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相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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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里可供聊天的场所不多，沈鸠选在了冷饮厅，这大概是北方特有的聚会场所。
这家冷饮厅不大，但有包间，还有阁楼，沈鸠进去后就选择了二层小阁楼，在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冷饮厅。
等了一会儿，张青姗姗来迟，他看着沈鸠选了二楼，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沈鸠手肘搭在栏杆上，“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张青从轮椅上费力地站起身，轮椅扶手下面是一根伸缩的拐杖，沈鸠看到这一幕丝毫不觉得意外。
早在看到张青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张青的腿没有完全报废。
他见过站不起来的人是什么样子，那双腿是什么样子。
张青一瘸一拐地走上楼梯，沈鸠似是个看客，而张青就是表演的戏子，虽然他的腿没有完全报废，但楼梯这样的装置还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你想找我聊，用这样的方式，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聊？”
沈鸠吃着冰碗，他看着张青，似是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不想聊你可以走，但你上来了，不就是想聊吗？”
张青脸色一变，他坐在座椅上，低声喘息着，刚刚那番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阎冬害的。”沈鸠用勺子舀起冰碗里的小料，刚送入嘴里，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凉意拔住了他的脑子。
他不由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好凉。
张青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你还要帮他吗？！”
“他就是个害人精，看着人畜无害的，实则一肚子坏水，你知道他家吗？”
“他家？”
张青看沈鸠不明白的模样，他冷笑一声，“他没有告诉你吧，他没有胆量告诉你吧。他跟你说起过我吗？没有吧，他不敢！”
“我来跟你聊，不是来听你反问的。”沈鸠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张青的拐杖上，拐杖的扶手侧面有个精致的小鸟logo。
他记得这个牌子定制拐杖的第一个要求是在该品牌累计消费一千万以上。
很显然，张青要是有钱，大可以直接给学校钱施压，何必还用什么学习成绩来交换条件呢。
也是，在他十八岁成人宴上发生的事情，就算再怎么保密，有心人想要知道，那必然是会被传出去的。
看来有人跟他想的一样，分离沈家，阎冬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那你想聊什么？”张青听出沈鸠语气中的不耐烦，但他又不敢反驳沈鸠，沈鸠身上给他一种很熟悉的威压感。
叫他不自觉地听从。
“就聊你们过去，怎么认识的？相识的朋友都有谁？”
“过去？”张青脸上多了几分迷茫，似是陷入了回忆里，脸上的愤怒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怀念，“我跟阎冬第一次见面是中考完的第三天，我跟我爸去河边钓鱼，到河边的时候看见阎冬在跟成旭比赛游泳。”
……
这儿的夏季不算燥热，但善于游泳的孩子总觉得夏季的皮该是水做的，所以很多人都会结伴去河里游泳。
至于为什么不在松花江，松花江太大了，那里会让孩子迷路，也会让父母伤心。
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让悲剧发生。
河水不深不浅，孩子们站起来的时候还能露出出气孔。
中考后的第三天，张青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他不能继续在城里读高中，而是要回到镇上，张青闹了，哭了，作了，最后还是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了M镇。
父亲许是看出张青无聊，于是带着张青去河边钓鱼，张青的注意力全然没在鱼竿上，而是飘到了一旁的阎冬身上。
父亲看出张青的蠢蠢欲动，他鼓励张青去交朋友，张青的性子不算多活泼，也不喜欢主动与人交朋友。
阎冬是他主动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阎冬的结实体格那时候就初具成型，他可以在水下闭气很久，面对不会游泳的张青也格外耐心，一旁的成旭吃醋了，阎冬也能三言两语将他哄好。
在那时候的张青看来，阎冬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他会捞起石头上的青藻，告诉张青这个东西的口感是怎么样的，会告诉这条河后面是什么山，那片山后面是什么河。
一个下午，张青将阎冬认定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们相约明天出来一起玩，阎冬得知张青刚来镇子，很是热情地包揽了导游一职。
第二次见面也很愉快。
那一整个假期，张青都与阎冬和成旭待在一起。
但张青很明显地感觉到，成旭不喜欢他，因为阎冬。
成旭不喜欢阎冬身边出现其他人，于是他找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方式想要赶走张青。
成旭带着张青回了阎冬的家。
张青踏入阎冬家的第一个想法是：这里是贫民窟吗？不，应该是垃圾场吧。
家里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桌子上放的玻璃杯是缺角的，感觉喝一口都会拉一嘴的血，茶几也是缺角的，被透明胶布包了又包，起翘的胶布边缘粘着油腻的黄褐色不知名液体。
脚下的地砖也是黏糊糊的，房间的角落里到处都有褐色的斑点。
最难以忍受的是空气里的恶心气味。
就一步，张青就踏进了一步就飞快地退出去，撑在路灯柱子上干呕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成旭正笑着看他，“我就说你不配当他的朋友，你连他家都接受不了，你怎么有资格呢？”
“你是故意的？”
成旭歪着头，“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随后他凑近张青，偏执地看着张青，“阎冬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他的。”
成旭说完就摔倒在地上，张青被这一幕搞得目瞪口呆，阎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向成旭的时候，张青才知道成旭做了什么。
成旭委屈地趴在地上，“张青，就算冬哥的家庭是这样，那又怎么样？这也不是你攻击他的理由，你压根不是真心想跟冬哥交朋友。”
张青站在原地百口莫辩。
“不是，阎冬，你听我说，不是他说的这样。”
阎冬扶起成旭，他走前对张青摇摇头，随即两人走远。
张青在外面待了很久，他觉得委屈又觉得气愤，等回家的时候，发现阎冬站在他家门口与他父亲说着什么，这一刻，张青才发现，阎冬不过是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还远远不如张青父亲高大。
张青连忙跑过去，父亲看见张青对着他招了招手，“好了，张青回来了，你们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吧。”
“谢谢叔叔。”
张青父亲笑得和蔼，“谢什么，你们才多大，正是别扭淘气的时候。”说完，又往张青兜里塞了一百块钱，“晚上出去吃吧，好好聊。”
一路上，张青与阎冬都没说话，为了打破沉默，张青买了两个机打的甜筒，他递给阎冬时格外忐忑，生怕阎冬是来跟他说绝交的。
“你还要跟我当朋友吗？”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了错愕，随即相视一笑。
化掉的冰淇淋顺着甜筒流到掌心，那一年夏天，甜腻甜腻的。
“等一下！”沈鸠见张青完全沉浸在了过去了，听到冰淇淋这块，他觉得自己面前满是料的冰碗都变得索然无味了，“我让你聊事情，没让你聊感受。”
还夏天都是甜腻甜腻的。
呵。
阎冬身边没一个直男是吧。
张青被打断了情绪，一时半会儿也续不上，他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大口。
沈鸠回想着张青所说的故事。
“成旭，跟阎冬关系很好？”
“嗯。”提到成旭时，张青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们是邻居，据成旭自己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长大。”沈鸠重复了这句话，不以为然地笑了下。
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样呢？这种情分，随便一个天降都能冲散，如果从小一起长大就能修成正果的话，那这世上最亲的不是亲家，是邻居喽。
“那成旭现在在哪儿呢？”
“……”
张青沉默片刻，又缓缓说出。
“死了。”
“哦，死了啊。”死了好啊，这种祸害小孩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呢？扒着阎冬，累着阎冬，没个本事，有点子心眼都只会往最亲的人身上用，要沈鸠说，这种白眼狼，死了最好。
张青没想到沈鸠的语气会这么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与幸灾乐祸的意味在其中，他又重复了一遍，“真死了，死了。”
“我听见了啊，成旭死了。”
沈鸠支着下巴，一只手搅弄着快化掉的冰碗，“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他死又不是因为我，难道我要给他掉两滴眼泪表示悼念吗？”
“他是被阎冬害死的。”
“证据呢？”沈鸠听到这话，表情连变都没变，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不认为阎冬有本事可以贿赂警察，贿赂法律，杀人是要偿命的，既然他没有被判，那就说明他是无罪的。”
“你根本不懂！阎冬是有家世背景的人，他是某家大集团的儿子！”
“哦？”
沈鸠唇边笑意更深，“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家里让我来找阎冬的时候，可没有告诉还有别人也对我的弟弟虎视眈眈啊。”
张青听到沈鸠的话，脸色瞬间变白。
“你……”
“某家大集团，是谁家呢？哦，是我沈家啊。”
沈鸠拉过张青的胳膊，胳膊肘撞在桌面发出‘砰’的巨响，张青吃痛却挣脱不开，“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为什么我要找你聊。”
“张青，离我弟弟远一点，无论是谁给你了指令，都给我离阎冬远一点，他，是我一个人的。”
“如果阎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把你这双还能站起来的腿彻底打断。”
张青眼神中的恐惧已经漫出来，他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与那人交谈的时候。
阶级，金钱，权利所带来的气势威压。
是张青这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抗衡与逾越的。
“知……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相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