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左晋美

32、抽象法则三十二

　　抽象法则三十二：乱心者，杀无赦

　　酒店正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衫的黑长头发女生双手搭在苏唐的肩膀上，苏唐低着头用平常温和的笑眼看着她。

　　女生踮脚头顶盖住苏唐的嘴唇。

　　李雯西慌乱低头，烈日竟然哄下她眼里的汗珠。她是应该流汗的，这常年高温的赤道地带，唯有流汗才能回赠这样的热情，热情使她不能抬头。

　　“嘟，嘟，嘟。”

　　红灯的声调悠然缓慢，在说着——别急。

　　李雯西抓着行李箱的手握成拳头，她着急忙慌地打了一辆车，逃离灾难。

　　她瘫软在酒店床上，胸脯的喘息都没有任何起伏，像尸一样静。

　　她不渴不饿，不累不困，不眠不休。心就如同那撞击过后败下阵碎掉的花生米，苏唐不要，碎之前不要，碎之后同样也不要。

　　李雯西终于躺到了天黑，最后一抹斜阳对她放手，撤场离开。

　　她太不正常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经过，结果，她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她！

　　她居然在没有问过对方具体在哪里的前提下冒冒失失地跑到吉隆坡！她想干什么？她出发前没有问过自己来吉隆坡干嘛，毫无计划！

　　她只是为了见苏唐就跑到这里？！

　　李雯西噌地坐起身，她赶紧跳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灯，拉开椅子拿起纸笔，打开台灯。她要自己给出自己一个答案。

　　她轻巧落下两个字：目的。

　　她写不出来，字笔跟不上目的后面的冒号，她居然写不出目的。

　　行动：搭凌晨三点的飞机，打车到达。

　　“不对。”她摇头，行动比这还要在前面。她怎么会来马来西亚？

　　出差？答应了黎姐来出差？为什么会来出差？本来是要回绝的，为什么？

　　“因为听到了马来西亚。”

　　为什么听见马来西亚就答应了？

　　“苏唐说过会来马来西亚。”

　　李雯西松手，目光聚焦，铅笔啪一声清脆砸落在桌上。

　　她疯了，她居然因为苏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任由自己的行动失控到如此境界，她居然没有按照计划跟方黎翻脸，没有出行前做清楚出行地图，没有搞清楚来吉隆坡的目的。幡然醒悟，她自己对着酒店的墙壁找到了答案：

　　李雯西喜欢苏唐。

　　哇凉一身寒气直逼上脊背，诡异附身。千万把削尖了的冰柱齐头刺进她的肉身。

　　她为这一切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关心和留意，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不管不顾，丢掉自己，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眼睁睁看见一场灾难，痛到难以承受！

　　她双手抚住自己的头，诧异不堪：“李雯西，失算了。”

　　那有可能是一场解释得清楚的灾难，很有可能船角只是路过了冰山，转了一个方向从旁边略走。船角还是船角，冰山还是冰山。

　　以李雯西的分析能力，她明白真相有撞与不撞两种选择，耳听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事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船角和冰山帮她理清了思路，认清了自己的事实，她不再会回看，也不再会回想。

　　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一下脱妆的脸蛋，眼神剜着镜子里的双胞胎，沉声道：“李雯西，一个晚上，解决掉。”

　　她会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解决掉所有对苏唐的情绪。她对苏唐的备注改成了——苏唐。

　　“你好女士，请问喝点什么？”

　　回程机上，李雯西淡然自若，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她思考着喝可乐还是椰汁。

　　“椰汁吧。”

　　回家后，一个嗷嗷待哺的李明跳出来：“姐，有没有给我带那个斑斓面包啊？”

　　李雯西好像是丢了一段记忆，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你什么时候让我带的？”

　　李明还以为李雯西在开玩笑，她基本不会忘记这种简单好记的事情，但李雯西真的毫无印象。

　　她对着李明摇摇头。

　　李明咽了口吐沫，觉得有时间一定要带李雯西去看一下了。

　　“晚上我还要开会，妈说晚上不回来了，我已经看好了网上新开的一家餐厅，他们营业到十二点，七点到八点半是高峰期，正好我开会把时间错开，八点半我开完会我们两个出门，九点十分能到，在商场七楼，我想吃的菜我已经看好了，你也先看好，我开完会前准备好，我现在回房间开会不要打扰我。”

　　李明觉得不用去看了，李雯西一切正常。

　　李雯西笑着走进平茗咨询，今天她穿着一件蓝色长袖羊绒衫配皮裙，手上抬着咖啡。

　　“早。”她跟前台打招呼。

　　“雯西，梅梅正在找你呢。”

　　“好，我知道了。”

　　李雯西四下看了看没看见梅梅，她给梅梅发了个消息：“你找我？”

　　梅梅回：“江湖救急，快来会议室！”

　　李雯西放下包包就去敲了会议室的门，梅梅在里面大喊：“请进！”

　　她推开门，里面坐着梅梅和一个整天笑脸示人的男人，不是苏唐还能是谁呢？

　　本来就笑完在逐渐冷却的脸色现在更是变成了一块速冻冰，李雯西沉着迈开猫步坐到梅梅身旁。

　　苏唐笑着跟李雯西打招呼：“早，雯西。”

　　“嗯，早。”

　　梅梅接着说道：“以后这个项目就是我负责了，可能你爸爸那边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李雯西静静听着，她不是主角，只在梅梅需要的时候再插话。

　　“我要是有哪里说的不好的地方，就让雯西帮我补充，我们正在交接项目。”

　　苏唐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直接问道：“雯西你会去接其它项目吗？”

　　李雯西是确定会离开公司的，毕竟大老板方黎态度都在那儿了，但是跟她一起走的还会有其他被裁的人，人事之前跟她谈过，希望名单出来之前不要说自己会走，省得人云亦云。

　　她衡量下来也是觉得先不说比较省口舌，比如现在苏唐这个问题，问她是不是带其他项目就直接回答“是”，这个问题就能很快翻篇，但如果说不是，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公司了，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废话，例如：“有没有找好下家？什么时候走？之后什么打算？有没有涨薪？”

　　很烦，很多人其实只是爱问，但回答了他们也不会记得住，没有人会真正在意的。

　　李雯西轻轻嗯了一声。

　　苏唐没有再追问了。

　　李雯西靠着老板椅，抱着手翘着二郎腿听完梅梅的汇报。虽然有一些地方不是很熟悉，但大体上来说完成的不错，毕竟之前没有亲自参与，一些细节拿不准也是正常的。

　　李雯西收了笔记准备出办公室，苏唐出声叫住她说：“雯西，我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吧。”

　　对于这种商务午餐邀约还不算在工时里面的行为，李雯西一派归结为——无薪加班。这么亏的买卖，她怎么可能做。

　　“不用了，你们去。”

　　冷漠的背影甩脸离开。

　　李雯西没能躲掉饭局，因为方黎出现了，慷慨激昂地说要请大家吃饭。

　　人多热闹对于李雯西而言的好处就在于——可以放空不说话。世界的喧闹与她无关。

　　方黎不会放过这个巴结寻湘记小公子的机会，李雯西慷慨激昂地表示过苏唐人很好很善良，那么就说明他肯定比苏家另外那两个人好搞定。

　　方黎拿着菜单，问着坐在旁边的苏唐：“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忌口是什么意思？”

　　苏唐自然的眼神转向李雯西，她喝茶装没听见。想来觉得有些火气，她是什么免费的翻译吗？

　　方黎赶紧解释：“就是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苏唐还是没能等到李雯西开口，他慢慢说道：“不吃花生，不吃辣，不喝牛奶。”

　　李雯西和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小声地讨论谁最近做的新指甲，多少钱做的，质量怎么样。

　　方黎顺口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想点的？”

　　李雯西摇摇头。

　　苏唐的声音穿过几十厘米远的桌子，清亮地传进李雯西的耳膜：“雯西，你想吃螺蛳粉吗？”

　　众人捂着嘴巴啼笑皆非。方黎只得面露难色地提醒苏唐：“这里没有螺蛳粉。”

　　笑吧，李雯西无所谓，反正马上也就江湖再见了，被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唐跑出来买单，李雯西跑出来上厕所，两个人终于来了一场单独照面。

　　李雯西像看不见苏唐一样，直直地从他身边略过。她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对着洗手盆听见了苏唐和一个陌生声音的对话。

　　“你可以先帮我垫一下吗，我一会儿卡里有钱了再转给你。”

　　苏唐的声音响起：“好的，我先给。”

　　不需要任何理由，苏唐直接就把钱借给了陌生人。

　　李雯西拽下擦手的手纸，快速擦完以后出了卫生间。她正要拉开包厢的门，自己的胳膊却被一掌大手拉住，使她不得不转过身来。

　　她抬起眼，另一只手按住那只男人的巴掌，喊了一声：“苏唐。”

　　他从来没这样直接触碰过她，她开始恼了。

　　“你有话说吗？”她表情不可避免的难看。

　　苏唐问道：“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怎么了？”

　　“我今天帮别人你什么都没说。”

　　李雯西觉得好奇怪，他帮别人关自己什么事情。

　　“你之前，都会说我的。”

　　！李雯西眉心一顿！她原来很早之前就开始多管闲事了？！她很早之前就开始行为失控了！？

　　她推开那只手，不悦道：“我之前，话多了。”

　　“我没说你话多，我是说，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李雯西开始想要怎么瞎扯，乱说一气：“身体不舒服。”

　　她拉开门赶紧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