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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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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安道:“若非将军死守阵地数月,耗尽了敌军精力,我等也无法智取敌军阵营。”
张德的话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秦时安的回答既不傲慢也不谦逊。
张德另一旁的人似乎也是个将军,笑着将伺候的丫头拥在怀中,宽厚的手掌在其手臂上摩挲着,笑道:“将军和大人都是有功之臣,我们这儿在座的每一位也都是有功之臣,至于这功劳的多少,全凭圣上定夺。咱们就只管喝酒喝酒,这打了快一年的仗,回来了就该好好喝酒吃肉。”
幽兰听张德改叫秦时安“大人”,不知为何,有些云里雾里。
“可惜梁齐、张铮他们已随边军回了驻地,只留了秦大人在京,否则今日若他们在场,这气氛定然更是热闹。”
秦时安道:“想必后续的嘉奖很快会送过去,说不定还能等到他们亲自入京谢恩。到时,大家相聚一堂,定也如齐北时那般热闹。”
张德不再推辞,点了冷霜弹曲,幽兰和流霞便分立两边,给各位大人斟酒。
等到了秦时安面前时,幽兰刻意不去瞧他,和他保持了稍远的距离。壶嘴倾斜,酒水缓缓流出,刚要收手,只觉腰肢一沉,突被秦时安揽住,身体失去平衡,蓦然趴在了他身上。
酒壶应声坠地,幽兰惊慌地支起身子从秦时安腿上下来,就听得他笑道:“小娘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一股恼怒之意直窜脑门,憋得幽兰紧咬着牙,恨不得亲手给他一巴掌。可眼下却只能垂首,跪地讨饶:“奴婢莽撞,一时没稳住身子,才冲撞了大人,求大人原谅。”
秦时安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来,幽兰惊慌失措地抓紧了他的衣襟,任由他将自己放在腿上,吓得不敢动弹。
“既然不是刻意的,那自然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了。”他把酒杯举到幽兰面前,脸上依旧是一副风流模样:“来,陪我喝一杯。”
张德在一旁哈哈大笑:“还是秦大人会逗这小娘子开心,瞧把人脸羞得说不话来了,哈哈哈哈……”
幽兰只觉得他在戏耍自己,脸上的怒意几乎藏不住,双手在他腰间死死抵着,却听他靠近自己,轻声说了句什么话。
那声音在大家的哄堂之中听得模糊不清,幽兰知道他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一时只得松了手,任秦时安将酒杯递于自己唇边,自己则薄唇微动,借着他的手将杯中酒饮下。
她也顾不得多想,双手环住秦时安的脖子,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像是初春的粉色海棠,绚烂羞涩道:“大人也得喝一杯。”
“好。”秦时安笑着,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喷在幽兰的脖颈处,幽兰有些战栗。
他倒着酒,在幽兰耳边道:“二楼蓬莱阁,梁景欢。”
幽兰揽着他的脖子微微松了松,还未说话,又听秦时安道:“怎么衣服都湿了,可备有更换的?”
幽兰立刻明白过来,回道:“马车上有备用的,幽兰现在就去换,很快就回来。”
她依旧一副娇羞模样从秦时安的怀里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将一旁自己的琵琶也带上,快速下了楼。
她在马车里换了一身烟紫色的百褶裙,又抱着琵琶朝浮光楼走去。
浮光楼二楼有雅间四处,走到第二处便见蓬莱阁三个字。她用力抱紧了怀中琵琶推门而入。
就听有人大喊一声:“谁!”
寒光一闪,幽兰来不及躲避,一把长刀直刺而来,却又听有人急声喊道:“付老二,住手!”
刀尖离幽兰的瞳孔只剩分毫,她手中的琵琶“咚”一声落地,整个人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惊惧之中,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她浑身颤抖,呆滞地看着眼前高瘦的男人,然后模糊的话语渐渐清晰:“……向来警觉,所以才吓到幽兰姑娘。可有伤到哪儿?”
幽兰愣怔地转过头,看到梁景欢的脸,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神智却还未完全清醒:“梁大人,您……您怎么在这儿?”
梁景欢有些茫然:“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突然闯进来?”
“这里不是张德将军的……”她环顾四周,突然回神过来,急道:“错了,错了,我走错了,这里不是三楼。”
她慌乱地去寻自己的琵琶,拨弦了几声,哭道:“这下可怎么办?我的琵琶摔坏了。”
梁景欢问:“张德将军在楼上?”
幽兰哽咽着点点头,见梁景欢面露惊慌之色,立刻对一旁手握长刀的人道:“你先出去。”
幽兰怕那人得要命,赶紧躲到了梁景欢的身后,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满眼惧怕地看着他疾步离开。
待那人走后,梁景欢轻轻抚了抚幽兰还有些发颤的身子,安慰道:“让幽兰姑娘受惊了,我朋友的身份有些特殊,你一下子闯进来把他给吓到了,这才差点儿伤到你。”
幽兰怯怯问道:“他是什么坏人吗?”
梁景欢笑道:“不是不是,就是个行走江湖悄悄贩卖些玉石的,平日总是打打杀杀,戒备心重了些。”
幽兰似是松了口气,拧成一团的五官这才松懈下来。
梁景欢又道:“我父亲已回驻地,所以我也不便上去叨扰张德将军,这琵琶稍晚再赔姑娘一把。若是让幽兰姑娘在因此在张德将军那里受了委屈,日后定好好补偿。”
幽兰眨了眨眼,突抿嘴一笑:“大人说话可要算数。”
那双刚才还楚楚可怜的眸子弯成了温柔的月牙,嘴角微微上扬,勾出纯真无邪的弧度。梁景欢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迷离,忍不住保证:“绝对会说到做到。”
幽兰抱着琵琶重新回到三楼,垂着头回到了秦时安身边。
她双眼泛红,秦时安抬起她的下巴,就见她眼眶还有泪痕未干,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幽兰委屈道:“本来是想去马车上调一下音,回来时走得急了些,把琵琶给摔地上了。”
秦时安笑了笑,搂着她道:“那今日便不弹曲了,伺候我喝些酒便是。”
幽兰依然一副委屈模样,秦时安的手绕过她的脖颈将她的下颌揽入自己唇边,低声道:“等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一把好琵琶来。”
幽兰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顺势拦着秦时安道:“那大人要亲自送来才行。”
她整个人紧贴着秦时安,在所有人都在畅饮之时,借着亲密的举动,低声道:“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梁景欢叫他付老二,说是贩卖玉石的,但会用长刀,是习武的人。身高在楼下窗棂第二段第三格的位置。手腕上有刺青,但看不清是什么。鼻子上有一个小痣,他走的时候怀里揣着一叠信件,可能是我进去得太慌张,他藏得太过仓促,露出了些边角。”
秦时安不动声色地笑着,抿了一口酒,揉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道:“乖。”
幽兰迅速扫视了周围一圈,见无人在意他俩,温柔如水的眼眸霎时就冷冽起来:“你别太过分。”
秦时安再次抿嘴一笑。
从浮光楼出来,秦时安已经醉得需要人扶着了。
张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秦大人这酒量不行啊!你瞧我们,下午还有力气办公事。你早些回府休息,改日咱们继续练练。”
秦时安有些惭愧:“秦某惭愧,不敢跟诸位将军大人比,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无妨无妨,等秦大人在京城落定了,这酒量自然而然就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幽兰三人目送各位大人离开,见秦时安在胡不思的搀扶下进了马车,马车沿着东湖一侧离去。
秦时安坐在车里,微微撩开帘,看到了站在冷霜身后的幽兰。
粼粼水光于她身后展开,细碎的发丝被风吹着,垂落飘于额前,如一只孤独的鹤。
他的头很痛,隐隐记起有人在耳边笑道:“时安哥哥,你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行,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啊!”
那个明媚的,骄傲的,张扬且不受拘束的慕昭,那个如红玫瑰一样肆意绽放,永远自由的慕昭。
他已经找不到了。
“……大人。”胡不思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唤回他的神志。
秦时安用力按了按眉心:“说。”
“梁景欢刚托人买琵琶去了,还买了一对玉镯,想必会亲自送到凝香楼去。”
秦时安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让常岳回来之后,立刻找我。”
幽兰回到凝香苑时,天还未黑,她用手洗尽了指甲缝里的药粉,想到秦时安要头痛一阵,心里觉得畅快了一些。
她让那个叫冬雪的小姑娘给自己打了水洗澡,冬雪倒着水,问:“幽兰姐姐,今早通政使那边给您送了东西来,冷霜姐姐替你收了,她给你了吗?”
幽兰一愣,很快回神过来:“哦,她与我说了,待会儿会给我。是什么东西啊?”
冬雪道:“我也不知道,瞧着像是个珠宝匣子,还挺沉的。”
“好,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来。”
幽兰把被梁景欢和秦时安都碰过的脸搓得发红,又再泡了一会儿,才起身重新梳妆打扮。
冷霜来敲门时,幽兰正在盘头发,冷霜便去给她换了样式,又化了妆,笑道:“这样一瞧,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镜子里的幽兰因为泡了澡,脸上还带着异乎寻常的粉,气血很足的样子。她犹豫片刻后开口问:“冷霜姐姐,早上通政使司是不是送了东西过来?”
“是啊,我帮你瞧了,都是好东西。”冷霜笑道,“不过,我已经命人送回去了。”
幽兰喉咙滑动了下,脸上表情凝重了些:“是秦大人的意思吗?”
冷霜笑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幽兰没有再出声,冷霜给她插上发簪,用纤细的手指将她垂于鬓角的一丝碎发在食指上绕了个圈,只轻轻一扯,幽兰就有了痛感。
“你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别连累到我。”
铜镜里的冷霜笑起来,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