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七分之一》过山峰

3、“好，都不唱。”

　　阳钦松慢慢地走到了楼下。
　　四周的热闹声在此刻更加明显，桌上摆放着烤得椒香的食物瞬间唤起了他沉睡的胃，香味喷鼻，滋滋冒油，频繁地刺激着他的味蕾。
　　三张大主桌位置基本已经坐满了人，阳钦松下意识朝杨森传那里走去。
　　看见来人后，杨森传问他:“感觉难受吗？”
　　“有一点点胸闷。”阳钦松说。
　　“心跳呢？”
　　阳钦松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感受，笑了笑:“好像……正常。”
　　“那兴许还好，你晚上睡一觉看看明天怎么样。”
　　阳钦松点了点头。
　　“饿吗？可以扫码点餐。”杨森传敲了敲桌角的二维码:“经典卢师傅烧烤，味道一绝。”
　　“你还负责推销？”阳钦松问。
　　杨森传微微扬唇:“那是啊，我绩效也在这里头呢。”
　　说着他拍了拍面前座位上的人，说道:“不消费起开。”
　　对面的人也不恼，笑着站起身:“哪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
　　杨森传嗤笑一声:“你等我休假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对我。”

　　阳钦松直接被他按到了座位上，颇有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杨森传垂眸对视上他的视线，脑海里一瞬间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嘴角咧得更开，一扬眉:“没错，就是强制消费。”
　　肚子恰时‘叽咕’叫了几声，阳钦松也确实饿了。
　　从那天晚上上了火车后到今天来到旅栈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于是用手机扫码点了一碗蛋炒饭和一瓶水。
　　蛋炒饭被人端上桌，杨森传冲他礼貌地笑笑:“您请慢用。”
　　晶莹又颗粒分明的米粒被金黄色蛋液包裹，玉米粒火腿丁夹杂其间，碗里的腾腾热气熏着鼻尖，让人味觉发动。
　　阳钦松用勺子吃了一口，蛋炒饭只用了单一的调料盐和十三香，混着葱香，入口嚼劲，满齿留香。
　　因为突然被唤醒饿了太久的胃，他吃得极其认真，压根没注意到耳边大家突然热烈的起哄声。
　　直到一声尖锐的麦克风啸叫响起，话筒被人轻轻拍了拍。
　　一道熟悉的声调吸引了阳钦松的注意力，“喂喂喂？”
　　阳钦松抬头看过去，前面的主唱已经换人了，现在站在话筒前的人是杨森传。
　　“今天唱什么？”杨森传对着话筒问，又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吉他。
　　“向天再借五百年——！”
　　“后来！”
　　“……”
　　台下的人积极起哄，杨森传嘴角掀起，站立在话筒前，悠悠笑道:“好，都不唱。”
　　众人再次笑开来。
　　“好，会唱的跟着一起唱啊。”杨森传看向台下的人又说。
　　“哎哥你都没说你唱啥呢？”
　　杨森传笑而不语，转头打了个响指后伴奏响起，手指轻拨琴弦。
　　他轻轻开口，嗓音轻快，腔调懒洋洋的。
　　阳钦松没听过这首歌，但又觉得旋律无比的熟悉。

　　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还是短暂的～
　　可是我已深深把你来爱了～～
　　你的天真和你的纯情已把我吸引了～
　　你就是我梦中美丽的天使……

　　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回忆到底是记忆里的哪首歌，绞尽脑汁的疑惑神情又带着一股蓄势待发仿佛只要听到高潮马上就能张口跟着合唱的架势。直到高潮响起，杨森传冲台下的人喊了一句:“一起来！”
　　脑海深处的记忆旋律突然打开，大家随着本能开口大声整齐地合唱。
　　“我爱你一定爱到花都开了鸟儿把歌唱～”
　　“爱到牛郎织女为我们点头～～”
　　“爱到花儿绽放鸟儿成群把我们环绕～”
　　“爱到每道彩虹映出你的美～～”
　　“我爱你一定爱到海枯石烂永远不后悔～”
　　“爱到来生来世也会说无悔～～～”

　　众人合唱声极大，阳钦松的目光完全被前面演唱的人吸引住了。
　　不需要多么高超的吉他炫技，也不用什么现下潮流歌吸睛，杨森传只是往那懒散地一站，轻轻开口，干净清透的声音便穿过他的大脑，脑子里只剩下‘好听’两个字。
　　杨森传的神情柔和，在曲终最后一瞬间和他对视住了。
　　他五官俊朗，带着自得的少年气，光影在他立体的脸上一分为二。骨感分明的手指弹动琴弦，因为刹那的对视，阳钦松感觉像是有一片羽毛从他心口轻轻划过，带来片刻的酥麻意。
　　一曲完毕，杨森传朝大家鞠了个躬，脸上笑意明显:“谢谢大家了。”
　　“没听够呢！”
　　“再来一首呗哥。”
　　“还想听！！”
　　“还唱个别的，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杨森传握着话筒，语气漫不经心:“没别的了，我就会这一首。”
　　“到点了，我得回去干活了。祝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说完他就下了场，话筒前的人变成了一个一头粉发的女孩子。
　　周围的起哄声又开始了。
　　阳钦松只听到那女孩子说要唱‘我还年轻’，视线便跟随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人了。
　　“你还会唱歌啊。”
　　杨森传在他身旁的空位大咧咧地坐下，随手敞开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说:“不会，但唱歌也算绩效里头。”
　　阳钦松:“……。”
　　杨森传看见他碗里的饭，问:“好吃吧？”
　　阳钦松点头。
　　“明天出去玩吗？可以试试本地藏面。”
　　阳钦松看他，问:“好吃？”
　　“因人而异。”杨森传靠到椅背后面，笑了笑说:“闻一下能起飞，舔一口能要命。”
　　阳钦松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夸张？”
　　杨森传右眉一挑，尾音上扬道:“你试试呗。”

　　阳钦松最终没能试成。
　　他睡觉认床，加上来到旅栈后又睡过一下午，所以今天这一整夜他都没睡好。
　　前几个小时完全睡不着，后面几个小时压根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总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不容易真的睡了，耳边又响起了手机的消息铃声。这下彻底是睡不着了，他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床刷牙洗漱。
　　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头晕，心跳的频率也很快，本来打算出去走走的他又躺回了床上。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紧接着有人从外面打开。
　　是阿姨进来打扫房间，看见床上有人时，她‘哎哟’了一声:“还睡着呢？”
　　阳钦松立马坐起，乱揉了一把头发:“没，我醒着的。”
　　“是不是高反了？”阿姨见怪不怪道:“不舒服楼下可以吸氧，附近也有诊所。”
　　“嗯。”阳钦松点点头，说:“应该没事，就是心跳得特别快。”
　　“那我把垃圾收拾了出去，你再躺会儿，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尽快去诊所。”阿姨说。
　　阳钦松应了声。

　　回笼觉睡到下午五六点，他缓缓睁开眼。
　　门口再次被人轻轻敲响。
　　阳钦松反应了一会儿，才起身开门。
　　结果门口站着的正是杨森传，手里还拿着氧气瓶。
　　“去不去诊所？”他问。
　　阳钦松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问:“多少钱一瓶。”
　　杨森传答:“十五。”
　　“扫哪？”
　　杨森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迟疑地再次开口:“诊所就在附近，我送你过去吧。”
　　阳钦松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
　　杨森传解释说:“清洁阿姨和小叶说你高反了，见你今天一直没出房间过，小叶叫我上来看看你情况。”
　　阳钦松开口:“噢。”
　　“不用去诊所，收款码扫哪？”
　　杨森传把氧气瓶递给他:“这不是店里的，这是我之前买的，一直没开封用过，你直接用吧。”
　　阳钦松不好意思地接过:“还是把钱扫给你吧，或者等我买了还你。”
　　“不用。”杨森传看着他:“反正我也用不上。”
　　阳钦松因为不太舒服没再推辞。
　　杨森传在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这两天别洗头洗澡了，如果晚上还是不舒服就去诊所看看。”
　　末了又补了一句:“今晚我值班。”
　　阳钦松晃了晃手里的氧气瓶:“好的，谢谢了。”

　　虽然身体仍旧不舒服，但是一躺下来就压根不想动。
　　阳钦松刷着朋友圈的动态，心想这回真是来受罪了。
　　这一躺就是两天，其间杨森传又上楼看了他两次。
　　“怕我死在店里脱不了责吗？”阳钦松开玩笑道。
　　“高反太严重是会死人的。”杨森传神情严肃道。
　　阳钦松撇撇嘴，心想这员工还真负责，于是小声开口:“我知道，我没那么严重，我就是纯想躺。”
　　“饿也能饿死人的。”杨森传又说。
　　阳钦松叹了口气，起身坐起，妥协道:“好，我非常不舒服了一定会去诊所的，也会吃饭的。”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一句看似有保证的话，杨森传多看了他两眼才转身下楼。
　　阳钦松在床上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外卖软件，几乎没什么想吃的东西。
　　他摸了摸肚子，起身下床去洗漱。
　　然后拿起手机下了楼。
　　楼下这个点比较热闹，桌边坐着的人也多，进来办理住宿的人也不少。
　　阳钦松打量了一圈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太久没出来他直接被一阵寒风吹清醒。
　　七月的拉萨晚上太冷了，凉风嗖嗖，直往他衣服下摆里钻。
　　从旅栈走到巷口要七分钟，阳钦松站在路口中间看，这个时间点天亮得和白天无差别。
　　两旁的餐饮店都堆满了人，他向右走了走，随便找了一家粉面店进去，然后点了一碗小鲜肉馄饨，付款二十六元。
　　他还没吃过这么贵的馄饨。
　　来之前就听说这边物价高，果不其然。
　　本来他也想试试藏面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美食舒适区，轻易不会尝试新的东西。
　　尤其是经过藏面店闻到独属于藏面的味道时，他突然想起杨森传的话。
　　闻一下能起飞，舔一口能要命。
　　果不其然。
　　他的眉头因为这股狠狠霸凌到他鼻尖的味道已经猛地皱起了。
　　吃一口要住院！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