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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取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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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休息室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排气系统工作发出的细碎声响。
一室冷清,仿佛方才的激情只是一场幻想。
他套上外套,走进顾昀秋的办公室,边伸懒腰边说:“顾总体力真好,中午不休息现在还精神充沛。”
顾昀秋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咖啡才开口,意有所指道:“你的体力倒是不如从前了。”
许港挑起眉,懒得为自己争辩,换了个话题:“姜斯瑞最近回国了,他一直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出来聚聚?”
顾昀秋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好啊,你们安排时间吧。他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等把手头的展览处理完之后再走。”许港看了眼手表,“我走了,到时候微信联系。”
顾昀秋起身,一副送客的模样,落在许港眼里倒是多了几分生分,他道:“许总可是稀客,有空常来玩。”
“玩?”许港回过头看他,笑容玩味:“我会好好玩的,才不辜负你的盛情款待。”
顾昀秋没动,也没说话,目送着许港同助理一同离开,才收回视线,心绪几分不宁。
对于姜斯瑞突如其来的邀约,他倒是不觉得奇怪,就算他和许港的关系早就破灭,但许港的朋友对待他倒也不算太无礼,逢年过节会有短信祝福,一年会小聚三两次。
只是这次,他却莫名疲于应付这种虚伪的聚会,无非又是半真半假的试探,探他口风,试他虚实,话里话外都是对许港的袒护,他偶尔也会不悦,只不过被打击的次数多了,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许港任由朋友开他玩笑,就像是得到某种认可,他成为被奚落的对象。
顾昀秋收回思绪,幸好他早就不在乎了,他们的话无足轻重,他会慢慢远离这群人,离开这个他从未真正融入的圈子。
周五的晚高峰悄然涌动,在城市里汇聚成车龙,让人看了都要心生厌烦。
许港照例是在加班,桌面上放着早就冷掉的外卖。
伸手摸摸餐盒,触到一手湿冷,许港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拿去加热。
桌上的文件还有厚厚一叠,胃却不合时宜的在隐隐作痛。许港分不出心思去管,再看时间时已经将近十点。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手机刚好发出震动,有人发来微信。
“现在有没有空?”
“来会所聚聚?”
韩序发来两条消息。
许港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好”,想了想再添上一句:“我问问顾昀秋来不来。”
他拿上外套,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顾昀秋。
“喂?”
“你现在有空吗?韩序组了个局,说想见见你。”对面没有一点杂音,以至于许港可以听出对方的纠结。
凝滞几秒,顾昀秋开口:“好,地址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许港挂了电话,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作为被邀请的对象,顾昀秋居然没叫他去接,自然地要来了地址,就好像有一层什么阻碍,把他们隔开,而他却很迟钝地才发现。
顾昀秋早已经和他拉开距离。
他的发现为时已晚。
忍耐住心里的不宁,许港安慰自己是因为胃痛带来的心绪不安,带着复杂心情和顾昀秋在会所门口见面。
顾昀秋穿着羊毛长大衣,系着浅灰色围巾,双手插兜失神看向前方,待他走近,才回过神来,歉意地一笑:“来了啊,路上有些堵车,没等我很久吧。”
许港深深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你是没休息好吗?明明迟到的人是我。”
顾昀秋恍然地笑笑,他们之间的气氛似有好转,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也许是夜深的缘故,眼里的疲惫隐隐作现,带着许港久未见到的颓然,语气带着勉强:“我搞错了,还以为你是从里面出来接我的。”
“你刚从家里赶过来?”许港领先顾昀秋几步在前面带路,微微侧过头探究顾昀秋的神色。
顾昀秋眼里浮现明显的红血丝,他点头道:“对,刚处理好资料,你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倒是会挑时间,晚一点我就要去洗澡了。”
来往客人认出了许港,许港在外人面前一向温文有礼,笑得清风拂面,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有好感,忘却他实际是上位者的事实。
许港应付完,才偏头看着顾昀秋,他没太听清刚刚顾昀秋说了什么,只记住了他说他要洗澡,收起刚才绅士般的面孔,他肆意笑着,多了几分邪气:“好可惜顾总没有洗澡,不然聚会结束之后,我肯定把你就地办了。”
顾昀秋脚步一顿,不介意对上许港跳动着肆意轻浮的眼睛,他不自在地撇开头,没有说话。
这副样子落在许港眼里倒像是害羞,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突然停下脚步,顾昀秋反应不及,差点撞进他怀里,许港一只手扶住顾昀秋的肩膀,靠近对方的耳朵,轻语:“顾总别担心,我在这家会所顶层有总统套房,如果你害羞的话,我们可以上去,保证一晚上都不会有人打扰,而且浴室很宽敞,完事后可以一起洗澡。”
顾昀秋面上不为所动,实则早就被许港吐出的气息扰得有些站不稳,他眼尖地瞥到在走廊另一端的姜斯瑞,深深看了许港一眼,便快速走到姜斯瑞身旁,同他一起进了包厢。
许港仍维持着微微倾身的姿势,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回味了顾昀秋意味深长的眼神,才慢悠悠走了过去。
包厢里热闹非凡,七八个年轻人在看到他进来的瞬间沸腾,“罚酒!罚酒!罚酒!”
起哄声一波接一波,为首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斯瑞,他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喝了多少,一只手指着顾昀秋,大声道:“许总别废话了,迟到就得自罚三杯,顾昀秋刚刚一口气就喝完了,看看人家多爷们!”
激将法?
许港挑起眉,视线定格在顾昀秋脸上,看他面不改色的样子,才晃晃悠悠地挤到顾昀秋身边,转了转酒杯,二话不说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欢呼声再次响起,气氛被推到高潮。
在场的都是和他们走得比较近的,谁不知道许港前几年爱顾昀秋爱的要死,这几年又火速抛弃人家,从此也混迹在圈子里,玩的比他们都花。
倒是难得再见顾昀秋和许港同框,许公子不洁身自好,和其他人经常在声色场所碰面。顾昀秋和他们不一样,他从未涉足进这里,他们在背后偷偷给他取外号“高岭之花”,没想到今天倒是会在这里见面,其他人好奇的眼光在他们身上探究。
顾昀秋除去刚开始打了几声招呼,剩下的时间不怎么开口,都是些世家公子,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存在,不过是以烂风评闻名,其中几位的风甚至吹到了他耳朵里,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原本会答应许港,是他以为只是他们几人的简单聚会,没想到却是要他来这里成为其他人找乐子的对象,忍住心里的不快,顾昀秋闷着头没说话。
许港知道顾昀秋的不自在,他正聊得起劲,不想管也不在乎顾昀秋的感受。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一伙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热情着涌进来,很熟稔地和各个少爷打招呼,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开始互相挑//逗起来,场面一时变得火辣。
一个身穿布料算多的男人硬插在顾昀秋和许港之间,挽着许港的脖子,缩在他怀里,似乎把所有人都当做空气。
顾昀秋默默往旁边挪,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们。
“港哥,你都那么久没来玩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是不是都要忘记人家了。”
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也有一米七几的大男人此刻像像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声里透着隐藏不住的委屈。
许港满意他的乖顺,他仰靠在沙发上,伸出手顺毛似的轻抚他脑袋,被酒淬过的嗓音格外低沉:“这不是来看你了,最近工作忙,没时间出来玩。”
男人被哄好了,哼哼唧唧地讨好许港,细细密密的吻印在他脸上、脖子上,甚至还解开他的衬衣,就像探索宝藏一样,不断摸索被布料隐藏的部分。
坐在对面的韩序一直在观察顾昀秋的反应,见他有离开的想法,拱火似地开口:“昀秋看起来有些寂寞,你可能没来过这家会所,需不需要我帮你也叫个品质好的?”
他这话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探究欲。
顾昀秋第一次在公共场所有如此深的羞耻感,他握紧了拳,他以为这些年来已经把定力修炼的极好,看来还是不够。许港确实是会作践人,他送开了手掌,轻轻笑了笑,面上依旧无懈可击,“不了,我对这些人不感兴趣,多谢韩总今天的款待,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就要走了?这剧情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其他人收回视线。
韩序看了眼许港,见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副顾昀秋离开也不为所动的模样,于是点头,“那就不送了,下次有时间再出来玩儿啊。”
顾昀秋点点头,懒得在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离开有许港的空间。只有这个人有机会肆无忌惮的羞辱他,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快要维持不住,只想加快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许港睁开眼,伸手牢牢握住顾昀秋的手腕,凌厉的眼神像在看只属于他的猎物,他弯唇一笑:“顾总别这么扫兴啊,现在还那么早,既然你不想点,那我也不勉强。只不过素来听闻你酒量很惊人,这不大家都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你能放倒几个人,多一个,我多给你一套房子,怎么样?”
众人惊呼,“许哥也太大气了吧,我我我我也能喝,怎么不找我喝酒啊!”
顾昀秋只觉得身体传来锥心的痛,几乎就把他定在原地接受凌迟。
姜斯瑞手一招呼,几个识趣的男男女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各种颜色的酒,看向顾昀秋的眼里也充满了鄙夷。
他们怕是把他当同行了,顾昀秋摇摇头,脱下围巾和大衣,坐到桌子前,冷眼看着面前一排已经倒好的酒水,他刚拿起一杯酒放到嘴边,又轻轻放下手,直直看向许港。
眼里是难得的挑衅,“我们换个赌注。”顾昀秋赌上自己全部的尊严做筹码。
许港怀里仍揽着方才的男人,他有些讶异地挑眉,“哦?你要换成什么。”
“不见面。”顾昀秋盯着面前浅褐色的酒水,扯开嘴角,声音讽刺道:“我赌我们不要见面的时间,我多放倒一个,不见面的时间就加一个月。”
一时之间全场都在沉默,都被顾昀秋突然更改的赌注弄晕了。
许港表情十分难看,却也没反驳,他对上顾昀秋不动摇的眼神,也笑了,“好,那我也加个码,如果你没有放倒少于三个人,我待会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其他人再次愕然,震惊到不敢说话。
顾昀秋不再说话,端起酒杯一口就是一杯,这气势就把对面的男孩吓得不清,几个来回下来,对面不胜酒力,换了个人替补上。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赌注,他们多多少少都清楚许港和顾昀秋之间的恩恩怨怨,顾昀秋虽在京城打拼多年,但至今也只是一家企业的CEO而已,说白了就是为其他人打工,远不如许港这种自己创办集团的有含金量。
更何况顾昀秋在圈里一向高冷,不参与他们的圈子里来,于公于私,他们都更偏袒许港。
有人悄悄往酒里做了手脚,给顾昀秋的酒度数很高,而对面却掺了水。
放倒第二个之后,酒劲开始慢慢袭来,顾昀秋的意识都在颤抖,他机械地往嘴里倒酒,胃里一阵阵的翻涌,他皱起眉头,不肯在别人面前暴露一点虚弱。
他一向要强,不可能露怯的,尤其是许港还在场。
不知喝了多久,就连举杯的手都有些酸了,他连续放倒了三个人,第四个看起来也有点醉了,晃晃悠悠下了场。
顾昀秋抬手终止了比赛,他撑着桌子站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他对着许港的方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四个月,四个月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复,他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许港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身上的人察觉到气氛的窒息,慌不迭地远离了风暴中心。
原本以为看到顾昀秋吃瘪醉醺醺的样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抱在怀里捉弄,没想到顾昀秋硬是不低头,不肯给他机会出手,还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许港把手里的酒杯狠狠摔碎,接着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里光线暧昧昏沉,顾昀秋撑着墙,在出门的片刻就已经失去强撑的力气,他耷拉着脑袋,腿脚发虚,每走一步都要忍受来自身体里的眩晕感。
许港没几步就走到顾昀秋身边,对方毫无知觉,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顾昀秋,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许港伸手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与墙壁之间,居高临下看着顾昀秋,高挺的鼻尖快抵到顾昀秋泛起潮红的脸上。
“没什么意思,别烦我。”顾昀秋本能地要逃开束缚,见挣脱不开,干脆靠墙闭上眼睛,抗拒和许港的交流。
残余的意识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更何况对方还是许港,他闻到许港身上过于浓郁的香水味,再睁开眼时,眼里居然带上几分潮湿。
到底为什么要大晚上赶过来被他们取乐,他到底是有多贱,才会一次一次被许港羞辱。
“你凭什么拿不和我见面做赌注,有气你直接冲我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赌什么气?”
许港说着说着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他居然不敢直视顾昀秋眼里的破碎。
他挫败地揉揉太阳穴,忍不住放下姿态,“别闹了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今晚真不是故意拿你开涮,再说了大家都是朋友,你何必这么不服输,现在闹得这么难看,差不多得了。”
顾昀秋用力吸了口气,接着狠狠推开许港,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往电梯方向走去。
许港没有防备地挨了一下,一直翻江倒海的胃更加不舒服,他疼的直不起腰,只好看着顾昀秋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自那之后,顾昀秋果然消失在许港生活里,只有许港腹部留下的淡淡淤青,洗澡时偶有触摸,会隐隐作痛。
一点点的疼痛如蚁噬般,渐渐入骨,许港才有点理解那天他对顾昀秋的伤害,顾昀秋那么要强,在他心里受的伤,只会比他身上更严重。
越靠近新春,许港心里的不安越发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