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远》肖烟肆起

13、他不是我哥

　　岑远上了车却没急着走，叶晓涛住在别墅区，他的车停在路口拐角这边，叶晓涛在房里看不见他的车，但是他这个方向能看到进出别墅的人。他想抽支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个想法，但明明自己并不喜欢抽烟，他把座位调低，熄了火，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前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片山顶别墅的风景还不错，甚至还能看到天边的一点晚霞，黑暗逐渐侵蚀，别墅区的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但毕竟不是马路，多少还是有点昏暗，一束光线从黑暗里爬了出来，渐渐蔓延到这边，岑远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坐起身来，这是一辆岑远没见过的车，它稳稳地停在了叶家别墅门前，穿着笔挺风衣的严奕森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接着叶秋笑着从副驾驶上下来，两人说说笑笑，严奕森还从后座拿了件小香肩外套披在了叶秋肩上，叶秋用手抓住了衣服，看了眼严奕森，岑远握紧了拳头，她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是那样平等的眼神。
　　叶秋很快就进去了，严奕森也坐回了驾驶位上，突然岑远启动了车子，远光灯远远地就照向了严奕森的车，严奕森眼睛眯了一会儿，岑远开着车朝着外面开去，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知道严奕森看到他了，表情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岑远收回余光，径直朝前开，两辆车互相交错而过的时候，岑远甚至没有给严奕森一点眼神。岑远打开了一半的车窗，他觉得风吹的他眼睛有点干，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喉头有点紧，想喝口水却发现车上并没有水瓶，突然想起严奕森坐他车的时候会放两瓶矿泉水，就像很自然的习惯一样，竟然让他有些适应，他有些烦躁，捋了下头发，看了眼后视镜，严奕森开着车正跟在他后面。岑远其实想回家，但不太想见到严奕森，所以他转了弯走了别的路，没想到严奕森居然也跟着他转了弯，这明明不是回家的路。
　　就这样，在这大晚上，岑远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H市乱逛，严奕森也就这样跟在他后面乱走，原本一个人逛还可以冷静一下，但严奕森一直跟着，这是什么意思，岑远有些搞不懂，凉凉的夜风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倒是让他愈发烦躁了。他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走，很自然的，严奕森的车也跟着他往回开。
　　岑远“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他一声不吭地走进客厅，严奕森跟在他的身后，岑远突然回头，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岑远第一次那么生气，他感觉深深地受到了背叛，不仅是叶秋的，还有严奕森的，他拉下领带甩在了地上，“你这么做有意思吗？！”严奕森把地上的领带捡了回来叠好攥在手上，“哥我都是为你好，叶秋根本就不爱你，她在乎的不过是家里的商业联姻。”岑远瞪着他，“那也不关你的事。”严奕森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变了，眼睛不像之前一样温柔，反倒异常有侵略性，他一步一步朝着岑远逼近，看着他的眼睛，岑远不自觉后退，直到退到了沙发边，膝盖一弯就坐在了沙发上，严奕森双手撑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把人圈在了怀里，岑远有些紧张，“你……你想做什么？”严奕森看着岑远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的吗？”岑远皱眉，“你什么意思？”严奕森轻轻笑了一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在你手底下干活吧。”岑远冷静下来，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严奕森低下头来，靠近岑远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回来，是为了拿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严奕森说的话每个字都砸在岑远的心上，岑远突然觉得一阵凉意席卷全身，难道说，这段日子，严奕森一直在假装与自己友好，其实一步一步在架空自己，他颤悠悠开口，“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包括我的未婚妻？”严奕森抬起头，也离开了沙发，他把岑远的领带整理好放在了岑远的手上，站起身，纠正他的话，“哥，是严氏继承人的未婚妻。”说完，就往楼上走，岑远泄气地靠在了沙发上，他觉得喉咙发紧，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知道，你一直没把我当做哥哥。”严奕森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很快，他抬步走上楼梯，岑远摊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严奕森小时候依赖他，大抵是无人可依罢了。
　　其实严奕森回来第一次喊他哥，他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从高中开始，严奕森就不会再喊他哥了，他甚至觉得严奕森回来是拉他下台的。
　　这事得从小时候说起，两人小时候关系很好，就算是搬到了新地方，严奕森也紧紧跟着岑远，他们俩一起上学，一起参加活动，一起玩，严骅凌回家的时间虽然还是少，但比起以前，确实多了很多，而且还会给他们带各地的特产和玩具，有时候甚至还会带他们出去玩。严奕森还是不爱说话，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怕人，他不喜欢运动，皮肤比一般的男孩要白暂，岑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爱喝牛奶的缘故，严奕森的身高居然蹭地一下比岑远还高一个头，而初中的时候明明是自己比较高的。高中的课业比较重，岑远现在可不敢再随便参加兴趣班了，甚至还需要严奕森给他补课，他投进最后一个球，跟其他人摆手，“岑远你那么快就走啦？”岑远一路小跑，“走啦走啦，说好打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他一路跑到坐在操场的树底下看书的严奕森面前，拿起书包旁边小口袋的水，咕咚咕咚一整瓶喝完了，严奕森把自己书包里的水拿给了岑远，岑远接过喝了两口，坐在他旁边，微微喘着气，两只脚伸长，“休息一下就回去。”严奕森点点头，又给他递了毛巾，岑远随手擦了把脸，又把毛巾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擦了擦身体，随手把毛巾搭在肩上，严奕森撇开眼，“今天补数学。”岑远哭丧着脸，“我就知道，今天发卷子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岑远数学不太好，一百五的试卷才拿了七十多分，他当然也想和严奕森考一个学校，但是现在看起来，有点挑战。
　　晚饭后岑远就去了严奕森房间，自觉搬了张凳子坐到了书桌前的严奕森旁边，严奕森皱了皱鼻子，“好臭。”岑远拉起衣服闻了闻，的确有点汗酸味，他站了起来，自然地从严奕森衣柜里拿出衣服和裤子，走进了浴室，“我快速冲一下。”很快，岑远就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白色的衣服还有点点水珠，他坐在了严奕森旁边，凑过去给他，“闻闻，不臭了吧。”严奕森偏过头，岑远嘿嘿笑凑上去，“快闻闻快闻闻，还是橘子味的。”严奕森一把推开了他，“还学不学了？”岑远乖乖坐好，“好好好。”严奕森把一套题放在岑远面前，“你先把这套题做了。”岑远把毛巾放凳子上，拿起笔开始做题，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水珠顺着他的发尾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晕湿了一片，严奕森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拿起毛巾帮他擦头发，岑远习以为常，晃着脑袋继续做题。
　　补课结束，岑远开始做今天的作业，反观严奕森已经做完了，严奕森拿起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岑远已经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他把两人的脏衣服都扔进脏衣篮里，放在了门口，又给岑远盖上了被子，最后才把桌上凌乱的作业收了起来，钻进了被子里，看着岑远的眉毛，闭上了眼睛。
　　严奕森虽然性子很冷，但那时候的小女生就喜欢他这种爱答不理的样子，加上他长得好看，身材又高，学习又好，很多女生都对他有好感。岑远正在教学楼楼下等严奕森，严奕森临时被班主任叫去了，“岑远。”一个甜美的声音喊住了他，岑远回过头，是个好看的女生，长长的头发看着就很温顺，样子也非常可爱，她好像有点羞涩，扭扭捏捏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岑远有点紧张，难道是情书？自己长那么大还没有收到过呢。他偷偷在身后擦了擦手心的汗，心里想着该怎么拒绝，毕竟现在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不是和严奕森很熟，你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严奕森吗？”岑远这才看清了信封上的名字根本不是自己，是严奕森，他的笑容稍稍下降但很快又扬了起来，“当然，举手之劳。”
　　女生跟他道谢，然后快步离开，还一步三回头，岑远比了个OK让她放心，谁知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哟，没想到哥居然还有情书收啊？”严奕森从楼上下来，脸色不太好，岑远正想说是给你的，严奕森却接着道，“就哥这成绩，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呢，个子估计也到头了，”说着还走上前用手比了比，然后低下头来又看着岑远，居高临下，“长得也一般，真想不通她为什么喜欢你？”说完还一脸认真思考，“该不会是玩游戏输了才找你的吧，她难道不知道你只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吗？”话说完严奕森仿佛也觉得过重了，闭上嘴不再说话，岑远没想过严奕森说话会这么刻薄，他知道自己一向不算出色，尤其有严奕森在旁边衬托，自己永远都只是配角，再努力也赶不上他，但他一直觉得，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严奕森，即使自己再差，起码和他也算是家人，却没想到，严奕森压根就看不起自己，那他一直以来，努力与他交好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笑话，只有自己单方面觉得自己已经跟他是一家人罢了。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信封已经被他捏皱，岑远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抬手把手里的信扔给了严奕森，“是啊，你说的对，我差的很，哪有人喜欢。”
　　说完也不顾严奕森有没有看见信封上的名字，转头就走了，从那天开始，岑远就没有主动找严奕森搭过话，吃完饭就关上门自己学习，也不会再去严奕森那边睡觉，上学也是自己先去，下课也是自己回来，甚至周末还约了同学出去玩没有带严奕森。迟钝如严骅凌也觉察出不对劲，“怎么不带小森去？”岑远把饭吃干净，快速答道，“他看不上。”大概是岑远的态度如以往不太一样，严骅凌放下碗筷，有点严肃，“小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岑远把汤一口喝完，看了眼手表，“我要来不及了。”说着背上放在沙发上的斜背包就准备出门，一直不说话的严奕森突然大声说道，“不许去！”这是严奕森第一次发怒的样子，语气里有命令和居高临下的意味，严骅凌也有些生气了，“小森！你怎么能这么跟哥哥说话！”谁知严奕森更加愤怒，“我才不要他当我哥！”岑远暗地里握紧了背包的肩带，临走前说了一句，“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