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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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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被拨入锅中,随着冒泡的汤底滚了几遭,很快就沉了底。
正对面,楚序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知到那道灼热的目光。
江驰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要去拿另一端的漏勺,楚序却看穿了他的意图,先一步握住勺柄。
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起。
江驰手一顿,干脆就往回收:“那你把牛肉捞出来,老了不好吃。”
话毕,楚序像是服从指令那样,把锅底的牛肉全部捞进了空碗里。
没等江驰开口,他就主动把碗递到了江驰面前,“还想吃什么?我帮你烫。”
烫完就该回答问题了。
一板一眼的等价置换,他怎么会不知道楚序那颗脑子在想什么?
料想到就算回答完也会被楚序不轻不重地揩过,江驰干脆就先发制人——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我、是、你、男、朋、友,听明白了吗?”
与其最后又得到一句“现在不想在一起”,还不如不征询楚序的意见,直接决定。
——反正迟早都要在一起。
楚序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唯有那双眼睛始终追随着江驰,目光随江驰的动作流转。
答案无非是“好”或“不好”。
江驰把牛肉倒进蘸料里,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开口:“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我不喜欢被拒绝。”
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一旦得到准许,就会立刻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楚序很想站起来拽住江驰的袖子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他怕得到江驰否定的答案。
他当然知道拒绝江驰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到底要耗费多大定力,才能说出拒绝的话。
那天晚上,他差一点失控。
锅里的水泡一颗接着一颗往上冒,江驰的心却在缓慢下沉。
他既怕楚序死心眼,非要等一个期限,又怕楚序直接答应……答应了然后呢?他还从没谈过恋爱。
如果他们在一起,又该做些什么?去山上看清晨六点的日出?又或者是相约海边看落日?
纷杂的思绪还没能厘清,楚序的回答先一步钻入耳畔——“我、我听明白了。”
“不拒绝。”
“我不想再拒绝了。”
无论江驰是心血来潮也好,一时兴起也罢,他都不想再拒绝了。如果一定要有人承受失落,那他宁愿是自己。
楚序猛然抬起头,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坚毅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落在江驰身上。
不像是答应了什么旖旎的请求,反而像是应召入伍。
有那么一瞬间,江驰恍惚到以为今晚吃的是什么送行宴。不过看在这人也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份上,他忍了。
江驰手往兜里伸,正想拿手机搜一下情侣过年都做什么。
刚触碰到手机一角,紧贴着手机的纸质触感就从指腹传来。
他索性一起拿了出来——手机下方,赫然贴着陈盛今天塞给他的两张温泉票。
当时没有细看,票据反面标明了时间,26号到28号。
地点在岚山本地犄角旮旯的温泉山庄。
地名反正江驰从小到大没听过。
他点开手机地图,输入地名搜了一下,那个山庄位于岚山区边界,另一端接壤其他市。
位置偏僻,本地人鲜少踏足。
优点是专车接送,除夕当天能直接回家。
江驰把票据往楚序方向递,“去吗?陈盛给的票。”
楚序接过票,在看清那串醒目的宣传语后目露迟疑。
他低头把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再抬头时耳朵尖悄然攀上一抹绯色,“就、就在后天?一起泡温泉?”
江驰扯出个微笑:“你动眼部手术伤到脑子了?别给我想那些废料。”
楚序身体一僵,垂头往锅里下了两个鱼籽福袋,“对、对不起。”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那双耳朵却越来越红。
江驰啧了声,一筷子把虾滑球戳了个对穿,粗暴地拨进楚序碗里,“吃、你、的。”
楚序应了声“好”,手却不自觉往耳朵上捏。
不仅耳朵烫,脑子也热。
明明就坐在窗边,缝隙里席卷而来的冷风随时都会带走周身的温度。
晚上,楚序大着胆子敲响江驰的房门。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事先编排好的那套拙劣说辞,只等江驰开门就脱口而出。
然而他等了十几秒,江驰的声音堪堪响起就转瞬消失——“洗澡,别烦。”
隔着两扇门,听得不太真切。
但语气里的暴躁可想而知。
楚序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会儿,慢吞吞走回房间抱起自己的枕头。
既然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那他安安分分睡在江驰身边不越界……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江驰没有裸睡的习惯。
只是今天洗澡恰好没带睡衣。
他记得进浴室前还捞在臂弯里,淋了个浴而已,睡衣连带内裤都不知所踪。
四下环顾一遭,整个浴室空空如也,只有衣篓里堆着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
懒得再纠结,江驰拿起浴巾在身下裹了一圈就往外走。
拉开浴室门的瞬间,床上鼓囊的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我、我今晚——”
话音戛然而止。
楚序先是一怔,随后整个人都变得局促,嘴上开开合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脸却早已红了个彻底。
床脚,稍显凌乱的被褥上大大咧咧摆着江驰的睡衣和内裤。
江驰视线一顿,往前走了两步拿起衣服,看都不看就往身上套,“你怎么在我房间?”
滚烫的身躯不容分说地靠近。
耳边是楚序忽重忽轻的呼吸,他似乎是有意克制,声音放得很轻:“江驰……衣服穿反了……”
江驰视线下移——本该朝内的裁线尽数暴露在外。
他扯着衣摆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另一只手悄无声息覆了上来,“我帮你?”
江驰反手搭在楚序手腕上虚虚一握:“好啊。”
只要力道一收紧,楚序就能零距离感受一下冬日地板的温度。
身侧,那道目光停留几秒,蓦地收回。楚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就往外走。
十秒不到,那人手里多了一只吹风机。
“先吹干头发吧。”
“小心着凉。”
一阵又一阵热风穿过发梢。
楚序总担心太烫或太凉,时不时就要凑近江驰耳边问上一句“这样可以吗”。
江驰被他问得不耐烦,几次忍不住想要发作。
偏偏临界时,楚序又停下动作,分外诚挚地问上一句——“不舒服吗?”
没人知道吹风机的插头什么时候掉落在地。
也许是久违地感到松懈,江驰的生物钟罕见地失去了作用。
这一觉直接睡到早上十点。
身边那个位置早已没了温度,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枕头。
昨晚那套睡衣没来得及穿,中途和吹风机一起落到地上,彻底被遗忘。
江驰弯腰从衣柜里拿了套新的,踩着拖鞋就往浴室里走。
怕沾到水,衬衫顶端的两个扣子还没扣上。
这会儿他衣领敞开,透过镜面刚好能看清锁骨上方显眼的红痕。
楚序不敢过火。
即便是吻痕,也只留了一个。
江驰往脸上掬了两抔清水,思绪却不自觉回到昨晚,他好像是在楚序脖子上啃了个遍。
就连后颈都没有放过。
不出意外,楚序今天穿的是高领毛衣。
洗漱完,江驰来到客厅。
楚序的房间门大敞着,一眼就能看见铺陈在地上的大号行李箱。其中一半还未填满,放的是些贴身衣物,另一半空空如也。
房间一角,楚序正猫着腰在柜子里翻找。
江驰施施然往门框上一靠:“找什么呢?”
楚序身形一顿,手上翻得更快了,“没、没什么,想找一件毛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轻易就能窥见楚序后颈处江驰留下的痕迹。
福至心灵,江驰瞬间就明白了楚序的意图。
他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间,从压箱底的角落翻出来一件高领毛衣。
江驰平时不爱穿高领,这毛衣他只在入冬前翻出来洗过一遍。因为懒得穿,很快又被他扔到了角落里。
不贴身的话,应该不脏?
“别找了——”
江驰走到楚序身后把人薅起来,顺手把毛衣往他怀里一塞,“穿我的。”
忽略他们之间细微的高度差,体型上其实差不了太多。
没道理夏天的衣服可以,冬天就不行。
楚序抱着衣服,视线胡乱瞟上别处,就是不敢看江驰的眼睛。
也是这会儿江驰才看见,这人的脖子就跟被狗啃过一样。有几个地方还磨破皮,结了层不太显眼的痂。
江驰啧了声,指腹揩过那层痂:“下次记得推开我。”
他可不想两人交流完感情,隔天楚序就因为伤口感染进医院。
楚序没有回应。
江驰手上加重力道:“听见没有?”
直到那块皮肤缓缓染上红色,楚序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声音之细微,像是谁欺负他似的。
江驰气笑了,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别装,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楚序抱着毛衣一动不动,几秒后才慢吞吞抬起头:“可我不想。”
不想推开,甚至希望更加热烈。
他知道,江驰会明白。
即便剩下那半句话未曾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