　但是柏光从不碰那些人，都是把人转手给程知浅，柏光自己则闪身走人。
　　要不是柏光确实是有其他原因，否则程知浅绝对要怀疑柏光是不是有些什么那方面的障碍。
　　程知浅也喜欢男人，并且他常年在国外，也比较开放。最开始他倒也能接受，相处得来的他能风流一夜，再给个封口费，相处不来就直接给个封口费。
　　但话又说回来，虽说程知浅喜欢男人，但这事也不是这么回事啊，一来二去的，大家外面都在传他喜欢翘柏光的墙角。
　　柏光目光躲闪，咬牙切齿地道：“可是，尹盛夏他竟然跟他包养的那个小白脸彻底好上了。”
　　程知浅气得直笑，尹盛夏是柏家世交——尹家的独子，又是柏光青梅竹马的哥哥，也称初恋白月光，此人便是柏光洁身自好的原因。
　　“你说的这句话也没回应上我的上一句啊。再说了，他包养他的，关你什么事。你在这边就算点了个男模瀑布，尹盛夏不喜欢你，你照样没戏！”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先不说柏光脾气本来就不好，柏光现在还在“暗恋未遂”，刚刚的话有点太打击人。
　　于是程知浅又放缓语气，“要我说，你这就不算喜欢他，你这顶多就是青春期的时候内心的骚动和占有欲回光返照了。哥我也上过高中，当然知道，你这就是把友情当做了爱，你喜欢的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形象……”
　　见柏光脸色越来越差，手上青筋暴起，程知浅知道自己又说错话，连忙顺着话茬一转。
　　“不过你要真想醋一下尹盛夏，哥给你出个招，你干脆直接雇个男朋友。一夜情哪有对象酸？你签一个协议，包好使！”
　　程知浅心里暗暗补充，等柏光有了男朋友，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自己再也不用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大概真是柏光喝了半天的酒劲儿上头了，或者是被一时的愤怒蒙蔽了双眼，柏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程知浅见这难啃的硬骨头终于松嘴，生怕他反悔，连忙问到：“行，这事包我身上，你想要什么样的人哥给你找，合同你也放心，哥这就帮你弄两份！”
　　只要今天趁柏光脑子不庆幸把事情给搞定，明天等他转过磨来，程知浅早就事了浮身去，深藏功与名。
　　他连忙掏出手机，叫私人助理帮自己拟定一份雇佣合同送到酒店去。
　　“不用选了，就今天这个男生吧。”柏光含糊着说着，反正他就是拿这人来刺激一下尹盛夏，又没真打算跟谁发生什么关系，所以是谁也无所谓。
　　程知浅一看这事真是无比顺利，简直都要乐开了花，笑呵呵地推着柏光出门。
　　“行哈，那你先在楼下等着，一会儿我交代完让人过去找你，合同我直接叫人给你送到你常去的那个酒店的3楼了，你们直接签好就行。”
　　柏光点头，拎着自己的外套，沉默地一步步走出了会所。
　　今天是冬至，天空中似乎飘落下小小的雪花，在路灯下照映出形状，把光线的轨迹勾画出来。
　　柏光看着雪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叶初微刚刚参加完一场面试。
　　结果很糟糕，他都不用去想。
　　建筑设计专业这行比较讲究人脉，又很烧钱。他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脑子一抽就选了这个专业，他一没钱，二就没后台，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他刚研究生毕业，上学期间因为一些原因休学过一段时间，而且也没有实习过，接连面试了好几个失败后，导师推荐他来这里面试设计助理，并告诫他不要眼高于顶。
　　谁眼高于顶了？！
　　叶初微简直想仰天长啸。
　　但凡有个公司能要他，他才不管是干什么！
　　他进到面试室之前，亲眼看着跟自己一起来的男生跟HR称兄道弟，而在排自己前面的男生穿着一身的名牌，看起来老神在在。
　　这个岗位竞争很激烈，只有两个名额。
　　他又不傻也不瞎，明显能感觉到HR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的心不在焉，没办法，又成不了了。
　　叶初微今年27岁了，再不找到工作，他就打算去面试便利店员工这种能快速上手的工作，先过渡下这段时间了。
　　京城今天很冷，晚上开始下雪了，叶初微还有最后一份面试，是一个小工作室的设计助理，他的师兄给介绍的。
　　听起来并不太靠谱，但他还是打算试一试。
　　来接他的人声称工作室在写字楼里，怕他进不去，叫他在诺亚会所那碰头。
　　叶初微知道诺亚，这是京城最大的会所，无数有权有势的人在这里夜夜笙歌，堪称奢侈糜烂的资本家聚集地。
　　叶初微忍不住畅想了一下里面堪称手机30秒广告小说的各种场景，他猜会所里面大概就是这样的。
　　正看着酒吧的窗户透出的光愣神，叶初微听到有人来招呼自己。
　　他扭头一看，见到一个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的冷面帅哥站在路灯下，蹙眉看着自己。
　　“喂，是你吧？”帅哥开口，叶初微品了品，声音也好听。
　　“你叫我么？”叶初微迟疑地点点自己，他可不认识这号人物。
　　帅哥几步走到身边，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手机，“是有人叫你过来的吧？他叫你来这里找我，说你已经过来了。”
　　叶初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面试官。
　　他心里嘀咕一句，怎么跟师兄发的他们工作室团建的合照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帅得十分突出，合照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
　　叶初微吐槽，见过把自己P好看的，没见过P丑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熟练地换上得体的笑容，酝酿好功力开始拍马屁，“对的对的，先生您真是一表人材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哈。”
　　柏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跨步走上了一辆迈巴赫。
　　叶初微愣了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随即想到学校里的同学，想到这个行业如此烧钱，心中估计这是个富二代创业加入了小工作室。
　　他听师兄说过，这个工作室前段时间有个项目亏损了不少，把相关的人员给辞退，所以才开始招聘。
　　真是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雄心壮志啊。
　　叶初微感慨了一声，赶紧上了车后座。
　　前排有司机开车，所以叶初微跟柏光坐在后面，有些局促。
　　车内空间不大，所以叶初微能闻到柏光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
　　他猜测柏光应该是刚喝了酒，或许就是从会所里刚出来的。
　　他本能地想跟柏光攀谈几句，但是这人一身酒气又冷着脸，他有点怕柏光耍酒疯，只能没事找事地套着近乎：“您看起来很年轻啊，不知道是哪里毕业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是校友呢？”
　　柏光原本还在玩手机，听到这句话反而还闭上了眼睛，一副关你屁事的状态。
　　见自己的话没被接茬，反而被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叶初微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内心悄悄问候了一遍这个富二代的富一代。
　　车开了大概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柏光自己先下了车，也没管叶初微，路过前台的时候没有人拦他，直接上了电梯。
　　叶初微匆匆跟上，赶在电梯合上前挤进了电梯，他严重怀疑这人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上电梯。
　　“咱、咱们来这里干嘛？这不是酒店吗？”
　　叶初微跑得气喘吁吁，他刚刚还犹豫要不要下车跟上，毕竟谁家公司在酒店面试。
　　但是柏光完全没给他问话的机会，叶初微没有思考的时间，本能地跟上进了电梯，此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他想反悔都来不及。
　　要不是这是师兄极力推荐的，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奇怪的传销组织，或者马上就要被割腰子。
　　柏光还是什么都不说，脸上写满了嫌弃，微微向后撤了一步，离叶初微远了点。
　　叶初微本来正在尽力让自己不要喘出声来，避免太失礼，见此状有些尴尬，又不免生气。
　　于是他刻意地接着喘了几口气，让呼吸喷在柏光的衣服上。
　　柏光的嫌弃几乎有实质，电梯门一开他就直奔某一房间，随后要甩手关上房门。
　　但是叶初微没有给柏光关上的机会，他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伸出手拦住了门，差点都被夹到手。可他抬眼见到柏光一副花姑娘要被糟蹋了的表情，心中舒畅了许多。
　　俩人一前一后地坐在了酒店的餐桌前，上面已经摆好了造型精美的食物，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文件。
　　叶初微余光扫了一眼，只看到“合同”两个字，还没等看清其他的，文件就被柏光拿走。
　　柏光翻看了下协议，大致都没什么问题，于是他把文件摊开到签署的一页，扬了扬下巴，“签吧。”
　　叶初微听到这句话，之前憋的气全都要喷发出来了。
　　先不说柏光一路上拽的跟谁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就说这工作都还没谈，就先让他签字，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卖身合同啊？
　　“这不太好吧，我们这才刚见面，工作的具体内容还没有……”
　　“一个月十五万。”柏光像是没听到一样打断了叶初微。
　　“……但话又说回来，也不是不行。”
　　叶初微败了，人总是要学会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他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这合同他签定了，别说是卖身，卖肾他也签，最好签他个五六十年的，让他在这个岗位工作到死。
　　叶初微看也不看前面的具体内容，直接大笔一挥，在合同上留下大名。
　　来吧，让工作的风暴毫不怜惜他这朵娇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