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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得自由 ...


  •   “言哥走了?”
      “应该走了。”陆何散回到家,带着一身疲惫脱掉外套,往躺椅上一趟,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哥……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陆嫣离看着背影落魄的许原言,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唉。”陆何散叹了口气,苦恼地抓抓脑袋道:“那咋办呢?他天天这样也不是个事,不让他疼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不改变一下,他就是不会去改变的。”
      “我打听到了一点他家的事情,童年创伤这种东西都是深入骨髓的毒,不把伤口挖干净喽,不触及皮肉地疼一次,哪能治好?这才哪到哪?”

      陆何散掰着手指头说道,“这才刚刚被拒绝——而且我讲话已经很委婉,我连分手两个字都没提,说的也还是和他在一起。他找心理医生了是我想象中的下一步,要是变好了更好,变不好而再想办法。”

      “他现在肯定恨死你了。”陆嫣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原言的背影道,“这种爱了然后被伤害的套路我见多了。人就是这么奇怪,反而更容易去恨自己爱的人。”
      “那就恨吧。”陆何散也藏在角落看着许原言的背影道,“无所谓了,能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不让他麻木不仁就行。”

      “那你就没有想过……”陆嫣离迟疑片刻,才盯着自己哥哥眼底的乌青和心疼说道,“万一言哥治好了之后,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陆何散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一下,“同性恋么,结局大多如此。能治好了,也不跟我好了,两全其美的好事。”

      他像是安慰陆嫣离似的说道,“我当然也不会在他身上吊死,天下男人这么多,我找别人不就是了,刚好我们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陆何散说完就没有再说话,微微抿了抿嘴唇。他讲这些话时的语气轻松平淡,好像他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可陆嫣离知道不是的。
      她从来没见过她哥对谁这么上心过,千方百计为他着想,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都认。就像此刻,他们狼狈地躲在柱子后面,完全一副为爱丢盔弃甲的样子。

      “哦,对了。”陆何散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又问道:“你确定不去A国吗?你要去也可以,那什么……你拒绝韩悦颜了吗?别因为我这事儿影响了你的打算,这是你去藤校最后的机会了吧?。”
      “没。”陆嫣离低下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心声。”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时母亲对她说的一段话。

      “离离,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受到限制,永远、永远不要像妈妈当年那样。你有选择生育的权利,你有自己的事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想逃避也可以——妈妈爱你,你一定要是自由的。”

      可人,尤其还是个女人,又怎么能避免完全不被陷入到被裹挟的境地中呢?
      何慧冉是否知道,多年后她的一句“为了前程着想,还是出国好”同样成了牢牢束缚陆嫣离的蜘蛛网上的丝蔓呢?

      “还是那句话,我要靠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管它混的好不好,只要是我混的,我也认了。”
      陆嫣离歪了歪头,看了眼表道:“好了,不和你说了。我今天还没剪视频呢。”

      陆嫣离站起来前,又拍了拍陆何散的肩膀,挑眉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吻别?”
      陆何散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多电视剧里的唯美场景?刚刚我其实吓死了,要是许原言真的发起疯来不放手,我也毫无办法——但原言其实一直有分寸。”

      陆嫣离点点头,“你工作室,还做吗?”
      陆何散挑挑眉,“做啊,怎么不做?我们易达工作室还没有飞黄腾达呢,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程西西和马阳生不是还在么,张其骏的话……再找别人吧。这种人员流动,工作室本来就无可避免。”

      陆嫣离“嗯”了一声,“得嘞,接下来就看咱俩谁运气好,先做出来点名堂了。”
      ·
      接下来的日子陆何散真的去找了别的学生参与他们的工作室,不断地与新人磨合,最终在程西西预期的四五月份开始了新游戏的制作。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们已经对制作一款稍微大型一点的游戏轻车熟路,也慢慢开始不断挑战更高难度,更复杂程序的可能。

      陆嫣离开始上了一部分专业课,自己天天泡图书馆进实验室做化妆品成份测评,甚至有一天脑袋一热给自己的视频怒冲了几百块钱的流量,终于小火了一把。

      但是很遗憾,她火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脸,因为她是一个长相尚可的实验室博主,所以以此为特点,小小的有了些热度。
      当然,随着热度来的是非议。很快就有人说她是学术妲己,说她包装人设等等,陆嫣离开始还会去开个小号不服气地和下面质疑她的人对骂两句,后来也就麻木了。

      ——她实在没有必要和那种张口闭口都是诽谤和污蔑的烂人多费口舌,影响心情。

      另外一件让陆何散焦头烂额的事情无非就是许原言。陆何散和张海涛说自己和许原言吵架了,让张海涛帮忙看一下许原言的情况。

      但许原言的情况不容乐观,据张海涛所说,许原言现在连装都不装了,辞掉了学生会的职务,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出门,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张海涛和许原言见了几次,都觉得许原言变得阴沉沉的,皱着眉头,身上的戾气似乎能杀死人。

      陆何散听到张海涛的转述急的嘴上起了俩泡,饭也吃的不香。他开始懊悔自己在机场说话太重了,虽然许原言的确该去看心理医生,但这话一经他说出口,就好像他嫌弃许原言有病似的,但他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他急的抓心挠肺,恨不得飞到A国去再和许原言同志谈一谈。虽然许原言现在不见得想和他说话,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想尽力去弥补。
      他该先陪许原言一段时间的,陆何散想。该先让许原言先放松放松,再谨慎地让许原言对周围敞开心扉,他太急了。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许原言不再回复他的消息,他也没资格和许原言说喜欢不喜欢了。

      眼看着时间到了暑假,许原言没有回来;到了寒假,许原言也没有回来。他像是忘记了他在这边还有个没分手的男朋友,又或者他已经把陆何散单方面分手了。

      陆何散除了唉声叹气两句也没办法,他一直忙在游戏的创作中。加之大三了,他也稍微准备了一下保研相关的材料,参与了几个竞赛。

      这个游戏的制作周期被拉到了一年半,估计要陆何散大四才能做完。在他们之中绝对算得上“大工程”了,所以陆何散格外上心。闲暇的,那点“骚扰”许原言的时间也渐渐没有了。聊天界面的时间停留在了几个月前,但陆何散已经无法在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给许原言发消息了。

      毕竟人家一直没回他,不想理他,他虽说自诩“不要脸”,可真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城墙一样的厚脸皮还是被磨的和纸一样轻薄了。

      转眼间又到了过年,陆何散这将近一年里又瘦了不少,雪地里举着伞的手腕可以清楚地看见凸起的骨头。他把自己的脸埋在羽绒服里,触景生情地想着一年前许原言在这里,在烟花下,在蓝色多瑙河中,和他表白。

      他很不识相地把人推远了。

      他中间去监狱里探视过张其骏几次,他私心偏袒,明知道这件事情和许原言有关,但还是觉得怪不上许原言。

      他已经完完整整地得知了整件事情的过程,心里也不免为张其骏感到悲哀。

      张其骏在学校收到医院的电话,说他的母亲现在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抢救,让他紧急过去一趟。
      张其骏虽然和钱倩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可还是赶紧买了车票当天就去了。

      可他到了医院只看到了母亲已经冰冷的尸首,和那个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狱,面目可憎的父亲。

      钱倩衣不蔽体,胸口的血窟窿狰狞可怖,周围都是暗紫色,眼睛也死死睁着,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
      而那个和自己肖像的男人则是嘴里破口大骂着钱倩的不忠,好像妻子和自己离婚后再嫁给别的男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已然忘掉了妻子把房子卖掉后给他还完的几百万欠款,也忘了妻子那句“重新给他一次机会”,只是愤怒地骂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不是说再给我一次机会的吗?”张恒才对着面色灰白,已经死掉的钱倩大喊,“这他妈就是你给老子的机会?你不陪着我,不守着我……所以我才复吸!我这辈子毁了完完全全都他妈怪你!”

      “哈?改嫁?”张恒才啐了一口,“你那个新老公怎么不来看你啊?怎么我一进门他就自己把自己锁起来,害怕的跟个孙子一样啊?你都给他□□了他不也只是这么对你吗?”

      “贱人!贱女人!你活该!你他妈活该,这就是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保安和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想要制服张恒才,张恒才突然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把带着钱倩血的尖刀,对着周围道:“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我骂她怎么了?她是我老婆!这是我老婆!我们处理家事!用不着你们插手!谁想死?谁过来?”
      张其骏再也忍不住愤怒,从人群中冲进去,抄起旁边的灭火器就要往张恒才身上砸。

      张恒才看见他的一瞬间,嘴角带上一抹顽劣讥讽的笑,他狂妄自大地开口道:“你个小贱种!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来了?怎么,看看你妈的丑态吗?你妈是不是知道你帮我瞒着她的事情了?她很生气吧?哈哈哈咱爷俩都是一样的贱种,你嫌弃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就是你爹!我这个吸/毒的,家暴的,就是你爹!”

      张恒才放肆地大笑,挑衅地看着张其骏,不屑道:“拎着灭火器吓唬谁呢?就你也敢动手?过去的十几年里你替你妈出过一次头吗?小贱种,你敢——”

      说时迟那时快,张其骏忍无可忍地狠狠抡起灭火器朝张恒才砸过去,这一下他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现场其他人都被吓呆了,谁也想不到这么瘦弱一个小伙子打起人来这么猛。

      人群一时忘了、也来不及阻拦,之间张恒才的表情错愕了一瞬,他前后摇晃了两下,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两腿一晃倒在了地上。带血的尖刀随之脱手,“哐当”一声飞出去很远。

      完了。

      张其骏慢慢方向手里的灭火器,看着倒在地上的张恒才想到。人群先是鸦雀无声,随即不只是谁曝出了一声尖叫,现场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慌乱之中有人报了警,张其骏失神地跪在地上。

      张恒才身下流出一片黏糊糊的液体,他很快被匆匆赶来的医生判了死刑。
      毕竟一个已经五十多岁,还吸过毒的瘾君子能有多好的身体呢?他本来就是个“嘎嘣脆”,自然被张其骏这么轻而易举地一下直接捶死了。

      然后就是警车,警局,笔录……

      他坐在颠簸的警车上茫然麻木地想:全完了。他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他还没有给母亲收尸,他工作室还有工作没做,他下周还有一门k短学期的课程要考试,他早上还在复习……

      怎么一切就这么快变成这样了呢?

      面对陆何散帮他找到律师,他心里有些不服。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律师帮他辩护,张恒才怎么死的,张恒才做过了什么,他已经讲得足够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别人再来替他说一遍?

      更何况张恒才不该死吗?为什么还要给他张其骏判刑?他明明是替天行道!

      最后法院判的不重,说是顾及到他是死者儿子的这层亲缘关系。
      可笑呵可笑,他到头来竟然是靠这层恶心的亲缘关系来争取减刑的机会。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做任何辩驳了。他在监狱里接受了这件事情,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刚刚拿到手的,那些朋友给他的“自由”。

      可得知张恒才死了,他莫名觉得无比畅快。因为律师说,如果不是自己把张恒才打死,以张恒才的情况,可能不会被法院判死刑,而是以家庭矛盾纠纷和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等等,仅仅判一些年头。

      那他值了。

      他靠着监狱里的墙闭上了眼睛。“自由”这两个他毕生追求的字,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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