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28 ...
-
把那本《茶经》寄还给谭碧波之后,我清理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和电脑,把其中一切与谭碧波和季捷有关的记录都删除了。
此后很多天我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一直随身携带着一个有喷嘴的小瓶子,瓶里装着我亲手泡制的辣椒水。那些小干辣椒是于悦提供给我的。在我与谭碧波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于悦曾用这种小干辣椒在她的小公寓里给我煮过一盆毛血旺。我俩一致认为,那是我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辣的东西。
然而,我自制的魔鬼辣椒喷雾一直也没派上用场,因为季捷既没持刀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也没埋伏在我上下班必经的路上。
日子一天一天很平静地过去,如微风徐来,水波不兴。
我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再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于悦已经办好了按揭购房的手续,拿到了新居的钥匙,一有空就往建材市场跑,一张嘴就是各种精打细算,雄心勃勃地准备绕过家装公司,自己找工人来装修新居。
“这么做应该能省下不少钱。”她总是这样说,一有机会就拉上我,去给她当参谋。
起初,我俩在装修房子这件事上完全是小白,但在走遍C市所有的建材市场,在于悦那间小公寓的桌子上列出无数装修预算的过程中,我俩渐渐自学成才了。
于悦还发现了我会画图纸,就让我给她画了好多张装修施工图,还非逼着我在电脑上给她制作出相应的效果图不可。
“我觉得,现在只要给我一套工具,我自己就能把房子装修上了。”我苦笑着说。
“那就更好啦,亲,我连工人都不用请了。”于悦笑道,“你记着,帮我干活绝不白干哦,过些天房子装好了,你有终身居住权。”
“真的吗?那我一定好好装。”我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
“装吧,装吧,你就使劲儿装吧。”于悦取笑道。
我俩嘻嘻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
四月中旬,筱静参加了A大学博士生入学考试,可惜的是,她的初试成绩没有入围。
“唉,一旦上班了,跟上学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私下里对我感叹道,“就说我这次考博吧,复习的时间真是太少了,规定必看的那些书我连从头到尾看一遍都没做到,哪像我考硕那会儿啊,一门心思看书,考前足足复习了四五遍。”
“没事儿,反正你都有工作了,大不了明年再接着考呗。”我安慰她说。
“唉,看来也只好来年再战了。”
她接受了这个结果,下一秒就切换成了八卦状态。
“哎,洛霞,你说奇怪不奇怪,季捷已经不在A大学了。考试之前我想去看看他,但他的寝室已经住上别人了。据隔壁寝室的人说,他休学了,这个学期根本就没来。我听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可能是生病了,以后能不能回来上学都不一定。”
噢,这听起来与林玫说的比较接近,我有些黯然地想。
“他生了什么病啊?”我不着痕迹地问。
“不知道,”筱静摇摇头,“不过我总觉得,那几个人一提起这事儿,就都表现得神秘兮兮的,我猜他八成是生了什么不太好治的病。”
“也是,如果病得不重,谁也不至于休学。”我说。
筱静偷眼打量了我片刻,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唉,其实他这个人真挺热心、挺实在的,前前后后帮了我这么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是啊,很多时候我也觉得季捷挺好的。要不是听谭碧波说起他读本科时曾经动刀伤人,还被诊断出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我很可能就会听信林玫的说法,和他重归于好了。
与季捷有关的一切太复杂,我能得到的准确信息又太少。我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想才正确,于是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他。
我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转眼四月已尽,五一劳动节放假那几天,隔壁办公室的教务秘书郭梓涵结婚了。
她可能觉得自己参加工作没多久,刚入职的时候又被人告过“知三当三”的恶状,因此并没请系里的同事们去参加她的婚礼,只在假期结束后上班的第一天,给学院里的每位同事都发了一小包喜糖。
下班时,我把这小小一包喜糖装进自己的手袋里,带回了家。
到了晚上,我一边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一边一颗接一颗地吃糖。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了,那种纯粹得有些夸张的甜味儿让我觉得十分惬意。
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于悦装修新房子的宏图大业历时将近五个月,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胜利竣工了,用我的话来说,就是“装房子比盖房子还慢”。
她读大学时的上铺几天前给她特快专递过来一坛子家乡的米酒,恭贺她新屋落成。
我俩从附近一家川菜馆里点了很大一盆水煮鱼,在新装好的房子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把一整坛米酒全喝光了,水煮鱼也吃得只剩下了油炸过的辣椒段和麻椒壳子。
我俩都醉得东倒西歪,最后只好忽略室内有些刺鼻的装修气味,打地铺将就着睡下。
“就睡一夜,不会有事儿的。”于悦乜斜着双眼,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有事儿也没关系。”我晃晃悠悠地说。
不过,临睡前,我俩还是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还在室内放了两盆水,防止甲醛中毒。
我和于悦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起来后都觉得头有点儿疼,浑身有点儿酸软,说不清究竟是宿醉所致,还是真的甲醛中毒了。
好在我俩也没有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纠结,因为于悦又雄心勃勃地宣布,从此要开始给新房子添置家居用品了。
于是,我俩的战场从建材市场转移到了商业街区。
“家居用品可不能一下子全都买齐,得实在看好了才能入手,不然过不了几天,新房子就会被堆得像仓库一样满了。”于悦很有主见地说。
“我们要不要先看看你在学校的公寓里有什么合用的东西,直接搬过来用?”我问。
“不,”于悦摇摇头,“公寓里那些东西都原样不动,还放在那儿。拿走了咱们以后用什么呀?”
“咦,你不打算把公寓退掉吗?”我有些意外地问。
“为什么要退掉?”她反问我,“公寓又不收租金,水电费也花不了几个钱。咱俩多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新房子到底离学校远些,不比公寓就在校内,遇到刮风下雨或者懒得动的时候,走几步路就到了,多方便呀!就算不住人,平时放点儿杂七杂八的东西,当个仓库也蛮好。”
我觉得于悦说得很对。
事实上,在帮于悦装修房子的过程中,我也学到了不少经验,以至于偶尔就有些心痒难耐,暗自筹划着什么时候把自己在红化街住的那套小房子也简单收拾一下。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于悦,她听了却十分不以为然。
“要让我说呀,如果你还打算找对象结婚,就用不着装修现在住的房子。你想啊,你要是结了婚,将来肯定不会再去红化街住了。你现在把它装修一遍,无论怎么节省,支出的钱也不能算一个小数目,不如到时候把它直接卖掉更省心些。”
“你说得挺有道理,”我苦笑了一下,“可是你看我现在像是能嫁掉的样子吗?”
“亲,没有谁真是嫁不掉的,好吧?”于悦拍了拍我,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要想把自己嫁掉,就要先调整好心态。心态,懂吗?你看,你有工作,有收入,衣食无忧,不会为了穿衣吃饭而嫁给谁,换句话说,那个最终能把你娶回家的人,一定是一个你看着特别顺眼的人。所以,调整你自己的心态就是第一要紧的了。”
是啊,心态最重要,这我也知道。
其实,随着时间的流逝,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逐渐以比较坦然的心态去反思过往种种了。只是,能想明白是一回事,能身体力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偶尔还会半心半意地纠结一下到底要不要装修自己在红化街的那个小房子。直到夏天过去,秋意渐浓,有小道消息传来,说红化街上我住的那个地段被一家房地产开发机构相中了,谈判正在火热进行中。如果交易最终敲定下来,那么我们这些现在的住户就都将面临拆迁的命运。
“这种事情既然已经这么沸沸扬扬地传出来了,一般就都不会是空穴来风。”于悦笑着帮我分析,“要让我说呀,拆迁对你来说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事了。你想啊,如果你对开发商置换给你的新房子还比较满意,你就可以直接装修一下搬进去住;如果你不满意,你也可以领了拆迁补偿款,当作买房子的首付,自己重新买个合意的新房子,你说对不对?”
当然对。
然而,能否拆迁、何时拆迁终究还都是未知数。
我没有认真去想拆迁的时候到底是要房子,还是要钱,只是彻底断掉了装修我在红化街上那套旧房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