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甜心横滨分店》白九

57、擒贼先擒王

　　漆黑的天幕是绝佳的遮掩，末广铁肠的身影隐藏在夜色中，静静地等待约见之人的到来。

　　万籁俱静的废弃公园中只有些微的植物被风拂过的细簌声响，微弱的月光照耀着褪色的游乐器械，显得荒凉而寂寥。

　　“噜噜噜，殉情啊，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从远处顺风飘来的歌声逐渐靠近，飘忽的人声反而让氛围更加恐怖，“但是但是，两个人就可以~”

　　太宰治带着耳机双手托在脑后，沉浸地哼唱着自编的小调，忽略掉荒芜凋敝的环境，他看起来闲适得像是在饭后散步。

　　树上的末广铁肠握紧了刀柄，对方身上的特征十分明显，他立刻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太宰治闲散地迈入废弃公园，左右张望了一下，勉为其难地选中了个还残留大半座椅的秋千，嘿咻一声坐在了上面，一手扶着粗糙开裂的固定麻绳，一手揣在兜里，长腿一蹬，就晃悠了起来。

　　“好无聊啊，猎犬先生，要不要一起坐坐？”发丝随着秋千的摇摆飘扬着，太宰治边晃荡，边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隔着浓重的黑幕和太宰治鸢色的双眼对视一秒，末广铁肠放弃了依靠偷袭擒下对方的打算，从墨色从悄无声息地跃下，清冷月光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冷峻。

　　“坐下来谈谈？”太宰治比了一下秋千架旁边的位置。

　　“……”末广铁肠瞥了一眼，二人座的秋千另一边只剩下两根断掉的烂麻绳，落在地上塑料的座椅被风雨侵袭得褪色崩裂，他没有兴趣和对方打弯弯绕绕，“条野采菊在哪里？”

　　“唔？”太宰治戳着下巴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没印象耶，那是谁呀？”

　　末广铁肠眼神一厉，霎时寒光闪过，太宰治在秋千向后摇动时顺势向后空翻，落地时，他原本坐的塑料座椅已经四分五裂，跌落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

　　“真是可怕啊，猎犬先生。”太宰治双手插兜，还是那副噙着笑的样子，没有丝毫恐惧的意味，“警察随意对良民动手，不合规矩吧。”

　　“……我是条野采菊的朋友。”末广铁肠并没有被他的油嘴滑舌带跑，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如雪凌冽的军刀，锋芒对准了侧身站在他面前的太宰治，“我再问一遍，条野采菊在哪里？”

　　面对末广铁肠淬满了寒霜的目光，太宰治反而耸了耸肩笑道：“这么关心的话，何不亲自去见见他？”

　　回应他的只有银蛇般突袭而来的刀锋。太宰治的话语毫不掩饰他确实居心不良。末广铁肠当然考虑过这是一个陷阱的可能，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孤身前往。

　　太宰治向后侧身躲过一刀，又一个下腰闪避末广铁肠反手的横劈，顺带伸出腿去绊对方，但这种小手段对末广铁肠没有任何作用，太宰治感觉自己像踹中了一块钢板。

　　一个翻滚躲开末广铁肠的反击，太宰治开始边战边退，左右摇摆着精准地躲开了末广铁肠所有的攻击，还有闲心咋咋呼呼：“嘶，我的腿好痛啊，你们是猎犬都把自己改造成了铁疙瘩吗？”

　　末广铁肠不语，故意挥偏一刀，暗中发动雪中梅让刀刃伸长转而刺向太宰治的后背。

　　本该躲不开的太宰治就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盈地跃起侧跳，蹲到了旁边压腿杠最后仅存的一根横杆上。

　　意识到不对的末广铁肠抿唇收刀，戒备地打量着这个还有闲心在横杠上用腿挂住把自己倒吊过来的男人。

　　头朝下的太宰治刘海全部向下垂落，长长的风衣也倒垂到了地上，脸上还挂着那不着调的让人想打一拳的笑容：“怎么样，猎犬先生，愿意和我谈谈了吗？”

　　“你想说什么？”末广铁肠冷声问。

　　“诶哟。”因为年久失修的横杆松动，它直接整个掉了下来，太宰治扑通一下摔倒了地上，还被横杆打了一下，“嘶。”

　　“……”末广铁肠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欸，猎犬先生。”从地上起身，太宰治单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说的是真的啦，你亲自去和他见见会比较好哦？”

　　至少那个白发的猎犬先生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希望他能说服这位固执的猎犬吧。

　　尤其不擅长应对这种顽固分子的太宰治苦恼地挠了挠头，下一秒再度侧身，那根害他摔得不轻的横杆已经在斩击下断成了两截：“哦呀，发现了吗？”

　　末广铁肠并没有听他胡言乱语的意思，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在太宰治用左手大致拍了拍身上的灰后终于确认：这家伙在进入公园后从未把右手抽出口袋过，这可能和他不合常理地预判他所有的攻击有极大的关系。

　　既然发现了疑点，末广铁肠不再收手，如电的刀光接连而至，让太宰治无暇躲避。

　　虽然能预测到末广铁肠的攻击，但太宰治的身体毕竟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在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下开始节节败退。

　　啧，猎犬果然麻烦，他现在还是已经被加强过的状态呢。

　　暗自咋舌的太宰治被末广铁肠抓住了细微的空隙，寒锋转瞬即至——

　　“铛！”金属相接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公园，刺得人耳膜生疼。

　　末广铁肠咬牙用力，但刀锋却被那只花纹繁复的钢笔死死架住，在僵持了一会儿后，黑色的墨水从钢笔的笔尖流淌出来。

　　意识到不好的末广铁肠当即选择退避，但那墨水居然缠绕上了他的军刀，迅速朝他蔓延而来。

　　墨色的黑蛇攀衍在如镜的刀身上，仿佛亟待对人发起进攻的毒蛇，末广铁肠别无他法，只好抛弃刀刃，被撇在一边的军刀深深地刺入了坚实地土地里。

　　没关系，他可以凭借猎犬的身体素质……

　　准备以力破局的末广铁肠忽然察觉到自己动弹不得，腿脚沉重无比，他低头才发现，漆黑的流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裹上了他的双足。

　　他一怔，迅速打量周围，月色下的黑影不知何时变得扭曲而不自然，整片公园里到处流淌着鬼魅般的墨河。

　　难怪选择的时间是夜晚，还一直在拖延时间……

　　末广铁肠挣扎着，经过改造后他的力量十分惊人，但那黑色的液体并不是单纯的笔墨，缕缕的文字萦绕其中，让他无法挣脱。

　　在被黑暗淹没的最后时刻，他盯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太宰治质问：“条野采菊还活着吗？”

　　太宰治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线索，那只钢笔在他右手上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放心，马上送你去和他团聚。”

　　公园再次沉静下来。

　　不多时，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响起：“看来已经结束了？”

　　一身白的俄罗斯人在黑夜中非常显眼。

　　“真是恐怖的能力。”费奥多尔的视线掠过黑兽褪去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猎犬，只要时间足够多，太宰治完全可以构建一片由他掌控的领域，“侦探社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收获。”太宰治耸了耸肩，一直藏身在他口袋里的【织田作之助】也飞了出来，“社长想联系的那几位高官好像都跑去开什么重大会议，剩下的那批说了也没用。”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嗯，大家都加班到很晚，但是相信我们说辞的几乎没有。”

　　“毕竟是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费奥多尔并不意外，满脸平静，挥了下手，他身后默不作声的伊万操控着土壤吞没了那名猎犬，准备运到港口mafia的地牢去。

　　另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轻盈地落在了滑梯的铁顶上，夺目的红发在淡淡的月光下依旧熠熠生辉：“市区那边已经开始蔓延了。”

　　“那么，后面就得麻烦你了，小姐。”费奥多尔抬头对着她温和地微笑，那表情让太宰治看着有点牙疼。

　　要是费奥多尔敢对他露出这种表情，他肯定会一拳打到那张让他毛骨悚然的脸上。

　　“……要是失败的话，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们。”她粉色的双眼透露出阴郁的浓厚杀意。

　　“那真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太宰治优雅地对她行了一礼，“顺带一问，你有兴趣和我一起殉情吗？”

　　回应他的只有转瞬便空无一人的铁架台。

　　——

　　“店长怎么还没回来？”西格玛焦虑地看了好几次时间，但匆匆出门的玖梦却始终没有出现。

　　【费奥多尔】照旧敲着自己的电脑，吸血鬼传染的态势在他的屏幕上以直观的形式展现出来，右下角叠成一串的聊天小窗信息弹个不停，他却基本并不回复。

　　【尼古莱】拿着一根被磨得长长细细的法棍面包，往搁在餐桌上的铁笼子里戳戳。

　　对面包不感兴趣的吸血鬼版·小玖并不搭理他，只有被戳的烦得不行的时候会生气地冲他嗷嗷几句，愤怒的一口啃断面包长条。

　　“喔喔！”看到小玖不高兴地冲他呲牙，【尼古莱】兴奋地抬起双臂同样发出奇怪的叫声。

　　两小只开始隔着铁笼跨语言对骂。

　　洛夫克拉夫特坐在沙发上，呆滞地看着插播了紧急通告的电视。

　　不明原因的吸血鬼袭击正在全世界快速扩散，吸血鬼们具有极高的攻击性和传染力，官方正在紧急号召所有居民尽可能到附近的官方避难所躲避，距离较远的则在家锁死门窗，藏身在狭小空间中以隐蔽气息，同时还介绍了好几种消减气息的办法。

　　但面对这种情况，绝大部分的普通人都毫无应对之力，这些吸血鬼并不像听不到动静或者看不到人就不会发起攻击的丧尸，他们有基本的意识，知道在各个地方搜索幸存的人类，并将他们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砰！”双目赤红的吸血鬼猛烈地撞击在透明的玻璃上，制造出一条长长的裂痕。

　　“洛夫克拉夫特，都说了把电视关掉啦！”百无聊赖打着游戏的梦野久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不高兴地瞅着开着电视发呆的洛夫克拉夫特。

　　“啊……”洛夫克拉夫特慢吞吞地应了一声，灯则因为太吸引吸血鬼的闯入早早就熄灭了，虽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但这些小蝙蝠实在烦人的很。

　　长长的触手戳了一下电视的开关，整栋楼陷入一片漆黑，触手随即打开落地窗，在外面的吸血鬼兴奋地咆哮了一声想要扑进来时，死死地缠绕住了他，没让他发出更多的动静招来更多的吸血鬼。

　　少顷，一只软趴趴的昏迷吸血鬼被随意地丢在了旁边的巷子里，里面已经横七竖八地堆成了一座吸血鬼小山。

　　“绘本”正好摆在落地窗下的小茶桌上，它抖了抖身子，一阵浅薄的白光后，玻璃窗上的裂痕消失无踪。

　　修玻璃？那种事情它当然不会做啦。

　　碎玻璃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坂口安吾抱着文件急匆匆地奔跑在走廊上，与他一样行色匆忙的异能特务科成员没有任何交流，大家都顾不上规矩礼节，不同办公室里的拍桌声和咆哮声此起彼伏，各吵各的。

　　“阻止？你来说说怎么阻止？我们连源头都找不到！”

　　“福地樱痴先生呢？有人联系过福地樱痴大人了吗？”

　　“欧洲发来急报，扩散还在急剧加快，督促动用特殊手段！”

　　“一个小国已经沦陷了！”

　　“这些吸血鬼还会使用武器，快点发布通知下去，让大家小心！”

　　“11号避难所被攻破了？官方花大钱供着的那帮异能者干什么吃的？调动人员，快去救人！”

　　“该死的魔人，这么做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丢，这里的玻璃这么碎了！来人啊！”

　　维修的人拖着工具仓促赶到，动作娴熟地开始更换新的玻璃，他们的动作非常迅速，因为每拖一秒都会增加被吸血鬼攻击的概率。

　　坂口安吾抱着文件目不斜视，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种田山头火正情绪激动地和那边说着什么，但显然没能说服对方，在被挂断电话后愤怒地把座机话筒摔了回去。

　　种田山头火看见坂口安吾，示意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为了减少受到袭击的概率，所有的窗户都已经遮挡封住了，但他透过这道密不通风的窗看到了水深火热的世界。

　　“安吾啊，你说人类会就此灭绝吗？”哪怕种田山头火已经竭尽全力去宣扬福地樱痴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他一个小小港口城市的官方组织长官，又如何抗衡的了刚当选人类军领袖的福地樱痴呢？

　　“不会的。”坂口安吾的表情依旧冷静，他相信太宰治的计划，“因为还有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

　　“咚！”甜品店一楼突兀的声音传来，早已闭店的店铺一楼应该没人了才对。

　　“啊，传偏了，好痛。”玖梦嘟嘟囔囔的声音让警惕的众人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啪嗒啪嗒上楼梯的声音。

　　“店长，店长！外面已经……”等了许久的西格玛当即跑了过去想要告诉他外界乱成一锅粥的情况，却突然和楼梯上缓慢上升的一张脸对视了。

　　银发，利齿，尖耳，猩红而空洞的双眼冰冷地注视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过来，充满了戒备。

　　气势压人的吸血鬼还在升高，一节节地攀升的布莱姆满脸冷漠倨傲地俯视着这群凡人。

　　然后露出了……下面的剑身。

　　“呼呼。”举着圣十字剑爬上来的玖梦喘着气，好不容易爬上二楼的他当即把吸血鬼连人带剑往旁边一撇。

　　站在楼梯口的西格玛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吸血鬼带着圣剑一起砸到了自己的脚背上。

　　很痛先不说，吸血鬼先生阴鸷冰凉的视线立刻落到了他的脸上，神情非常不悦：“无礼的下民。”

　　西格玛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