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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救美 ...


  •   那少爷打得手疼,对着手掌吹了两口气,“装什么金贵,什么江淮第一名妓,在本少爷面前也敢拿捏端架子,我呸!”他手臂一指,“让她立刻滚出来见本少爷,躲在屏风后面就不是妓了?若是她手指没伤,就剁下来给本少爷下酒!”
      “少爷,不能呀……”老鸨刚要说什么,却见欲然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快步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老鸨,叫了声“妈妈。”然后她走到那位少爷面前,端正跪下道:“欲然见过少爷,祝少爷福寿绵长,生辰吉乐!”
      那位少爷见欲然出来了,狠狠说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心中的怒气消了些,走回去坐下来,盯着欲然姑娘道:“不端架子了?你这贺词本少爷听着还顺耳,可我怎么知道你这份道贺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大声道:“来人,给欲然姑娘来一大碗六朝春。”

      立刻有人端上来一大碗浓郁的六朝春,酒香四溢。六朝春,是金陵最有名的酒。

      那位少爷对欲然道:“你若是真心道贺,就把这碗酒喝干!你敢剩一滴,就是虚情假意!”
      说着,他又起身走过去,要上前拉欲然姑娘的手:“听说你的手指烫伤了,让本少爷瞧瞧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本少爷亲自端碗喂你喝。”
      看着那么一大碗酒,周围的侍女婆子都为欲然捏把汗。什么喂酒?分明就是强灌。

      欲然姑娘忙站起身退后两步,她瞥了那碗酒一眼,躬身端正行了个福礼:“少爷说笑了,欲然自然是真心为少爷贺寿。少爷若想试欲然的真心,像少爷这般风雅的人,用六朝春来试,岂不是太俗了?”
      那位少爷去抓欲然的手却扑了个空,正气恼,忽又听到欲然的话,来了兴致,盯着欲然道:“风雅?那你说,本少爷应该怎么试?”
      “自然是靠‘凝神静听’了。少爷精通六艺,能听出琴音不是出自欲然,自然也听得出欲然歌声中的真意,想来也只有少爷能听得出,少爷你说,对不对呢?”

      那个有几分醉意的少爷被欲然姑娘的几句话哄的有些飘飘欲仙,他连连点头:“欲然姑娘,果然不是俗物。好,本少爷应你,你再唱来。”
      他想起了什么,“不,慢,还有琴,本少爷可不想再听那俗气的琴音了。你的手,”说着,他又要上前拉欲然的手,“让本少爷看看。”
      欲然忙退后一步曲膝拜道:“欲然的手指是有小伤,但仍愿为少爷抚琴,少爷且听着就是。”
      欲然只是微微颔首答礼,翩然的样子一时让那位少爷看入了迷,他早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气头上,只应道:“好!好!你且抚琴唱来!”

      欲然姑娘转身走到屏风后,轻轻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老鸨忙过来问道:“姑娘的手,行吗?”
      欲然道:“不行也得行。”

      说着,她走在琴案前坐下来,又拿起旁边的茶盏轻啜了口润了润嗓子,然后将双手放到了琴弦之上。
      她没有急着弹奏,而是先拨弦试了一下音,琴音哑涩,同时有钻心的痛从指端传来,指端上面被烫起的泡破了,流出血来。她倒抽了口气。
      “欲然!”老鸨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叫道。

      忽然有一个极轻的声音在欲然耳畔响起:“别逞强,我来。”那声音很轻,只有欲然听得清,屏风那边绝不会知道。
      刚刚看着欲然的老鸨瞬间跌坐在地上,张着惊惶的眼睛,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欲然姑娘转过头,看到自己身边是一位穿着玄色衣袍的公子,他可真好看,他的清雅高贵远胜过屏风外面的那一位,不,拿他去和外面的那位比简直就是亵渎。可他的眼中都是温柔,那一刻欲然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就见这位玄衣公子一伸手就将那张琴拿过去放在了自己的膝头,轻声道:“愣着做什么,唱歌了。”
      “哦,”欲然忙站起身,同时趁着转身时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醒了醒神,她实在不知道天上怎么就掉下来这么一位救星。

      倒是老鸨反应过来了,悄声问道:“公子你的琴行不行呀?”她指了指屏风外面,“那可是个煞星!”
      玄衣公子微微点头道:“放心听着便是。”

      说着,琴音已响起,正是刚刚被打断的那首曲子,可琴音中多了说不出的悠远意境,飘渺朦胧,仿佛寄托了无限忧思。
      欲然姑娘已醒过神,恰到好处地随着琴音放开了歌喉,歌声中,有哀怨,有无奈,也有着不屈和不甘。
      屏风外,琴音响起时,那位金陵太守家的少爷就入了迷,他用手轻轻拍着节拍,呢喃着“还是欲然姑娘的琴音美……”,接着,伴着歌声,摇头晃脑间,渐渐醉入梦中去了。
      酒肉正酣的其他人接着闹,一直到戌时末方才散去,碧水阁中的伙计们又收拾了好一阵子。

      碧水阁外,莫愁湖畔。
      陆朗长身而立。
      欲然姑娘对着陆朗深深下拜,道:“欲然叩谢公子相救之恩。”
      陆朗退后半步表示不受此礼,道:“姑娘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欲然姑娘道:“公子举手之劳,于欲然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欲然绝不敢忘。”
      陆朗听她说到“救命之恩”四字,眉头微蹙。这天晚上的事不大,难道太守家的少爷会为这样小小的不愉快就喊打喊杀?若果真如此,金陵城中百姓的日子不是很苦吗?

      夜风习习。
      莫愁湖畔,两人席地而坐。
      欲然问道:“欲然眼拙,可也知公子身份尊贵,绝非一般的贵公子。公子不是金陵人吧?”
      陆朗语调随意,只答道:“我从京都来。”
      “京都?”欲然笑了,“怪不得公子尊贵,京都可是个树上掉下片叶子都砸得到二品大员的地方。”
      欲然的话有趣,陆朗笑了。
      空中的月色洒下薄雾般奶白的光亮,将陆朗温柔的脸庞环绕,那笑容美得天上难找地上难寻。欲然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朗月清风般的笑脸,干净纯粹,美得不真实,如梦似幻。
      欲然就这样看着陆朗。

      陆朗察觉到什么,转过头看向欲然。
      欲然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她忙低了头,拾起一个小石子故作随意地抛进湖水中,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公子不是要问金陵百姓的日子如何么,说起来,金陵百姓的日子也不过尔尔。公子看到了,就如欲然,在那些贵人眼中也就是蝼蚁一只。”
      陆朗黯然,他望向暗夜中的湖水,湖水波平浪静,只在远处映出点点远岸的隐约灯火。
      他想,眼下的大周怎么了?为什么当自己走出东宫,走出秦王府,在市井街头遇见的,总是落魄无奈的人呢?姚怀远如此,眼前的欲然也是如此。

      他问道:“你有家人吗?他们都好吗?”
      欲然摇头道:“欲然命苦,没有家人,在这世间只孤零零一个人。”
      陆朗脱口道:“怎么会呢?”
      面对这个偶遇的陌生公子,欲然感受到的是亲切和真诚,她就这样有了倾述的欲望。在淡淡的月色下,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中,欲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命运。

      欲然的母亲原就是名歌妓,欲然出生在青楼之中,她的母亲没有说起过她的父亲是谁。欲然十二岁时母亲离开了,那时的欲然已学得一身才艺,出落成了娉娉袅袅的少女。母亲对她的情感十分复杂,忽而慨叹上苍不公,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让欲然仍为歌妓;忽而又尽心地教导她,想让她才艺无双,得金屋之福,觅得如意君郎。
      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母亲走了,这世上就留下欲然孤零零一个人。
      孤零零一个人!陆朗心中忽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对这位姑娘有了一种别样的亲近。

      陆朗问道:“你的名字是你娘取的?”
      欲然点点头:“正是,公子猜出来了?”
      陆朗道:“‘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这名字,有所希冀,又有所徘徊。”
      欲然道:“公子聪慧,我母亲正是姓‘洪’。”
      陆朗想起自己的父王,父王离开时将自己的手交到霁霞叔叔手里,也是一样有所希冀又有所徘徊:希望自己能对家国有所作为,又不希望自己如父王一样被猜忌被排挤。
      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邂逅这样一位女子,不知这是不是上苍的安排。

      陆朗转头看向欲然。
      欲然姑娘有着江淮佳丽的娇艳容貌,十五六岁模样,娉娉袅袅,梢头豆蔻,美得张扬热烈,不羞赧,不娇柔,有一种坦荡和磊落。她出生就注定了命运,可她既不哀怨也不愿沉沦,她欣然接受命运,活得潇潇洒洒坦坦荡荡。
      她说,即便是蝼蚁,她也有生存的权力;即便是歌妓,她也要出类拔萃;即便命运不公,她也要在命运的框架里活出精彩的自己。
      欲然姑娘还说,她住在朱雀桥边秦淮河畔,清晨里她常常会乘一艘小船沿着秦淮河一路向下游走,一直来到莫愁湖,于莫愁湖中游上一圈,再返回住处。她很喜欢漂在水上看水看山,看村落,看街巷,看人家,这些让她知道这世间除了龌蹉还有干净,除了勾心斗角还有简单美好,这些融在风景中的烟火气让她有一种归宿感。

      “不过,这些都和公子不搭边。”欲然说道。
      “为什么?”陆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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