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游南山

15、碎冰蓝

　　又是一刹那的空白页，仿佛她的人生就是缺了那么几页才变的零碎，就像一张被光撕碎的纸页
　　这一次他又变得不高不矮，坐在外婆的腿上，外婆一手阻挡着他，一手尽量将针织工具拿远些，芊芊的手里拿着玩具，是一个精致的毛绒饼干，上面有黑颜色的眼睛，被点上了高光，它马上就要活过来了
　　芊芊抬头望着奶奶，从这个世界可以看见奶奶柔和的下颌，缀着余肉，却不显肥胖，是那种春日枝叶间长满艳花的美丽，那美丽的上方挂着一轮弯月，她的外婆是最美好，温柔，善良的人
　　微风乱抓着奶奶的头发，银白色的发丝顺着外婆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芊芊的脸，痒痒的，她便抓住那跟小心翼翼的吻，对着外婆说：“外婆！你是长发公主！”外婆被她这一闹险些把针碰到她脸上，由于太过注意怀里的人，导致左右躲避的时候把椅子碰到了，摔了个脚朝天，芊芊摔在外婆身上，她突然很慌张，肖鸿客看着这一切都快紧张死了，他却什么也干不了
　　“外婆！”芊芊轻轻的从外婆身上起来，有快速的扶起了外婆，她发现外婆靠在她肩上，眼睛一点缝隙也没有，急得她快要哭了，就在眼泪决堤前，外婆突然睁开眼睛拍了拍芊芊：“哎呦我家小芊芊，别哭哦，外婆再也不开玩笑了”
　　芊芊把头埋在外婆的颈窝里，很温暖，但她就是很想哭，外婆感到颈处一片湿润，心里一片柔软，感觉扳开芊芊的头，装作阳光般柔软的笑对眼前的孙女说：“你看呐，外婆不怪你，芊芊刚刚说什么来着，外婆是长发公主呢！”
　　“但外婆更喜欢当白雪公主好不好”
　　“不要！白雪公主要睡觉，我不要外婆睡觉！”
　　外婆听着笑的更加灿烂，要不阳光更加柔和：“好，那我就是长发公主！”她的外婆是最美好，温柔，善良的人
　　肖鸿客在看到外婆没事时松了一大口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肌肉一直是紧绷的，突然的放松有些酸，你没事，真好
　　又是一个场景
　　这次的芊芊长高了不少，是自己长高的，没有外婆抱，这次她的身边没有外婆，而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姑娘，但她其实已经38岁了，脸上没有一点岁月灼烧的痕迹，她的脸不是像外婆那样的柔和，而是一支在一片春光里独自缩在一角的蓝玫瑰，与众不同的可爱
　　那小巧的女人整个人围在她身边，变得有些高大，将怀里轻搂的小狗放在车座上，芊芊立马上了车想要抱起小狗，刚上车那一刻，车门就被紧紧关闭反锁，她想要抱起小狗拿给外婆看，却发现外婆早不在她的眼前，明明是晴天，车窗上却渗出眼泪，一颗一颗的打在玻璃上，就像是下雨，不知道外婆听见了没有，雨下的更大了，车子缓缓前进，眼前景物更迭，慢慢的成了模糊的条形，血红色的太阳缀在斜枝上，就像外婆微弱的力量拉着芊芊，随时要放手的样子，如今她已经放手了，太阳也跳下去了
　　“芊芊，你看，外面又是晴天”那个小巧的女人又在夹着嗓子了，不如我的外婆
　　“芊芊，想爸爸妈妈没有”那个黝黑的黄牛，声音像旱死的农田，不如我的外婆
　　又是一次片段终结，肖鸿客在芊芊的身体里无言的看着听着，融入式回忆，探索者将化成故障人员的灵魂之一，以故障人员的视角来体会他们所感受到的一切，无特殊行动能力，不可中途退出，这种回忆方式与其说是探索，更不如说是惩戒，惩戒他们这群擅自闯入者
　　那次大献祭后，机械母体的能量仍有存留，包住了大部分地区，但保护时间仅仅持续了五年，五年后，保护消失，外部侵略者攻入，造成了灰色世纪
　　肖鸿客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历史经过，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而已，因为现在这一切太过于美好，周边行走闲聊的路人，在餐厅里约会的情侣，在公园里锻炼的老人，现在这个时间，不到两年，时间一过，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废墟，他必须稳住自己的心神，共情过深登出后有大几率会变成疯子，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啊……
　　他在一片空白的短暂记忆空隙间想到了刚见到小女孩的样子，两岁的个头矮矮的，不会说话，但凭现在的视角都要比两岁高的多，古书有载，机械母体的能量是有一定副作用的，就像药片，她可以治愈整个世界，时间一到，副作用自然也就来了，机械母体给了整个世界重生，灵魂的重生，重生后的人们一落地就是在经历苦难，偏偏人是直觉性动物，所以刚刚出生的人们会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找到让自己心安的人，但因为营养不良，孩子们几乎立时缓慢了生长速度直至停止
　　但故障人员不同，故障人员是创造整个世界的根基，他们的世界会更加缓慢，甚至倒流，因为要支撑起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如果芊芊在现在，估计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姑娘了，那么路不笙呢，他是缓慢还是倒流
　　等再次拥有视角时，肖鸿客已经有了预感，这次的场景，是保护障消失片段，果不其然，他刚刚睁开眼，就看见面前飞来一块巨石，芊芊在哭，有人从旁边推开了芊芊，她倒在地上哭，看着那块巨石划过的痕迹忍不住想看看她她的人是谁，她顺着破碎的街道一直找，很久都没找到，那人可能早就化作尘埃了，而那人大概就是她的外婆，芊芊看着自己手上的毛绒饼干娃娃，坚持不住的哭出声，这种乱砸的现象大概持续了半个钟头，很少有活下来的人，半小时后的副作用时间开启，活下来的人会忘记自己的生平，重获新生
　　一个宽容大量的创世神
　　一个罪恶可恶的罪人
　　“你的使命从来都不是创造，而是毁灭”

　　这是后代对机械母体的批注
　　现在看来确实是的，她要比魔鬼恶毒的多
　　后来芊芊还是抓着手里的毛绒玩具，她找到了前世的妈妈，但没能找到外婆，芊芊胡乱爬着，试图跟周围人学习语言，却发现周围只有废石和尸/体，她丧失了学习的机会，她总是会丢掉些东西，破烂不堪的衣服，过去的回忆，这次她丢掉了和其他生物区分的本领——语言
　　这是她第三次时间逆流，每一次逆流都伴随着失忆和刺骨般的疼痛，但那毛绒玩具还是被她牢牢攥在手里，母亲也会第一时间抱紧她，安慰她说没关系，但她的脑海里总是响起一句话，不是女人的话，不是男人的话，是老人的话，婆婆妈妈的话：“芊芊可不能丢三落四的！”
　　她由此得知自己叫芊芊，第七次记忆空白，芊芊在逆流中所经历的，肖鸿客作为灵魂自然也全领了去，带上了那刺骨的疼，再次看到肖鸿客，他被限制了行动，因为在芊芊遇到的一次危险当中，他强行突破，替她挡了乱石，随后手脚便被锁住，不再动弹，就这么硬生生的抗了三次，脸色已经苍白，在黑暗的灵魂里就像一颗北极星照亮着夜幕，他的身上有几道受压而产生的裂口，手腕脚腕早已被勒出了血印，芊芊所受的惩罚，他只会经历痛苦的十倍百倍，肖鸿客的嘴角渗出一丝血液，滴进暗黑的虚无中，不见踪影，但他还是笑着
　　“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过的，操！疼死了！”
　　“也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样”
　　他代替外婆挡下了那巨石，成为灵魂牢笼的囚徒
　　这世界果然就是个莫比乌斯环，我看到了被救下的你和外婆，如今我又要知道你们是如何活着的，是不是我不出去，你和外婆早就不存在了，出去记得感谢小爷
　　说完，记忆续上了环，这是最后一个记忆片段了，大概就是碰见卿予墨他们了，画面里出现一张清晰的脸，那是没带婚纱和穿盔甲的外婆，她看到自己正笨手笨脚的学化妆，外婆在一旁鼓励保护着
　　“芊芊，这步不对”
　　“芊芊，打翻了没关系”
　　“芊芊，口红用这个”
　　她总是耐心的说着，即使化妆品翻了一地，直到看到化完妆后的奶奶，芊芊愣住了，她很像婚房桌上相册里的姑娘，是谁呢，她不知道，那满脸的皱纹呢？那个姑娘长大了是吗？她不知道，这是她最温柔，美好，善良的外婆
　　外婆拿起了手捧花，是一捧碎冰蓝，她说老头子年轻时候就喜欢自己喷碎冰蓝，养又养不好，还是要看她
　　送你的希望是星辰大海
　　得有长情，长存长青，常念长安

　　你走后，曾欲把相思说似谁，却不知将这情深似海赋予谁听，向何人说，可像那万般风情，无以解愁情
　　何处合成愁？
　　便是那有情人在心间却不得情终
　　此乡又是何处！我心似愁情，散不尽，可想寻乡解忧，民之何去何从！幡然醒悟，登徒子且将那数万条的人命拿去渡，却偏偏留我一白头寒心人，人却诉：“莫去”
　　寒来暑往，日升日落，日守空宅，何得以解情愁！遂喜向哀，便像那新婚娘子似，奔奔波波，终点在耶？未果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
　　此乡非我故，寻得千番苦，苦尽愁来，任由那登徒浪子抢掠，吾非人哉！

作者有话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