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遂》逐日驰星

6、06

　　江驰觉得自己一定是晚餐吃太饱了，才会拽着楚序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是衣料和被褥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对于楚序的沉默，江驰早有预料。
　　这样的话题着实没什么好聊的，他索性闭上眼睛。希望明早醒来的时候，楚序别再被自己夹在怀里。

　　正当他潜心祈祷时，腰间蓦地一重。
　　楚序的手搭了上来。

　　你还真敢啊。
　　江驰眉头一拧，放话警告：“别给我动手动脚。”

　　楚序却不为所动，腰间那只手还在加重力道。
　　一臂距离不断缩减，直到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江驰肩膀上，“你做得很对。”

　　“江叔不是好人……”
　　“可你不一样，江驰……即便你和他留着一样的血……”
　　“我想蔚姨一定会欣慰。”
　　比起欣慰，更多的应该是愧疚……所以沈蔚才不敢在江驰身边停留。她成为了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卸掉了一部分作为母亲的担子。

　　今晚的楚序有些不一样。

　　絮絮叨地说着那种恶心的话，还抱着自己不撒手。
　　江驰冷哼一声，语气算不上好：“你别指望这样我就会喜欢上你。”
　　他之所以没推开，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刻，他的确需要慰藉。什么慰藉都好，来自谁都不重要。

　　而楚序洞悉了这一切。

　　带着安抚意味的话贴着江驰的耳廓响起——
　　“不需要喜欢我，你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觉。”
　　“否则明天蔚姨看见你这样，会担心。”

　　寥寥两句话，把江驰拿捏得死死的。
　　行，看在沈蔚的份上，他睡。

　　第二天，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江驰六点就醒了。
　　这一次他倒是没把楚序夹在怀里，两人之间还腾出一条楚河汉界，簌簌漏风。
　　如果是冬天，这会儿估计都双双感冒了。

　　楚序这人，睡着都不忘保持他那矜骄的边界感。

　　饭厅里，热腾腾的鸡蛋面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沈蔚化了个淡妆，换了件不太日常的长裙。
　　见江驰出来，那张脸上露出笑容：“唷——醒得还挺早，倒是让你妈我刮目相看一次。”

　　江驰拉开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装了起来：“高中生朴素的自觉。”
　　沈蔚笑骂两句，又捞了个煎蛋放进江驰碗里：“行，辛勤的高中生，怎么没喊小序？”

　　话音刚落，楚序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喊了……我刚刚在洗漱……”

　　江驰嗦了口面，余光往楚序身上瞥了一眼。
　　其实没喊。
　　不过就他俩同床那动静，他一醒，楚序估计也没差。

　　饭后，在江驰的强烈要求下，沈蔚帮他们请了半天假，两人结伴送沈蔚去的机场。
　　登机前，沈蔚再三保证，高考时，一定会亲自送他们进考场。
　　她说得温存，其实意思浅显——不出意外，这一年她都不会再回来。

　　江驰在落地窗前找了个空位坐着，一直待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
　　楚序则一言不发地守在他身边。

　　半天其实很短暂，打个车来回一趟就结束了。
　　江驰盯着空空如也的天际，突发奇想地问：“你逃过课吗？”

　　不过脑也知道，答案肯定是没有。
　　楚序这样的好学生，别说逃课，课间少写一道题估计都会遗憾万分。

　　没想到这人却小声说：“就、就一次。”
　　似乎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好，身侧的人又飞快找补了一句：“当时我没来得及请假……”

　　大学霸还会逃课呢。
　　江驰转过头，视线在那张脸上逡巡——笨重的眼镜几乎能遮住楚序所有情绪，看不出什么。

　　江驰啧啧称奇：“我都没逃过，你倒是一个不落。”

　　楚序一双眼睛悄悄往江驰身上瞥，又怕惹得江驰不喜，只能克制地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
　　他有很多话不敢剖白，但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逃课。
　　因为有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江驰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
　　只是随手拿出手机，给陈盛发消息——你们平时逃课都去哪儿？

　　算算时间，这节正好是英语课，那头陈盛几乎秒回，一连轰炸了好几条。
　　[CH2B]？？？
　　[CH2B]这才考一次前一百呢就要和哥们割席？
　　[CH2B]哥几个的关系已经疏离到偷偷逃课不带我的地步了？
　　[CH2B]那我不告诉你。

　　人如网名。
　　江驰简直要气笑了，耐着脾气回了他一句话——废话恁多，有本事你也逃。

　　事实上，有些铁憨信奉着奇怪的信仰，比如使命必达。
　　陈盛不仅自己赴约，还拖家带口，一连带出来好几个兄弟。

　　海风习习。

　　江驰顶着毒辣的太阳坐在沙滩上，身侧是穿着校服的一二三四五六号，楚序打头。

　　一身休闲打扮的江驰就像那种拐带学生不学好的二赖子。
　　身上黏着六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能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过七张嘴。

　　靠。

　　现在回去上课还来得及吗？
　　苍天可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利用课间多刷几道题，巩固一下他前一百的荣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