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左晋美

34、抽象法则三十四

　　抽象法则三十四：希望全世界闭嘴

　　迪厅里，谢月婷拉着一身职业装的李雯西放肆发疯。

　　李雯西扯着嗓子大喊：“我真的是谢谢你，我穿这种衣服都能跟着你混进来。”

　　谢月婷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高亢回应着：“要我说，你平时真的就是太正经了，那么正经有用吗？还不是一样的裁员，还不如跟着我一起发发疯！”

　　“对，你说的对！所以我现在也打算跟你一样！”

　　李雯西比谢月婷有过之而无不及，穿梭在人群里就开始大肆随着音乐节奏跳起来。

　　她抬起手机，看见是梅梅打来的电话，蹙起好看的眉头接起来：“喂？！”

　　梅梅差点被对面的噪音震聋，问道：“雯西，你在哪里啊？”

　　“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李雯西这边的噪音太过震撼，梅梅喊破天都盖不住。

　　梅梅试着说道：“我这边有个紧急情况要跟苏唐汇报，我怕我说不清楚一会儿把你也拉进来啊！”

　　李雯西只听见叽里咕噜的蚊子叫，她可没学过蚊子的语言，鬼知道梅梅说了些啥。

　　手机里面弹出来一个会议邀请。李雯西定睛一看：“啊？啥意思？”

　　她打字问梅梅。

　　“雯西，这个会你入一下，紧急情况。”

　　李雯西大惊失色道：“我靠，这姐是不知道我离职了吗？”

　　她打字道：“我不是离职了吗？”

　　梅梅回：“我知道，帮帮忙，拜托了！”表情包：哭唧唧。

　　她的手重重地垂下去，不可避免地翻了个白眼。

　　“美女，一个人吗？”

　　有人撞枪口似的跟李雯西搭讪。她举起手机，镇定道：“开会，你要来吗？”

　　那人吓得摆摆手赶紧逃走。

　　李雯西出了舞池走到旁边过道上，音乐声小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杂音。她打算就算有话说也不开麦，纯打字。

　　梅梅和苏唐进来了，李雯西打字说道：“开始吧。”

　　梅梅那边开麦说道：“雯西，谢谢你，是这样的，有些地方可能需要你才解释得清楚，苏唐他不明白ppt里的一些内容。比如这个提高社区店面的基础儿童设施是什么意思啊？”

　　李雯西打字道：“就是加上儿童椅。”

　　梅梅看见这些字的时候心凉了半截，李雯西当着客户的面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啊，好的，还有就是。。。”

　　李雯西不用听都知道梅梅想说什么，她继续打字打断了梅梅的话：“你就用最直白的话说给他听就行，稍微难一点的他都听不懂，怎么简单你就怎么说，直接而且高效。”

　　梅梅吓得满地找头，赶紧私聊跟李雯西说：“雯西！雯西！客户在会上！你千万别说得那么直白！”

　　李雯西当然知道苏唐在，她完完全全就是故意的，她首先已经离职了，能来帮忙都不错了，还对她的行事作风指指点点，第二，苏唐本来的中文水平就不适合说高深的词汇，简单点双方都省事儿，弯弯绕绕的他反而听不懂。

　　李雯西没回复她，刚才那个跟李雯西搭讪的人又看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靠在墙上站着，他翩翩走过来一只手扶上她肩旁的墙，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李雯西借着比刚才稍微亮一点的光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动作挺浮夸，但是长得不算油腻，身高还可以，小有姿色吧可以说。

　　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有事吗？”她没认出这就是刚才舞池里那个人，只能说明他穿着普通，没能让人一下子就记住。

　　“真开会啊？”男人戏谑地看了眼她的手机。

　　她认出了男人的声音，把手机背过身去贴墙，手指不小心划开了麦克风。

　　梅梅和苏唐同时听到了李雯西那边的嘈杂声音。

　　李雯西调笑地问他：“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梅梅石化了：“啊？！”

　　男人低沉道：“一会儿一起玩儿呗，我约了朋友。”

　　李雯西撇撇嘴眯起眼睛：“就这样？”这话术好一般，好普通，还不如先夸她长得好呢，她还会觉得他诚实。

　　梅梅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疯狂给李雯西弹消息：“雯西！雯西！快！关麦关麦！”

　　李雯西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抬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她现在实在是无心管前工作的事情，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退出了会议。

　　梅梅看见屏幕上只剩两个头像，更慌张了：“啊？！怎么回事！？那这会怎么办？有些东西我答不上来啊！”

　　苏唐脸色铁青一样的难看，他也刻不容缓地退出了会议转手给李雯西打电话。

　　李雯西正想看看这男人要耍什么花招，拉着他就去个谢月婷做介绍：“认识一下，新朋友。”

　　谢月婷看清来者高兴地笑了：“不错嘛你！交到朋友了！”

　　李雯西的电话滴滴嘟嘟地响个没完，她挂一个苏唐打一个，打一个她挂一个，还有梅梅也在跟她打，实在是影响她的心情，她想关机了。

　　谢月婷啧啧一声：“哎呀你就接嘛！”她抢过李雯西的手机，按着接了起来，喂字还没说出口，苏唐就急不可耐大吼道：“你在哪里？！”

　　谢月婷被吓得魂飞魄散，竟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回答出了问题：“闻新路喜悦酒吧0703号！”

　　李雯西盘着手看见她这个怂样，打击道：“你谢月婷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乖的人了？”

　　“嘟嘟嘟”苏唐挂断了电话。

　　谢月婷顿了一下把手机还给李雯西，委屈巴巴地说：“雯西，这个人真的好凶哦，人家好怕怕。”

　　“啊？！”李雯西接过电话，看看什么情况。

　　“啊！”同一个字，刚才表示疑问，现在表示震惊。

　　刚才梅梅和苏唐交叉给她打电话，她以为最后一个电话是梅梅打来的，结果是苏唐！谢月婷说他凶？苏唐从来就没和凶站上边过啊！无所谓了，苏唐还是唐苏都不要紧，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从刚才开始就在等她们打完电话的男人终于有机会说话：“怎么样，都搞定了吗？”

　　谢月婷这下子反倒怂了，不知道刚才有没有闯祸，李雯西却轻松自在道：“走！请我们喝酒！”

　　谢月婷还是心有余悸，搂上李雯西的腰问道：“真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走吧。”

　　舞池里，男人还在用着毕生精力给李雯西献殷勤：“你真的很特别，我就从来没见过有人出来蹦迪穿的比你还多。”

　　李雯西已经开始累了，想回家，但是又不能把谢月婷独自丢下，她不理会男人的恭维，装听不见，遁到谢月婷旁边，问她：“什么时候走啊？”

　　“啊？”

　　“我说，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好不好？”

　　无奈之下，李雯西只得继续跟着蹦蹦跳跳，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里面的空气实在是算不得好，大概是头脑缺氧了。

　　男人给她抬了一杯酒，讨好道：“我请你的。”

　　李雯西浑浑噩噩接过，但是还没能在她手里停留住零点零一秒，杯子就摇摇晃晃地被人连根抽走。

　　苏唐抬着酒杯毫不客气地全数洒在地上，顺路淋湿了男人的鞋子。

　　“喂，你干嘛？”他可是下重金买的不便宜的酒来泡妞，居然就被这个人给毁了！“这酒很贵的你知不知道？”

　　“多少钱，我赔你。”

　　苏唐拿出钱包，把里面装着的红灿灿的钱全部捏了出来，厚厚一沓，像是闪烁着金光。

　　李雯西打开下巴捂住嘴，哇塞！她已经多久没见过现金了，果然这么老土的事情还得是土地方来的人做！但是苏唐掏钱的样子隔着这么黑的光都看得出来好帅啊！

　　苏唐狠戾如狼一样的眼睛转过来凶猛扑向李雯西，她赶紧把手放了下来，看向别处装若无其事。可惜了，刚才那杯酒要是她买的就好了，苏唐赔的钱恐怕高过酒本身十倍都不止吧，或者他还想不想再泼一杯酒，自己去买来给他泼让他一样十倍付钱也行，好赚啊，上班都没这么赚。

　　苏唐愤愤开口：“你一个人来的吗？”

　　李雯西回答道：“还有朋友。”

　　“在哪儿？”

　　李雯西火眼金睛般地四处寻找谢月婷，居然不见踪影，她“哎？！”了一声。

　　苏唐以为她在骗自己，搂着腰就把人带出了酒吧。

　　“等一下等一下，是真的，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只是现在找不到她了。”

　　苏唐命令道：“给她打电话。”

　　李雯西连忙从裤兜里掏出电话，低头翻着谢月婷的联系方式，她鼻头一皱，反应过来不对劲，她凭什么要听苏唐的？她收起手机，苏唐也奇怪她为什么停下了。

　　她没什么好气地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苏唐眼神从她身上下来，看着其他地方开始飘忽，不说话。

　　李雯西找到了道德制高点，盘起手傲娇道：“我已经辞职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你这么做越界了知道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越说李雯西越来气：“我看起来很喜欢交朋友吗？我自己有朋友的好吗？请你有一点边界感，边界感就是隐私，你们老外最喜欢的那一套隐私你懂不懂？”

　　“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聊天，还愿意在私人时间回我？”

　　“那是面具，面具你懂不懂？我要是一意孤行，想干嘛就干嘛，这个社会就会立刻把我排挤出去！跟我说，哦，你的问题太大了，你的脸色太难看了，你太不爱搭理人了，你实在是太封闭了，你太冷漠了！你应该交朋友，你应该多说话，你应该热情一点！到底有没有人想过，这从来都不是我的问题！”

　　“我不觉得你有问题。”

　　李雯西哑巴了，一盆水把她的火全给浇熄了下去。全世界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悄无声息，再唧唧歪歪咋咋唬唬的人，此刻坐到了图书馆里，都得强制和必须变成哑巴，安静且疏离。

　　她希望全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