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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济济一堂可谓是精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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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首长,请留步。”
蒋厚生从侧面廊道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特意等到散场,一直没离开,此时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把人放走。
等他靠近,慈甫阁挥手退下身侧的警卫,任由人亲自走到了他面前来。
“蒋行长还有什么事?”
“我查过了,我家青阳是被姚家那小子给哄骗了出去。姚白英他不是个科长嘛……”
“你想让我下他的职位?”
慈甫阁挑了挑眉,姚白英挺会做事的,如今也算是他的亲信。
知道他舍不得,蒋厚生后退一步。
“小施惩戒,以儆效尤。”
这么说也算是互相给了台阶,至于究竟是多大的惩戒,还不是由慈甫阁说了算。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慈首长商量商量,咱们这边说——”
蒋厚生开道,把人引去了另一侧。
“蒋家这么多年来,确实树大招风。”
蒋厚生靠坐在椅子里,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谈事,各自的亲卫都守在门外,以防有人偷听。
听他这么说,慈甫阁还有什么不懂得。他老早就让人去拉蒋家入伙,可这老头子,堪比老油条里的活泥鳅,怎么都抓不住。
“如今形势紧张,无人能独善其身,蒋行长能早一点想清楚,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哼。”蒋厚生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们蒋家对Z区那自然是绝无二心!”
慈甫阁放下茶杯,杯沿翻卷的茶叶被他用盖碗刮了下去。“忠不忠心,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那必然是。”蒋厚生点了点头,很是宽厚的模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这不就花点钱,保个平安嘛。”他伸手操进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
从桌角的这头,推到了另一头。
慈甫阁轻挑起一侧眉峰,“蒋行长这是什么意思?”
“小小心意,略表寸心,还望慈首长笑纳。”
见他这副做派,慈甫阁必然是受用的,他拿起那张纸,沿着折痕不急不缓地打开,只轻瞥了一眼就合上了。
“嘶——”
“慈首长,拜托了。”
慈甫阁目光复杂地望向他,有什么比半个蒋家家产更让人震撼的呢,他知道蒋家油水多,富可敌国,可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蒋厚生会这么大方。
那些有点家底的,谁不是把自己悟得紧紧,生怕被别人抢去了一丝一毫。反观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丢了出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姚白英停职察看。”
偌大的公寓里,空荡荡的,一件家具都没有了,穿过大敞开的门框,还能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蒋家带人闯进来后,就看见地上那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狗日的——姚知乐,敢阴你三哥!”韩弄溪捂着后脑勺坐了起来,他没有回头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昨晚他送姚知乐回家,被他吐了一身不说,还被偷了车钥匙。一醒来,就晕倒在这空荡荡的房里了。
也不知道那个要死的跑哪儿去了,独留下他跟蒋家人大眼瞪小眼的。
“看、看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韩弄溪年纪不小了,心性却被他娘养得很纯洁,知道姚知乐得罪蒋家人了,还跟他玩儿呢。
一个字就是傻。
“姚家那小子呢?!”
韩弄溪被冲上来的人抓住衣领,下半身腾空而起,他赶紧站起身来,拍打那只手。
“松手、松手!”两条腿止不住地在地上扑腾,“有没有礼貌啊!私闯民宅啦!蒋家要杀人了!”
谢相旬从门外进来,就听见韩家这位金宝小爷扯着嗓子吆喝,一点面子不要。怪不得,姚知乐留他殿后呢。
见到他,韩弄溪眼睛一亮,跟家犬见着主人了似的,表情张扬,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谢大哥!”
“姚知乐呢,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那狗日的,打晕我跑了,肯定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他那狗鼻子可灵!”
谢相旬在公寓里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姚知乐是什么时候做的准备,看上去玩的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刻,转手就买了物件跑路了。
溜得比兔子还快!
姚父停职,他还能跑去哪儿呢。
“咦——这儿这么热闹啊。”门口响起清脆的声音,合着一两声鸟啼,平缓又清晰地飘了进来。
听见那鸟声,大家就知道是谁来了。还能是谁,不就慈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少爷嘛,整日里提着一个鸟笼四处游荡,哪儿有好戏就往哪儿凑的主儿。
生怕事儿不大。
“慈二少来做什么?”谢相旬转身,语气并不热切,毕竟首长是他哥,又不是他这么个闲人。
慈逸摆了摆手,举起提在右手上的鸟笼子,很普通的铁笼子,里面装着两只麻雀,圆鼓鼓的身子四处翻腾,谢相旬毫不怀疑,是这位爷上哪儿抓的两只。
“凑个热闹,你们这阵仗弄这么大,万一见血了怎么办,我可得帮我哥看着点,免得出了乱子来。”
得了,这位爷还是个活脱脱的大善人,大慈悲,凡有争端必出面调和。
你说这有他什么事呢!
谢相旬脑子一转,想到什么,开口颇有些无力。“姚知乐是不是跑你那儿去了。”
他的语气几乎是肯定,不容置疑的。不然,他怎么就来的这么巧了呢。
“不然呢,看你们把人吓得。”
慈逸放下手去,一身裁剪得体的长衫,脚下踩着一双厚底布鞋,他伸手托了托镶着金边的眼框,看过来的眸光在镜片的折射下变得破碎不明。
“乖孩子,这儿没你的事情,去码头接你的兄弟去吧。”
谢相旬难得黑了脸,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看戏的韩弄溪揪走了。
不知道这位爷今儿又是在抽什么风,死装的儒雅书生。
等他俩离开后,慈逸才堂而皇之地进了姚知乐的跟被劫掠一空的公寓里。
“这里还不错,给孩子们改造成一个书楼吧,沐浴在知识的光辉下,Z区万岁!”他靠在窗前,晨光洒落在他露出的半张脸上,他表情虔诚又圣神,在他身后的蒋家人都看呆了。
确定,慈家这二少,脑子没问题?
蒋家家仆不得不上前打断这慈二少的洗礼,“二少,首长的意思就不用我再来复述一遍了吧,我们老爷也只是想给少爷消消气,不会弄出人命来的,你就行行好,把人给我们吧。”
老仆说的敦厚朴实,像慈逸这样敬老爱幼的人,又岂会为难他。
“好啊。”
青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阳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我也一同跟去看看,可以吗?”
这么好说话,那仆人自然是点头应下了。他们又不能跟他手里强抢,他愿意把人交出来,自然是省心了。
姚知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慈逸给卖了,准确来说,也不算是被卖,因为他俩并没有什么交易。慈逸爱管闲事,姚知乐又爱挑事,自然被人多关照了几分。
他刚翻出家,就被接应在外的慈家人给带走了。起初他还以为,是他那个老不死的爹找慈甫阁求了情。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那老东西不都被停职了吗,明显也是受到牵连了才对。等他想清楚,再拔腿想跑的时候,早就没了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汽车驶向了远方。
姚知乐以为自己完了,他脑海里满是沉海的画面,可他还那么年轻,他压根就没想把自己给玩死。
码头可真是热闹,先是蒋家派人清理了闲杂人等,把今天的来往游轮都给停了,所有人都陪着他们在等着什么。
等什么呢,还不就是那个失踪了一个多月的蒋家小少爷。
谢相旬赶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听见远处而来的螺旋桨声。他仰着头看着那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空地上,惊起一层灰雾来。
呛人的尘烟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人。
“青阳!”看到那个渐渐成型的身影,蒋厚生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蒋京墨那张素来傲慢的脸上,消瘦了许多,眼底里是掩不住的疲惫,他往前扑了两步,险险稳住了身形。
“爸。”
谢相旬只看见,他动了动干涸的嘴皮,却听不见那低哑的声音。
等他安安全全地走进蒋家的包围圈后,停靠在码头上的直升机这才缓缓启动,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从头到尾,里面没有下来过一个人,这份神秘感让暗中观察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落在了那直升机上。
当直升机掠过谢相旬头顶,返程而去的时候,一声突兀的枪响,骤然打破了宁静。码头瞬间一片混乱,蒋家父子团聚的温情画面已经结束,随即上演的,是一场枪击战。
蒋家人掩护着蒋厚生和他怀里摇摇欲坠的蒋京墨,往早就准备好的撤退路线而去,谢相旬跟着他们一同撤离。
炮声轰鸣的余音穿透他的耳膜,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被击中的直升机用坠落的姿势埋进了大海的怀抱,海面上一片残骸断肢。
……
等姚知乐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确定自己只是被人蒙了眼并不是瞎了。
松了一口气,耳边一阵高过一阵的磨刀声,却让他又牙颤了起来。好在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没人封住,他还能再纠缠一会儿,为自己拖延一点时间。
“我说,你是蒋家派来杀我的人吧。”
没人回应,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就只有他和那渐渐激昂的磨刀声。
“蒋京墨他自己运气不好被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蒋家人也不能这么算账啊!”
“喂,好歹吱一声吧,你是个哑巴吗?”
冰凉的刀面贴在了他的脸上,姚知乐被那锋利的凉意吓得噤声。耳边也终于响起了声音,粗糙的男声从他头顶落了下来。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
“汤老大,人晕过去了。”
“教训一下就行了,赶紧把人还回去吧。”
“慈家那边……”
“呵,你以为老子闲得慌,插手这几个小孩的事做什么,还不是上面有人要给这姚家人一个警告。做事别太猖狂,让人不好收场。”
“是、是是是,我这就把人送走。”
等警卫处的人都赶过去后,谢相旬看着一脸紧张的蒋厚生,他搂在怀里的人站都站不稳,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他没有跟着上车,扶着车门,朝蒋厚生弯了弯腰。“蒋伯父,京墨的事我也有责任,我就不和你一起去医院了,改天必登门道歉。”
说完,他关上车门,目送着他们离开了。
再度返回的时候,码头已经被警卫处的人控制住了,他们开始打捞掉进浅海处的直升机残骸。
谢相旬掩着身形,往集装箱的方向赶了过去。
越靠近他就越激动,步子迈动的幅度也就越大越快。
他会在吗……
集装箱重叠堆放了许多货物,谢相旬穿梭其中,眼神不停扫视着四周。
“呼——”一声短促的口哨声从他过去的侧方头顶传了下来。
他脚步顿时停滞了下来,回头的一刹那,心里什么话都忘的一干二净。
集装箱重叠的夹角处正蹲着一个湿答答的小辫少年,朝他扬起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脸来,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
“嗨——你好啊。”
从他身后翻身过来了一个黑衣青年,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就落在离谢相旬三米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
他一直没开口,三人就这么僵持着,大眼瞪小眼地瞅了对方半天。
终于在那少年用怪异的目光跟他沉默不语的同伴进行第五次眼神交流的时候。
谢相旬妥协了,看来,他是没来。心里有说不出失落,那份失落弄得丁白挺莫名其妙的。
他往远处眺望了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要不我们换个地儿,再煽情呢?”
穿过弄堂,几人从侧门钻了进去,谢相旬反身将门拴上。他身后赫然就是刚刚码头上接头的那两人。
耳边风声呼啸,偌大的院子里,唯有他们三人而立。
“你们好,我是谢相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